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容後……」
此時,沒有牽扯此事的百官中,近半數的人都站出來。
這麼多官員附和著要懲治,包括榮府在內的近五十人。
珠簾後,元春的聲音都不由有些顫抖。
這不是氣的,而是恐懼。
讓她恐懼的,也不是百官有逼宮之勢?
而是她心心念念的,孩子的生父,她的馮郎。
竟然沒和她商議一下,就不聲不響的聯合了這麼多人。
對付她的娘家!
她陰差陽錯之下,成為垂簾听政的太後。
但她終究還是一個女人。
她害怕她的馮郎疏遠她,也害怕她的榮府被抄家。
更怕的,就是她的馮郎對付榮府。
元春甚至想起上次,他對付忠順親王也是這樣吧?
當時明顯能看出,忠順親王把他當做自己人。
關鍵時刻,卻被他直接擊斃,沒有半分猶豫。
當時的元春只覺得,這是馮郎從天而降,來救她們母子。
可結合現在的情形,再想想那時候的細節……
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她的馮郎對付忠順親王,真的是為了她們母子嗎?
如果是,他現在對付包括賈家在內的這些老勛又是為了什麼?
僅僅是為百姓討個公道?
元春不敢再想下去,她實在有些怕了。
她怕馮郎和自己想的不一樣……
元春心思百轉千回,就想拖延一下。
至少也要先找馮郎問個明白再說。
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又有人站了出來。
「臣,附議!」
隨著這個聲音,一道身影幾步上前,朝丹陛一拜。
與此同時,朝中更多的臣子出列了!
「臣等附議!」
「臣附議!」
「……」
馮一博看著李守中挺拔的背影,心中有些感慨。
關鍵時刻,老師又選擇了支持自己。
沒錯!
打斷元春施法之人,正是李守中。
隨著他一出列,一眾江南出身的中層官員。
也就是馮一博的同門,才紛紛出聲支持。
這一刻,沒有牽扯其中的百官之中,已經有近七成官員完成了站隊。
至于剩下的。
要麼是一些無關緊要的邊緣人物。
要麼是從不參與朝中爭斗的中立派。
山東之事牽扯不到他們,勛貴兩黨牽連不到他們。
新黨沒有他們,李守中也沒教過他們。
所以,這些人在朝堂就基本都是小透明。
「你們!」
元春一看這架勢,知道想拖下去也很難了。
她輕咬下唇,隨後干脆咬牙又賣起慘來,道︰
「你們這是仗著陛下年幼,就欺我們孤兒寡母不成?」
這話很無敵,暗藏了點撒潑耍賴的意思了。
正常來說,百官們听到這句話就得請罪。
然而,馮一博這時卻迎難而上。
「所謂︰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山東之事牽扯數十萬百姓生死,又與先帝賓天有關,朝堂諸公也是對事不對人,更談不上針對榮府,硬要說針對誰,也是他們在針對流離失所的山東百姓,還有龍馭賓天的先帝!」
說到這里,他才朝丹陛一拜,朗聲道︰
「先帝龍馭賓天之事,不能不查,是為忠。
數十萬百姓流離失所,不能不管,是為義。
事關忠義,臣等退無可退!還請太後諒解!」
這番說辭不卑不亢,精彩至極。
滿朝文武都听得都眼泛異彩。
當即,剛才附和的百官齊齊行禮,異口同聲的道︰
「還請太後諒解!」
跪在丹陛前的一眾罪臣見此,不少都癱坐當場。
只有賈赦一臉不可置信的起身,怒道︰
「馮淵!你與我們到底有何仇怨,非要置于死地不成?」
馮一博歪頭看他一眼,笑道︰
「賈將軍誤會我了,此非私怨,而是國仇也!」
發國難財的都該死!
提議抄家去職,馮一博都覺得便宜他們了。
現在你得了便宜還賣乖?
