呂天驕不說,姜止戈卻會更清楚他內心的苦楚。
于姜止戈而言,只是失去一名能並肩作戰的兄弟。
于呂天驕而言,卻是失去了一切,歸于凡塵,他還能算是呂天驕嗎?
要是當年沒有認識姜止戈,呂天驕或許會名揚四海,受萬人敬仰吧?
望著那道披頭散發,只剩一只手的蕭索背影,姜止戈心頭沉重到快要不能呼吸,一生從未有過此刻懷疑自己。
他什麼都做不到,如果無法替呂天驕重鑄靈脈,再多的自責也只是一名置身事外的旁觀者。
「呂兄,終有一日,我會替你尋到重鑄靈脈之法。」
「在此之前,你一定要好好活著。」
姜止戈強壓住內心悲淒,轉身往仙城內走去。
正如墨紫煙至今沒有放棄救活姐姐柳初瑤,一切都還有機會,姜止戈要做的不是跟呂天驕一起頹廢,而是尋找能替呂天驕重鑄靈脈的術法。
道法無垠,諸天浩瀚,只要姜止戈窮盡碧落黃泉,總會有一絲希望。
時間悄然流逝,日漸黃昏。
仙城內,眾多修士依舊沉浸在惶恐之中,躲在城內不敢窺探城外的狀況。
先前大戰的余波席卷方圓萬里,絕不是上權州本地強者能有的力量,若非仙城周邊有防陣庇佑,若非那一劍是斬往仙城的反方向,仙城內近百萬修士早已死在余波之中。
不久後,被送到客棧房間內的墨紫煙與蕭靈相繼醒來。
她們起身環顧四周,內心既有茫然也有不安。
想起當時的情況,兩女隱隱猜到什麼,當即離開房間一起去尋找呂天驕。
她們走出客棧後,發現城內氣氛極其壓抑,有人蜷縮在角落不敢現身,也有人聚齊在城門處嚴陣以待,宛如即將迎來末世。
無論是何應對方法,都沒有一個人敢走到城外查探,唯有墨紫煙與蕭靈顧不得那麼多,直接沖出城外尋找呂天驕。
然而看到城外情景後,饒是心性堅毅的墨紫煙也不由一驚。
放眼所望之處,宛如天地初開,皆為焦土。
那一道縱橫三萬里的溝壑,散發著直抵蒼穹的劍意,恐怕再過十萬年依舊如此。
「呂大哥!呂大哥!」
蕭靈淚流兩行,跌跌撞撞跑向焦土尋找呂天驕。
墨紫煙則是眼眶泛紅,駐足在原地默然不語。
如此慘況,呂天驕也沒有再來找她們,顯然是凶多吉少。
「呂長老,你我百年未見,行事為何這般匆忙呢」
墨紫煙抬頭仰天,淚眼朦朧,種種往事浮現心頭。
受過呂天驕多少好,其實她都記在心里,一直想著找機會報答呂天驕。
如今百年未見,機緣巧合得以重逢,墨紫煙不僅沒能報答呂天驕,反倒再受七色神石一恩,還讓呂天驕以命相救。
此般恩情,早已勝過血濃于水的親人,墨紫煙縱是自絕于此,也難以還清。
遠處,蕭靈的背影愈行愈遠,不斷哭喊著呂天驕的名字。
墨紫煙低頭哽咽,沒有去勸阻,也沒有跟過去。
人世疾苦,成仙也不例外,總有太多難以挽回的遺憾,
她與姜止戈一樣,什麼也做不到,只能讓蕭靈獨自靜靜。
三日後,蕭靈苦尋未果,徹底崩潰了,癱倒在那一棵樹下失聲痛哭。
姜止戈的身影從旁邊浮現,默默注視著淚流不止的蕭靈。
「你、你是」
蕭靈已然悲傷欲絕,沒心情在意姜止戈為何能悄無聲息出現在自己身旁。
「我是呂天驕的朋友。」
听到姜止戈與呂天驕相識,蕭靈像是抓到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帶著哭腔急忙問道︰「你認識呂大哥?你知道他去哪了嗎?」
「他死了。」
姜止戈聲音平靜,卻讓蕭靈如遭雷擊,淚如泉涌。
「不可能,不可能的!」
「呂大哥他還沒能告訴我答案,怎麼可能會死?!」
蕭靈拼命搖頭,口中卻是發出悲傷欲絕的哭喊。
其實她也能猜測到事情經過,至今仍然不敢接受,只是在自欺欺人。
姜止戈轉過身去,沉聲道︰「蕭姑娘,呂兄行將就木之前,托我告訴你,你就是他苦尋的真愛。」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不在原地。
蕭靈直直愣在原地,眼中淚水更如決堤般狂涌。
雖是期待已久的答案,但這讓她如何能開心起來?
「呂天驕,你這笨蛋」
「我並沒有奢求能得到你的愛,可是為何,為何連讓我待在你身邊的機會都不給啊」
蕭靈以手撐地,失聲痛哭,淚水早已模糊了視線。
如果一句真愛便是呂天驕離開的代價,那她寧願永遠也不要听到回答
今朝今時,上權州境內。
某處凡人村落,一名蓬頭垢面,左袖空蕩蕩,右手拿著葫蘆酒壺的白發老者正抬頭著上空的光影畫面。
良久後,他悵然一嘆,驀然問道︰「阿常,你認為這位魔帝如何?」
旁邊一名布衣少年神色微滯,沉吟稍許回答道︰「魔帝有情有義,從不欺凌弱者,也不刻意濫殺無辜,若不是他開創仙凡共世之策,我也了解不到仙人的世界。」
「所以,于我而言,他是好人。」
老者聞言點點頭,仰起酒壺便要往口里倒酒,可他倒了半天,硬是只倒出半滴酒水。
「沒酒了,趕快給我打點酒來。」
「怎麼這麼快?我已經沒錢了!而且說好時機一到就教我劍法,三年過去你還沒教過我一招半式,難道你是要白喝我的酒嗎?」
布衣少年臉色發黑,老者灌酒如灌水,他哪來這麼多錢買酒?
「少廢話!要想學劍就快去!」
「該死的塵老頭兒,待我學成劍法,你就自個想辦法掙錢買酒吧!」
布衣少年口中罵罵咧咧,卻還是轉身離開院落去給老者買酒。
要不是想學到老者三年前的那一劍,他才不會省吃儉用給老者買酒。
與此同時,某處州域內。
一名青裙女子兩眼含淚,呆呆注視著上空的光影畫面。
「你沒死」
「我就知道,你不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