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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 愛者憎之始,德者怨之本

辛子秋听到這里,一顆心沉了下去︰

「天下間竟有如此自私自利,本性涼薄之人。只因為朋友不肯分享秘法,拒絕同流合污,就罔顧道義,要處心積慮地加以陷害,置其于死地。這勾弼行事之陰損,心腸之歹毒,當真令人齒冷。」

他從小受到的武者教育,便是對朋友披肝露膽,赤誠以待,加上一直被保護在象牙塔之中,極少接觸社會,因此從未領教過世道凶險和人心的惡毒。

即便他在婆娑世界已經模爬滾打了幾個月,親歷無數危難,見識了不少窮凶極惡的邪魔外道,但如勾弼這樣惡意對待親朋摯友的無恥之人,還是再次刷新了他對人類道德下限的認知。

這一次婆娑世界之旅,在令他實力大幅提高的同時,也在不斷地沖擊著他的三觀。

辛子秋踏前一步,繼續問道︰

「那公羊權呢?你殺了他,難道就只是為了嫁禍陸通麼?他在這件事中又扮演了個什麼角色?」

勾弼聞言冷笑了一聲︰

「哼,公羊權麼?他只是個純粹利欲燻心的小人而已。我在施展奪舍秘術之時,需要有人從旁協助。我自然不能找陸通幫忙,而太姒又是個膽小怕事的性子,所以我只能去跟他商量。

「公羊權那廝倒是滿口答應,但他自以為從此拿到了我的把柄,以此為要挾,想要天師四寶中的三樣。我如何肯答應這種貪得無厭的條件?于是干脆一刀殺了他,既滅了口,又省去了三件寶物,更可以嫁禍給陸通,這種一舉三得之事,還用得著想麼?」

雖然早已猜到事情可能是這樣,辛子秋卻還是再次被勾弼心腸的狠毒所震撼,能對殺死好友的事說得如此輕描澹寫,理所當然,此人當真陰損,也難為陸通還能將他視為親卷一般。

與此同時,陸通長嘆一聲,肩膀處拴著的鐵鏈忽地自行月兌落,琵琶骨上兩個拳頭大的可怖血洞上光芒一閃,瞬間愈合。

這是他和辛子秋合伙演的一出戲,所有的傷勢,自然都是極為高明的障眼法。

陸通走到勾弼近前,用手輕輕撫著他的肩膀,蒼老的聲音無比惋惜地說道︰

「勾弼,你全都誤會了。

「並非我不想傳你返老還童之術,實在是此法後患極多,我當初也是為了鏟除叛徒,迫不得已才修煉神通。公羊權亦然,只不過他並不情願,而是我用武力逼迫他的……

「咱們五人之中,我和公羊權年紀最大,本就時日無多,也不怕什麼後患。但你和太姒不同,你們兩個年紀最小,後面至少還有幾十年的好日子可活,沒必要耗損真元,去獲得那只有短短片刻的真陽童身。

「說到底,自始至終,我其實都拿你和太姒當做知己好友,甚至是至親的弟弟妹妹,是想保護你們,並非有意藏私。」

「至于你說的其他事情,我都承認,但是並不後悔。咱們為了延壽,已經造了夠多罪孽了,我不能再讓你們為了一己之私,再繼續殺生害命了。你覺得我沽名釣譽也好,虛偽無恥也罷,那都由你,但老朽們心自問,自始至終,從無半點對你不起之處。」

說到這里,陸通再次嘆了口氣,絲毫沒有洗月兌罪名,昭雪平凡的快意,反而像足了一個風燭殘年的耄耋凡人,嘆息中充滿了濃濃的淒惻和悲愴。

他蹲去,直視著呆坐在地的勾弼,落寞地說道︰

「如今事情走到這步田地,我本該怪你怨你,但現在我卻並無恨意,咱們相處千年,我早已將你當成親兄弟一般。

「此番你罪孽深重,自是難逃一死,但你若有心,便在黃泉路上等我一等,用不了多久,我自去陪你。

「到了陰間,咱們兄弟二人,還有樂玄和公羊權,也許還真的能放下從前的仇恨,再做一世朋友……」

言及于此,他已經老淚縱橫,哽咽著說不出話來。

辛子秋在一旁听了,心中也頗受感動。

若是換做以前的他,一定會對陸通的話嗤之以鼻。

跟這些生性涼薄,罪孽深重之輩,有什麼情誼可講?

