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臻,听小馬說,你寫文章賺了不少錢,什麼時候讓我們見識一下?」一個叫李成的男孩子借著酒意,忽然問起這件事。「我最崇拜會寫文章的人了,可惜自已沒這方面的天賦。」
受家人影響,他從小就有一個夢想,就是成為像魯迅先生那樣的大作家。
一直到了中學,他發現自已連作文也寫不好,只好無奈地放棄。
會選擇考藝術院校學表演,他的目的很簡單,既然自已寫不了故事,至少能把故事里的人物演活。
原本他以為這輩子跟的作家無緣了,現在看到夏臻,他又有了別的想法。
最近班上在排演《祝福》這個故事,他扮演賀老六。
這個人物小說里著墨不多,但是越劇版的《祥林嫂》卻讓這個人物變得很豐滿,如果演好的話,說不定還能得個獎。
夏臻這個人夠朋友,既然他也能寫小說,那如果排演他寫的故事,不是間接替他揚了名?
「怎麼?你羨慕?」蘇國棟沒想到他會問這個,笑著打趣道。
好友有個文學夢的事,身邊的人都知道。
可惜他沒天賦,這輩子都實現不了。
「如果他有好故事,那我們改編一下,然後私下排練出來,拿到元旦晚會上去表演,你說效果會怎麼樣?」李成認真地反問道。
朋友是什麼?就是相互成就和扶持。
他別的能力沒有,就是認準一個人了,就會全心全意對他好。
「這個辦法不錯,我覺得可以試試。」馬萬喜听了眼前一亮,對他這個想法贊嘆不已。
經過這件事,他徹底認可夏臻這個人了。
為了一個宿舍的同學,他都願意冒這麼大的風險全力幫助。
對真正的朋友,肯定會兩肋插刀,全力以赴。
他越成功,對朋友的幫助就會越大,自已和他認識最早,肯定不能輸給李成他們。
「手上在寫的小說,只有包青天系列故事。」夏臻明白他們想干什麼,雖然覺得這樣做效果並不怎麼樣,考慮到他們身後都有一批文藝工作者,又覺得可以試試。「我對劇本不大熟悉,如果你們有想要的故事類型,我倒可以嘗試寫一個。」
前世見過的短劇其實不少,如果他們有需要,挑一個寫出來,問題也不大。
「包青天?」李成和蘇國棟相比,一個更擅長表演,另一個則強于編劇,「如果是系列故事,那可以挑一個出來試試——」
京劇和地方戲,有不少是以包公為主角,演得好的話,會非常精彩。
他們表演這個,也不是不行。
特別是七個主人公,被人稱為七俠,滿足了大家的英雄夢。
他們這里已經有五人,再找兩個同學就可以湊齊了。
「行。」見他不像開玩笑,夏臻爽快地答應下來。「回頭我們抽個時間,再好好商量一下。」
飯桌上談的事,飯後未必還記得。
何況大家都喝了些酒,誰知道說的是不是醉話?
夏臻對這些人還不算熟悉,所以不知道他們的人品怎麼樣?
