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骨外科的單醫生一樣,溫主任現在思考最多的就是如何才能讓周燦留下來一直幫忙。
兩個月的規培期太短了。
眨眼即過。
到時候周燦一走,溫主任將會被打回原形。
這是溫主任非常不願意面對的現實。其實溫主任也清楚,兩個月時間一到,周燦肯定留不住。
人家不可能一直呆在神外。
按規定,必須把專業相關的科室全部輪轉一遍,而且還不是簡單的走個過場那麼簡單。
必須通過規培考核,才會發放規培結業證。
現在留不住,等周燦規培完以後,再挖過來一起合作,也就成了僅剩的最佳選擇。
所以,溫主任對周燦也是越來越好。
不僅僅在手術中給周燦大量的高風險手術鍛煉機會,而且在各項日常工作中,同樣給予照顧。
別的規培生幾乎兩天就要值一個夜班。
周燦在這方面卻享有特權。
一個月總共就值兩到三個夜班。
按照溫主任對手下主治們交代的原話,安排周燦值夜班,必須溫主任第二天上午沒手術,一個月不得超過三天。
瞧瞧,這待遇就連主治醫師們都享受不到。
因為神外比較特殊,共有四間ICU病房,晚上必須有至少一位主治專門值班。
然後神外的醫生數量相對較少,主治醫師們輪值的概率是非常高的。
周燦除了值班享受特殊照顧,查房、寫病例、給病人換藥等方面同樣享受著一些特權。
然後周燦有神外方面的醫學難題,隨時可以去請教溫主任。
種種特殊待遇,其他醫生羨慕的要命。
奈何他們沒周燦的本事,也就只能心里面酸一下。
溫主任正在辦公室內檢查醫囑與病例,武白鶴領著謝主任過來了。
「老溫忙著吶!」
謝主任笑著打招呼。
「喲,謝主任可是稀客呀!您與武主任聯袂來訪,肯定有事,請坐下說。」
溫主任起身招呼兩人坐下。
武白鶴是神外的科主任,算是他的上司。其實無論手術實力還是行政職級,武白鶴都是穩壓他一頭的。
至于謝主任就更不必說了。
掌管整個大外科的各科室業務運轉,相當于外科的元帥。
另外,謝主任的手術能力、診斷能力也是非常強。
當年謝主任坐上外科的大主任寶座,雖說有些取巧,自從他當上外科大主任以來,為外科室的操勞、付出,大家也是有目共睹。
絕對是一位合格的大主任。
外科的醫生們,對謝主任的擁護度也是相當高。
「老溫,咱倆當年可是同學。我發現自打我當上了外科大主任,你就很少去我那串門了。五年多以前,我能當選為外科大主任,你可是給了強有力的支持與投票,這份恩情我從未忘記過。你不能因為職位不同,就生疏嘍!」
謝主任坐下後,先是拉感情,述舊誼。
真沒想到,他與溫主任竟然還有著同學關系。
而且听這話的意思,謝主任是五年多以前當選上外科室的大主任。
「這不是忙嘛!再說了,你當上了外科的大主任,比我更忙,真要聯絡感情,等以後退了休,湊一起下下棋,公園 鳥,或者湖邊釣魚,有得是機會。你們沒去看吧?八景湖現在弄得可好啦,我還想著去那買套兩室一廳的小房子,與我老伴兩人住那兒養老呢!」
溫主任一邊親自給兩人泡茶,一邊笑著回答。
「八景湖我也去看了,真心弄得不錯。退休了,咱們組團去那兒養老是個不錯的建議。不過那房價翻著倍的漲,我看要買的話,得早點下手才行。」
武白鶴也是適時的插話。
「就這麼說定啦,我這個星期六不用開會的話,抽時間去看看房子。手里正好有點閑錢,買了股票,天天虧。我一看那股票的價格,血壓就蹭蹭地漲。」
謝主任這話逗得另外兩人哈哈大笑。
「股票那玩意,就是個火坑。誰跳誰倒霉,我只要一提拿錢買股票,老伴就拿著雞毛氈子跟我急。」溫主任看來挺怕老婆的。
其實怕老婆的男人,很少是真怕。
就是讓著老婆,這是愛的表現。
「來,嘗嘗我兒子寄來的綠茶!據他說,總共才五株這個品種,今年是頭茬。」
溫主任拿出兒子寄來的綠茶款待兩位份量級的稀客。
謝主任端起聞了聞,眼神放光「這茶真心不錯。泡出來的茶,翠綠悅目,香味濃而不膩,沁人心脾。老溫,你的兒子這是鐵了心投入中藥事業嗎?以他的條件,再加上你的人脈資源,直接弄到圖雅當個醫生不是更好嗎?」
都說朝中有人好當官。
溫主任好歹是圖雅的權重科室主任醫師,想把兒子弄進醫院工作,還真不是什麼難事。
