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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八章 首輔歸位,專屬雅稱

早在漢代開始,百家就隱隱開始歸一。

無論是墨家,還是法家,又或者道家的楊朱,其實並沒有真的消失。

只是隨著儒家成為王朝正統,又經歷千年的發展之後。

這些家除了核心理念之外,其余大多都被盡數改造,變相成為了儒家的一部分。

如果在治學上,對于學說學派嚴謹一些還說得過去。

可如果治國上,還囿于門戶之見……

那只能說,這人無論是學問,還是施政能力,都還不到家。

真要說,陳勤之在《謹始十事》之中的建議,不少還都和墨家提倡的節用、尚賢等等類似。

所以馮一博才說他「融百家所長,不會囿于門戶之見」,自然也是有的放失。

「侯爺不用給老夫戴高帽子。」

陳勤之聞言笑了笑,又擺了擺手,才道︰

「我雖無門戶之見,卻終究是儒門弟子,若是侯爺想借儒門聖人之名,行法家之事,老夫自然要斟酌一二。」

之前他還覺得,馮一博傳播新學的方式是歪門邪道。

但此時結合更一步的言行,他已經有所察覺。

無論是以「君子之名」要求別人,還是所謂「小康」。

其中都隱約透露著法家一脈的行事風格。

以聖人之言作為準繩,以君子之誅作為手段懲治。

看似尊的是儒門,實則行的是法家。

而所謂「小康」就更不用說了,直接引用了法家的話作為闡述。

倒不是陳勤之不喜歡法家,而是大魏以「仁孝」治國。

說白了,就是以儒家的核心「禮」治國。

他當然不會吃什麼激將法,因此不等馮一博再說什麼,就又道︰

「子曰︰‘人無禮則不生,事無禮則不成,國無禮則不寧’。」

這個「子」不是孔子,這句話出自儒家的另一經典《荀子》。

「禮」從西周開始,就已經發展成一整套用以維護統治的宗法。

相比之下,「法」產生的時代就晚了一點。

所以嚴格來說,「禮」甚至在很多時候還要大于「法」。

很多時候,不守「禮」同樣算是犯罪。

而禮和法相悖的時候,往往是禮更勝一籌。

正所謂︰親親也,尊尊也,長長也,男女有別,此其不可得與民變革者也。

歷代律法之中,都有「親親相隱不論罪」的原則。

甚至還有「五刑之屬三千,罪莫大于不孝」的說法。

這都是「禮」在「法」中的延伸。

馮一博聞言,卻搖了搖頭,笑道︰

「竊以為,德以修身,法以律人。」

他認為,道德約束的是自己的,法律守護的則是做人底線!

「有法可依是為道,謹刑慎罰是為德,道德二者並行不悖。」

馮一博用道和德,來闡述法和禮的關系。

還說兩者並不沖突,而且可以互補。

這樣的比喻,讓陳勤之不由微微皺眉。

可仔細一琢磨,卻又覺得頗為貼切。

只是,貼切歸貼切,他還是有些不能認同。

「大魏以仁孝治天下,自當嚴于律己,寬以待人,嚴刑峻法終究要為天下人所棄,強如大秦,亦二世而亡。」

讀書人就是這樣,動不動就說始皇帝暴政。

除了總愛說秦朝「焚書坑儒」之外,還總拿「嚴刑峻法」說事。

然而仔細查證就會發現,焚書坑儒純屬胡說八道。

完全是始皇帝在統一天下之後,還想統一思想。

而他厚待的儒家,卻對此反對極為激烈。

就連《史記》寫的都是儒家反對郡縣制,惹得始皇帝大怒。

「及至秦之季世,焚詩書,坑術士,六藝從此缺焉。」

可見,焚的是《詩》《書》,這事應該是有的。

但人家坑的可不是儒,而是術士。

至于所謂的嚴刑峻法,也在睡虎地秦簡出土後得到了印證。

秦法一直處于修正之中,統一後算是嚴苛,卻也是因時制宜。

之後的秦法,逐漸開始降低懲處力度。

說白了,任何朝代開國初期都是這樣。

秦朝也只是亂世用重典,遵循的也是依法治國而已。

比如陳勝吳廣二人失期,按照資料來看,類似的失期應處罰二甲,而非處死。

因為雨雪失期,更是會免于處罰。

所以就有一個可能,是兩人利用下面人不懂繁瑣的秦法,來逼迫大家一起造反。

甚至兩人大概率都不是農民,不然哪來的姓氏?