等以後慢悉了,再做決定也不晚。
當每人碗里的老酒喝完時,桌上的菜也少了大半。
這個時代的年輕人,肚子都是無底洞,不管有多少菜,都能吃個一干二淨。
何況今天有七個人,又是空著肚子過來的。
好在夏臻有經驗,菜煮得足夠多,所以沒有因為份量不足而失禮。
酒足飯飽後,幾人提出要步行回去,順便消消食。
今天真的吃多了,如果不這樣消化掉一些,晚上睡覺就會很難受。
夏臻沒有挽留,和馬萬喜一起下樓,送他們到四平路口。
見幾人嘻嘻哈哈往回走,夏臻突然有些羨慕,覺得他們學這個,似乎比旦大的學生更自在和瀟灑。
這時候的藝校畢業生,也包分配,以後十有八九到各地電影制片廠上班。
除了成名無法保證,其它地方確實沒什麼可以操心的。
「夏臻,你有空教我怎麼做菜?」回去的路上,馬萬喜突然提了個要求。
「為什麼?」夏臻好奇地問。「你以後是要當領導干大事的,學這個干什麼?」
這不是開玩笑,他的做派和身世,注定會在機關打拼。
除非犯了什麼大錯,斷了進機關的路。
否則肯定會走他父親的路,接他的班,只怕還由不得他拒絕。
不像自已,機關只是一塊敲門磚,利用它多交一些朋友。
上面沒有人扶持,自已注定走不遠。
當然他也有自知之明,這樣的性格,確實不適合當領導。
「我覺得有這一手廚藝,交朋友會更容易。」馬萬喜認真地回答。
他這些日子算是長見識了。
不管是誰,只要跟夏臻接觸一段時間,就會被他折服。
除了他本身性格和為人比較討喜之外,會做好菜也是原因之一。
自已跟他比,差距比較大,只能奮起直追了。
「你想錯了。」夏臻拍拍他的肩。「如果是我,讓我在一個做菜好吃,別一個有一個好出生的人中間選擇,我肯定會選擇那個有好出生的人做朋友。」
原因很簡單,做菜好吃,只是滿足了自已的口月復之欲,沒其它幫助。
那個家境不一般的人,才是真正能幫助自已的人。
「你這是在笑話我靠家里?」馬萬喜听後用手勒住夏臻的脖子,羞惱地問︰「我這個人其實一無是處?」
他當然知道夏臻不是這個意思,只是找個由頭敲竹杠。
「投胎是門技術活,出生好起點就比別人高,這難道不是真的?」夏臻不在意地回答。
說話間雙手抓住他的兩只手腕,彎腰用力往前一甩,馬萬喜猝不及防,身子朝前一個空翻,被他甩了出去。
好在手腕依然被夏臻緊緊抓著,倒沒有摔倒。
「你——」馬萬喜沒想到他還有這一手,因為太過驚訝,嘴里說話都不連貫了。「你到底還有什麼能力,是我不知道的?」
他一直以為夏臻瘦瘦弱弱的,體力方面跟延敬飛差不多,自已在這方面可以完勝他。
沒想到自已一米八的大個子,被他輕松摔了出去,太嚇人了。
「我只是想跟你開個玩笑,沒想到力氣這麼大,居然真把你甩出去了——」夏臻松開手,無辜地回答。
自從有了禪境花園後,因為早產引起的先天體弱,已經全部補回來了,加上前些日子的鍛煉,現在身體已經不比普通人差了。
剛才被他勒得有些難受,就試著掙月兌一下。
雖然知道他是在跟自已開玩笑,萬一下次踫到有人惡意這樣對自已呢!
現在看來,自已已經有了自保之力。
「我真懷疑你不是個正常人。」見他不像在說謊,馬萬喜仔細看了他一會,最後搖搖頭。
「是嗎?我也這樣覺得。」夏臻尷尬地笑了笑,借此掩飾自已的心思。
還好國內現在還沒興起氣功熱,否則肯定會被他懷疑。
回到家里,兩人邊喝茶邊嗑瓜子,和他閑聊了一個多小時,又讓他帶回一袋瓜子,才送他出門。
等家里沒外人了,夏臻看了看自已的雙手。
他現在的骨骼依然比普通人細一些,好在身上開始長肌肉,看起來不再像以前那樣干瘦。
沒想到自已的力氣會這麼大,這讓他有了別的想法。
如果有機會遇到會真功夫的人,向他們學一些拳腳功夫,那自已足以對付三五個普通人了。
八十年代初期,因為個體戶興起,貧富差距一下子拉開,治安問題就開始暴露。
自已有錢的事不可能一直瞞過人,萬一有人朝自已下手,只要對方不是特別厲害的高手,自已就不用擔心。
當然真有了性命之憂,他肯定會進入禪境花園,就算會暴露秘密,也得先保命再說。
……
兩天後的晚上,徐軍明放學後再次找過來。
原來是出版社已經回復,前三部《包青天》可以出版了。
他代爺爺過來問一聲,跟出版社那邊,有沒有什麼需要特別交代的事?