「你!」
賈赦張口要罵,卻被賈璉拽了一下,還低聲道︰
「父親,一博已經提醒過我們,此事怨不得他!」
本來對馮一博還有所顧忌,但賈璉一出來,賈赦就找到了撒氣的地方。
他上去就是一腳,斥罵道︰
「你這個下賤種子!還有臉和我說?我讓你說!我讓再說!」
他邊說邊踹,直到被殿前護衛拉住還不肯罷休。
即使被控制了雙手,他還朝賈璉吐了口吐沫道︰
「呸!下賤種子!被人賣了都還給人數錢的貨!」
元春實在看不下去,朝邊上一抬手,侍班官員立刻高聲道︰
「噤聲!」
賈赦這才停止了謾罵,氣憤的一甩,掙月兌了龍禁尉的控制。
隨後他眼神怨毒的看了馮一博一眼,拂袖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其余罪臣,也知罪業難逃。
有的失魂落魄,雙眼無神的直接癱坐在地。
有的眼珠亂轉,以期在朝堂上尋找救命稻草。
還有的舉著頭冠,哭喊著歷數祖宗的功勞。
期待別人听了,能網開一面。
一時間,這些曾高高在上的朝堂大老們都丑態百出。
元春含著淚,強打精神道︰
「先將他們收押,容後發落!」
她終究不忍,沒能當堂定罪。
但這些人的罪行已經證據確鑿,早晚也要有個交代。
萬般無奈,也只能拖一時是一時。
侍班官員這時給殿前護衛打了個眼色。
沒過一會兒,一班龍禁尉不疾不徐的列隊而入。
將這些罪臣押入刑部大牢,等候發落。
這邊才一下朝,就有內侍攔住了馮一博。
「侯爺且慢,太後她老人家在宣召您到臨敬殿說話。」
此人正是新晉六宮都太監,小李子。
他皮笑肉不笑的看著馮一博,一抬手做了個手勢,道︰
「請吧!」
臨敬殿中,元春兩眼失神,不知在想著什麼。
馮一博一進來,便躬身道︰
「臣馮淵,見過太後,見過陛下!」
元春听到他的聲音,眼中的神采才慢慢匯聚。
她一臉復雜的盯著馮一博看了半晌,吩咐道︰
「抱琴你將陛下送回鳳藻宮,小李子你帶人到外門守著,不要讓人靠近這邊。」
「謹遵太後懿旨!」
兩人應了一聲,帶著內侍和宮女們紛紛退了出去。
隨著殿門緩緩關閉,元春的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掉落。
「啊這……」
馮一博見她還沒說話就先哭了,難免有些尷尬。
他掏出手帕上前,想要幫元春擦拭。
可他繞過御桉,才一抬手,元春就別過臉去。
馮一博再繞過去,元春又扭向另一邊。
這是 傻小子呢?
見此情形,他干脆也不繞了。
直接上前一把將元春的腦袋摟在懷里。
對付這種生氣的小女孩,還不是手到擒來?
可他沒想到的是,元春剛剛還只是默默流淚,被這一抱頓時哭出聲來。
「嗚嗚嗚∼嗚嗚嗚∼」
馮一博一邊拍背,一邊又仔細為她擦拭。
可元春就像受了委屈的小姑娘一樣,越發哭的大聲了。
見她絲毫沒有停下之勢,馮一博情急之下,只能先將她的嘴先堵上了。
「唔?唔∼」
這一下,元春總算是不哭了。
良久,唇齒分離。
元春也終于冷靜了下來,臉上還帶著一起紅潤。
皇帝御書房,和太後接吻……
別說,還真刺激!
馮一博意猶未盡,嘴雖然停了,手卻還在人家衣襟里。
元春原本一臉春色,卻在唇齒分開後忽然色變。
她一下將作怪的手拉出去,還冷聲道︰
「馮淵!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臨敬殿對本宮不敬!」
馮一博聞言,大言不慚的道︰
「臨乃近也,敬在心也,我這是想離你的心近一些,不正是臨敬嗎?」
元春臉上一紅,嘴里缺卻依舊冷道︰
「少跟我油嘴滑舌,我警告你,今天的事你要不解決,以後……以後你就別再給我傳信了!」
本來想說以後就別再見她們母子,可想到馮一博在朝為官,終究要見面,又趕忙改了口。
馮一博見她外強中干的模樣,心中隱隱有些愧疚。
但事已至此,也不是兒女情長的時候。
他從懷中一掏,拿出一份文書,道︰
「先不說今天這事,這是刑部桉卷,你先看看。」
元春微微皺眉,有些不明所以的接了過來。
原本她還有些疑惑,刑部桉卷給她做什麼。
可等展開一看,頓時有些失色。
「若非有人和我提了一嘴,這位石家大郎就要死在牢里了!到時候有人以此攻訐,他能跑得了嗎?」
馮一博拿來的,正是石呆子的桉卷。
里面記錄了他拖欠官銀的罪名,以及……
石呆子的口供。
如果說桉卷的前半部分讓元春有些不明所以,那後面的口供則是觸目驚心。
為了幾把古玩扇子,賈赦竟讓人將他抄家。
還險些死在刑部大牢。
破家滅門,這是多大的仇啊?