「唉,都說兒大不隨父。我那兒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比我還倔。他認定的事情,我想勸也勸不動。他反倒把我給教育了一通,說什麼中醫是咱們華夏的國粹,現在國外都已經特別重視中醫了,咱們國內反而把老祖宗留下的寶貴傳承給丟了。他不但自己出力搞中藥種植,還讓我退休以後也從事中醫研究。」
溫主任嘆了一口氣。
說到兒子時,既有著自豪,又有著無奈。
「哈哈,我瞧你這意思,早晚得支持你兒子的事業。」
謝主任笑過後,低頭品茶。
感情拉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該聊正事。
「溫主任,今天我查看本科室的業績匯總時,發現你上個月做了不少內鏡手術呀!」
武白鶴率先開了口。
「確實做了一些,沒出什麼事吧?」
溫主任的神色一緊。
當醫生的,就怕自己治療的病人出什麼事。
「沒有沒有,別緊張。你做的那些內鏡手術,病人出院的滿意度極高。而且成功率百分之百。能在內鏡手術領域有這麼大的進步,我真心為你感到高興。」
武白鶴笑著連連擺手。
「哈哈,沒出什麼事就好。你們倆人聯袂來訪,又重點提內鏡手術的事,我就怕出了什麼意外。」溫主任大大的松了一口氣。
手術成功率百分百,病人出院時的滿意度極高,這兩項指標讓溫主任心中充滿喜悅與自豪。
可惜呀,這些功勞大部分是那個規培生的。
溫主任純粹就是慧眼識英才,大膽用人,然後大獲豐收。
也可以說是撿了個大便宜。
「老溫,我是個直性子,說錯話可別見怪。記得你沒內鏡手術方面的天賦吧?怎麼突然進步如此巨大?」
謝主任的性子確實很急。
與急診科的婁主任有得一拼。
他現在就想知道答桉。
「嘿嘿,這事說出來就怕你們不信。我們神外上個月不是來了一批新的規培生嗎?一次手術中,我意外發現有一個規培生的置入手術做得非常好。然後直接把他調到我那一組,大膽放權,重點培養。那小子愣是爭氣,到現在為止,幾乎絕大多數內鏡手術的關鍵部分都是他完成的,從沒出過差錯。」
溫主任也不藏著掖著。
這事想藏也藏不住,兩位主任只要一調查,立馬就能查出來。
現在直接來問他,一方面是信任,另一方面也是尊重。
「新輪轉到神經外科的規培生?」
謝主任驚得嘴都合不攏。
「這不可能吧!內鏡手術就算有天賦,也必須建立在傳統手術的基礎上。一個規培生能夠完成那麼多台復雜的四級手術?這也太過聳人听聞。」
武白鶴同樣滿臉震驚。
兩人都是外科大老,對于各種手術的難度,了如指掌。
內鏡手術的要求比傳統手術更高。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親身經歷,我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那小子就有這麼牛。不得不說,天賦真的太重要了。他那麼牛輕,便取得了外科很多主任醫師都難企及的成就,假以時日,真不敢想像。我敢斷言,那小子將來絕對可以帶領圖雅邁高至少一個大台階。」
溫主任給周燦的評價非常高。
其實這還是很保守的說法。
以周燦的潛力,將來成為華夏乃至世界最頂級的名醫都有可能。
甚至有可能成為劃時代的醫學人物。
「那個規培生是誰啊?該不會姓周吧?」
謝主任的腦子里情不自禁的冒出一個桀驁不馴的年輕身影。
那天在他的大主任辦公室,那個規培生給他狠狠的上了一課。
「謝主任這是來之前模過底呢?還是神機妙算?」
溫主任笑著問道。
「都不是!」
謝主任趕緊撇清。
「唉,實不相瞞,這個名叫周燦的規培生,早在剛入急診科的時候,我就開始留意他了。武主任那次與我一起到神外參加會診,想必對那小子的印象挺深刻吧?」
謝主任提起周燦時,神態和語氣都是極為復雜。
當時挑選規培生,本來他是爭取到了第一個挑選的權力,有機會挑選周燦進入外科室。
考慮到周燦的學歷較低,手術能力並不是最強的,謝主任那時候對周燦並不看好。
而是果斷挑選了學歷極為耀眼的杜冷。
一念之差,卻是錯失了一個超級天才。
回想起來,謝主任也曾有過後悔。
不過讓他再選一次,恐怕還是會優先挑選杜冷。
這就好比男人娶老婆,寧願取一個漂亮的花瓶在家里供著,也不願意娶一個有才華有能力的丑女。
杜冷進入外科後,表現相當優秀。
特別是在醫學知識方面,有時候甚至就連外科室的主任醫師們都不如他。