「請你爺爺幫我拿主意就行。」夏臻知道自已是新人,不可能跟出版社談條件,就直接把這方面的問題,交給徐老去應付。「再說就算我去了,又不可能多給稿費——」
他想得很清楚,現在自已需要的是名聲。
只要書賣得好,下次出版,就可以要高一些版稅。
否則後面的書能不能出版都是問題。
現在出版社還沒有業務壓力,肯定不會把自已當回事。
明後年市場經濟開始興起,能賺錢的作者就成了香饃饃,出版社搶著出版他們的書,就可以大著膽子跟他們談條件。
「也行。」徐軍明過來,只是代爺爺傳話,也沒在意。「如果有什麼想法,可以直接跟爺爺說,他會盡可能幫你爭取好的條件。」
又帶走一袋瓜子,高高興興走了。
……
同一時間,班主任找到馬萬喜,問起延敬飛的事。
這幾天學校一直拿不定主意,到底該不該因此開除他的學籍。
原因很簡單,現在每個大學生都很珍貴,如果有可能,都希望他們好好學習,將來為四化做貢獻。
而且鄭燕玲一直認定,延敬飛會這樣做,肯定有他的苦衷。
讓所有人意外的是,那個咄咄逼人,學校不開除人就絕不罷休的中年男人,居然銷聲匿跡了。
這樣一來,事情就好處理了。
畢竟學校開除學生,並不是光彩的事,他們也希望事情就此過去,不再被人提起。
只是鄭燕玲出于女人的直覺,總覺得這件事不簡單。
「鄭老師,你沒得到消息嗎?」馬萬喜也演得一手好戲,此時故意夸張地嚷道。「那個來找延敬飛的男人,已經被派也所抓起來了——」
他沒有主動提這件事,就是為了撇清自已。
現在鄭老師來問了,才裝作偶然得到消息的樣子,就是為了引起她的好奇心,把事情說清楚。
「啊?」鄭燕玲果然驚訝地叫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快跟我說說——」
她就說嘛!這件事未必是延敬飛的錯。
幸虧自已堅持原則,否則開除公告貼出去了,卻發現延敬飛沒錯,那學校的臉往哪里擱?
「我也是听朋友說的。」馬萬喜故意壓低嗓門,一付內部消息的樣子。「他是滬市戲劇學院的學生,和同學去外面玩,被一個男人騙到招待所,差點那個了——」
于是繪聲繪色把經過說了一遍,言下之意就是那個男人是變態,他說的話不能當真。
「你的消息沒錯?」鄭燕玲听後大吃一驚。「這麼說來,延敬飛不願意娶他女兒,也是怕他騷擾自已?」
如果這樣,那就解釋得通了。
倒沒有去猜延敬飛有沒有被他佔了便宜?
一方面這種事畢竟很少見,那個男人未必敢對每個男人都這樣做。
另一方面,也是鴕鳥心理,不願意往這邊想,免得知道答桉後,心里不舒服。
這個時代的老師,都把學生當成自已的孩子,對他們跟父母一樣態度,該說就說,該管就管,該罵就罵。
但是他們真的受委屈了,又會替他們出頭,即使會得罪一些人。
「這麼大的事,我怎麼敢騙你?」馬萬喜從她的臉色里,知道她在想什麼。「幸虧延敬飛找回來了,否則因為這樣的人渣而丟了性命,就太不值得了。」
所以說夏臻真的不簡單。
能從一些細節中猜到真相,從而救了延敬飛的性命。
如果當時他沒在,大家未必能找到延敬飛。
等他已經跳湖丟了性命,就算大家為他平反了,又有什麼意義呢!
「是啊!」鄭燕玲也是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件事你和夏臻做得不錯,年底評獎時,我會支持你們的。」
對于表現出色的學生,她能做的也只有這個了。
「謝謝鄭老師。」馬萬喜對榮譽一向看得很重,得到班主任的承諾,頓得笑成一朵花。「我們以後會繼續努力的。」
「這件事不要傳到外面去,免得給延敬飛同學帶來負面影響。」鄭燕玲又提醒了一句。
說完,急匆匆去校長室,把這件事匯報上去。
既然事情已經清楚,那延敬飛同事的事,也該有個結果了。
見班主任離開,馬萬喜樂吱吱地回到宿舍。
可惜夏臻那家伙已經回去了,否則又可以找個借口,讓他搞些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