如果這是真的……
不!
元春這時想起賈赦曾送給太上皇,用來換回了爵位的那二十把古玩扇子。
那顯然就是這份桉卷上石呆子所言,那二十把家傳的扇子?
馮一博看她神情微變,又繼續道︰
「類似的事,我已經不止一次的警告過,每次我都默默幫他們解決了,就連這一次,我也提前和璉二哥打了招呼,讓他們把地都退回去,可是……」
說到此處,他重重一嘆,才道︰
「唉!他們是一點也听不進去我的勸啊!」
元春將信將疑的看著馮一博,口中猶豫著︰
「這……」
馮一博一見,立刻不滿的道︰
「不信你叫璉二哥來,我可以和他當面對質。」
這些事稍稍一問就能清楚,元春知道他沒必要編造。
可她還是有些不滿,帶著一絲埋怨的道︰
「那你怎麼不早和我說?」
這語氣,就像小媳婦埋怨丈夫一樣。
娘家有事,你就該告訴我一聲才對。
「這不是想著,我能幫你解決的,就別給你們母子添堵了嗎?」
馮一博輕輕一嘆,又道︰
「再說,赦伯父的性子你知道,就算和你說了有用嗎?」
賈赦身為長輩,賈府有誰能管?
唯一能說幾句的賈母,也一向听之任之。
說白了,就是放棄管他了。
只要別招災惹禍就行。
賈母都管不了,何況元春只是個佷女?
即使成為太後了,以他的性子還不是哼哈答應,該怎樣還怎樣?
可這一次終究不同啊!
想到這里,元春又泫然欲泣的道︰
「可這次要抄家去爵,你讓我將來還有什麼顏面再見父母親長,又如何面對賈家的列祖列宗?」
听到元春擔憂這個,馮一博卻不以為意的笑道︰
「抄就抄了,榮國府是敕造的,就算抄家也不能收回,無非是些銀錢罷了,等風頭過了你再多賞一些不就好了?」
「這……」
還能這麼操作?
元春有些瞠目結舌。
馮一博笑了笑,又繼續道︰
「至于爵位,本來也快傳到頭了,叔父的爵位可以保留,等咱兒子長大,再給外祖父加個世襲不就好了,到時候直接傳給寶兄弟,豈非更妥帖?」
賈赦是一等將軍,按說還能傳兩代。
而賈政現在大小也是個侯爺,若能世襲還能傳三代。
這麼一說,賈家倒是不會失去爵位傳承。
而且,還能傳到二房這邊……
听他說的輕巧,元春卻依舊覺得不妥。
可一時她也想不出哪里不妥,只能遲疑道︰
「那……璉兒那邊……」
「璉二哥無非成了白身,可誰規定,白身不能掌管龍鱗衛了?」
龍鱗衛和其他衛所不同,是皇帝私兵。
餉銀都是有皇帝內帑的賬。
說起來,皇帝才是唯一的執掌者。
至于誰代掌,還不是皇帝說的算?
說是龍鱗衛指揮使掌管,也不過是個名頭罷了。
實際上,這個職務並不算在朝堂之中。
元春一會兒有些恍然,一會兒又有些迷茫。
但終究沒了先前的不安。
這時,馮一博不知不覺的又靠了過來。
元春心中本來還在思量這事,忽地就被馮一博一下抱了起來,放在御桉之上。
她也是久曠之身,自從馮一博一發命中之後,再沒嘗過男女之事。
如今遇到情郎,本就有些情動。
這邊三下五除二,衣服還沒褪干淨,她就已經有些意亂情迷。
偌大的臨敬殿,成了兩人再續前緣之處。
伴隨著一人一句︰
「相信我!呃!這一切都是為了你和孩子。」
「我信你∼唔∼馮郎!」
兩人雙雙癱在御桉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