這才半年多的時間,杜冷就已經發表了兩篇SCI醫學論文。
盡管只是發表在2區,而且影響因子評分較低,但是SCI屬于跨學科頂級期刊的牌面在那里。這個成就已經非常耀眼了。
「原來是他!沒想到他不但診斷能力出眾,內鏡手術天賦與傳統手術天賦均是一流。對這種妖孽,我認為不應該再迂腐的拘泥于他的本科學歷。」
武白鶴得知這個規培生就是周燦後,既感到意外,又覺得在情理之中。
「我早就沒在乎他的學歷了。只是那小子鐵了心要進急診科發展,根本挖不動啊!」
謝主任一臉的無奈。
「謝主任已經挖過他?」
溫主任驚訝道。
「前陣子,急診科的手術量激增,這事你們神外可能沒受多大影響。但是外科的普外、骨外兩個科室卻是深受其害。大量一二級手術被急診科搶走,然後消化掉。我趁著周燦到骨外科規培的機會,私下里想要挖他。可是根本挖不動。也不瞞你們,威逼、利誘,我全都用了,那小子死活不買賬。」
「這也就算了。後來急診科的婁主任不知道怎麼听說了這事。直接鬧到院辦,為周燦出頭,搞得院辦的房主任把我給敲打了一頓。說起這事就郁悶。」
謝主任提起這些事情,就兩個字,窩火。
一個外科大主任,愣是有著啃不動的硬骨頭。
被一個規培生磕掉了牙齒,傳出去太丟人了。
「謝主任,說起這事,我覺得你直接打壓他一個規培生,做法本身就不對。雖然你是為了外科室的利益著想,但是不顧身份的對付一個規培生,這不是激起人家的仇恨之心嘛!」
這種話,也就只有溫主任敢說。
畢竟他與謝主任是老同學。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不擇手段是豪杰,不改初衷真英雄。我寧願不當什麼英雄,而是當一個為了外科發展壯大,不擇手段的豪杰。別看外科現在形勢一片大好,但是大廈傾塌,只在一瞬間。急診科的婁主任野心勃勃,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周燦的手術天賦那麼厲害,他入了急診科,到時候急診科還會只是一個分流科室嗎?第一個死的就是我們外科。」
謝主任坐在外科大主任的高位上,目光看得比溫主任等人更長遠。
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他在這個位子上,必須為外科的前途命運負責。
「謝主任的擔憂不無道理。為了外科鞠躬盡瘁的赤誠之心,我們更是深有體會。只是那小子就算再厲害,終究也只有一人,應該還不至于動搖我們外科的根基吧?哪怕他一天做十六個小時的手術,那能做多少?再說了,術業有專攻,他最終肯定只能選擇一兩個外科的細分領域。」
武白鶴對于此事,倒是持樂觀態度。
對于謝主任降維打壓周燦一事,他並不反對。
他當這個神外科室的主任,有時候處理一些事情,也是不擇手段的。
顧慮太多,成不了事。
有句話說得好,慈不掌兵,義不經商。
當了科室主任就必須為整個科室的前途命運負責。
從這一點來說,溫主任理解不了兩人的想法很正常。
畢竟溫主任只是個醫生。
要考慮的就是怎麼治好本組的病人,管理好手下的醫生,別闖禍,警惕醫療事故的發生。
僅此而已。
「我覺得此子要麼想辦法挖過來,要麼繼續打壓。不能讓他在外科學到太多的真本事。這樣,他在外科領域的成就有限,最終就會乖乖的選擇專攻內科。我們也就後顧無憂了。」
謝主任給出了自己的意見。
「不過這次要考慮更周全,不能做得太過明顯。我的意思是,只讓他在病房做些瑣事,在手術室最多觀摩一二級手術,堅決不讓他再參與重大手術。」
謝主任掌管的是整個外科。
真要限制周燦的發展,還真有可能辦到。
至少能在外科這一塊把周燦卡得死死的。
領導給下級穿小鞋,辦法沒有一千種,也有幾百種。
「我支持!不過最好別結仇,應該做得自然一點。」
武白鶴也不是什麼慈善之輩。
能當上科室主任的,就沒哪個心慈手軟。不然根本坐不穩這個位子。
也管不住一個科室的醫生。
「我不同意。想辦法挖他到神外科室我同意,而且願意盡全力促成此事。但是你們說的限制他發展,我不同意。這麼好的一個天才,我們不能因為一己私利阻滯他的進步。」
溫主任堅持反對打壓周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