但如今他經過了婆娑世界歷練,已經成長得更加成熟,看待事情終于不再是簡單的非黑即白,雖然仍保留著嫉惡如仇的性子,但對人性的理解更加深刻,也對別人的情緒多了幾分包容。

因此他能夠體會陸通此時的哀傷。

那可是自先秦至今相處的情誼,就算是對著塊頑石,千年下來也會難免會產生些情感上的依賴,更何況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真人?

勾弼听了陸通誠懇的言辭,垂頭不語,眼中神情復雜。

辛子秋看不出他的想法,但也大致能猜測得到。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勾弼此時心中恐怕是五味雜陳,個中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愛者,憎之始也,他將陸通的所作所為視為背叛,對他恨意滔天,但這怨恨,也是從兄弟之愛中轉嫁而來。

有愛,才有恨,兩者如陰陽二一般,永遠都是相生相伴,卻從不對立。

至此,整件事情都已經水落石出,勾弼究竟能有多少悔意,辛子秋不得而知,但他卻不打算給這罪孽深重的卑鄙之徒任何改過自新的機會。

他目光森然,冷冷說道︰

「勾弼,你連害兩條人命,還想嫁禍旁人,終究難逃公道。現在將天師道的寶物和東華帝君的‘幻滅之城’交還回來,我可以給你個痛快。否則兩位真仙在此,你要是還嘴硬,一番搜魂煉魄的痛苦,是免不了的。」

勾弼對辛子秋的話充耳不聞,反而環目四顧,眼神漸漸變冷,表情忽然變得猙獰起來。

臉上那道屬于玄誠道人的長長傷疤,也變得殺氣騰騰。

倏地,他臉上青氣一閃而逝,神態變得僵硬了起來,雙目也失去了光芒。

呂洞賓一皺眉︰

「哼,他自斷經脈,畏罪自盡了!」

這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誰也沒想到這因為怕壽元將近而不擇手段的家伙,居然如此堅決地自戕而死。

辛子秋氣得一跺腳,這混賬家伙,死了也不給人安寧。

勾弼自裁而絕,反而留下了一大團的麻煩,且不說官府立桉該如何走程序,就是此人手中的數件寶物,都已經隨著他的死而下落不明,尋找起來恐怕要頗費一番手段。

尤其是辛子秋跟霍山有過十日之約,答應幫他找出幻滅之城,否則阿薩辛教一怒之下,只怕真的會在汴梁城大開殺戒。

辛子秋暗罵一句勾弼損人不利己,正想上去看看這廝究竟死透了沒有,忽听呂洞賓說道︰

「無妨,這卑鄙小人就算自殺身亡,貧道也有辦法從他的殘存的魂魄中搜出記憶,找回幾件寶物的下落。」

辛子秋聞言,朝著純陽道人看去,只見他捻須而笑,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懸著的心剛要放下,卻忽然有種說不出的別扭感覺。

事情似乎進展的太順利了些,好像在走劇本一樣。

勾弼雖然將整件事策劃得十分巧妙,但有意無意地卻犯了幾個小錯誤,葬送了整個計劃。

首先,他在明知會露出馬腳情況下,卻假冒玄誠道人探訪太乙宮,這雖然是件小事,但做的毫無必要,還徒增風險。

其次,他嫁禍陸通的手法,雖然合理,但經不起太多推敲,倒像是故意告訴別人陸通是被陷害的一般。

當然,勾弼不是專業的罪犯,計劃有些瑕疵也在所難免,但這一點點的失誤,卻錯得恰到好處,既不那麼明顯,又剛好能被有心人發現馬腳。

辛子秋覺得這種活了千年的老家伙,應該行事會更加仔細縝密,即便犯錯,也不該在這種關鍵的節點上。

會不會,有另外一種可能呢……?

他忽然想起王玄甫在他內景之中留下的畫卷中,記載的關于奪舍秘法的種種論述,又聯系起最近發生的幾件怪事,心中頓時好像打了一道閃電,照亮了重重迷霧,瞬間明白了勾弼更深一層的打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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