就連司馬遷的記錄,也寫的是陳涉吳廣「世家」。

一般對于秦法的評價,都是「雖嚴且公,雖苛且正」。

秦法受時代所限,有其局限。

但後面的漢律,卻幾乎全盤接收了秦法。

這就相當于是在其基礎上,更新的一個大版本。

當然,始皇帝的時候可能還好,等到胡亥的時候稱一聲「暴秦」也不為過了。

但這應該算是人的問題,而並非秦法。

硬要找秦法的毛病,除了時代所限。

還有更新的太快,傳遞的有點慢。

最為人詬病的,可能就是對違法者少了一點「仁德」。

那罵他是暴政的人,是不是因為要被秦法約束?

或者說,是因為秦朝統一天下而失去了特權?

所以听到這些,馮一博實在不能苟同,當即搖頭道︰

「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與其擔心嚴刑峻法,不如在執行和懲治的時候更加審慎,這豈非才是真正的德?」

他沒有為始皇帝辯駁,因為幾千年的偏見不是幾句能解釋清楚的。

所以,馮一博只能另闢蹊徑。

他從依法治國之中,找出了可以用「德」的地方。

說到這里,他微微一頓,才大義凜然的道︰

「約之以法,判之以德,則法禮並存矣!」

法禮並存這個話題,其實在歷朝歷代早就已經有了雛形。

只是,受儒家價值觀的影響,終究還是以「禮」為大罷了。

陳勤之聞言,有些明白了馮一博的意思。

「你是說,慎刑以體現仁德?」

其實他在《謹始十事》之中,也提出了類似的建議。

只是他的建議之中,只有「仁德」,並未強調法治。

因此,他說到這里點點頭,可又話鋒一轉,道︰

「侯爺此言頗有道理,可現在大魏不就是如此嗎?」

大魏以仁德治天下,從刑部的流程就有所體現。

比如︰三法司相互制約,往來監督查證,並且死刑歸于皇帝。

這樣對人命的審慎,都是慎刑的體現。

還有,除了處以極刑的罪犯,其余都要等到秋斬。

這樣的「緩刑」,也是慎刑的體現。

沒準在此期間還會遇到大赦。

說慎刑是仁德的體現,絲毫也不為過。

所以,大魏已經有了這樣的律法。

這就是陳勤之對馮一博所言,不解的地方。

「是,但不止如此。」

馮一博聞言搖了搖頭,問道︰

「慎罰可能在很大程度上做到了,但有法必依做到了嗎?」

慎刑有了,但有法必依卻又未必。

不說動不動就天下大赦,只說皇帝一言而決,就有很多人會因此逃月兌法律的制裁。

更不論官官相護,甚至還有人遵循「刑不上大夫」。

這在馮一博看來,都是特權踐踏律法的行為。

說到這里,他嘆道︰

「大魏律其實已經很完善了,但又不夠完善。」

陳勤之心中一動,面色有些奇怪的道︰

「你是說……」

……

隨後,馮一博和陳勤之二人秘談良久。

從改革說到結黨,從禮治說到法治,從普世說到特權,又從……

總之,從陳勤之府里出來,馮一博滿臉的疲憊之中透漏著兩分雀躍。

幾日之後,他就讓大波去小花枝巷傳信。

馮一博和元春的約定,是每次朝會之前進行傳信一次。

元春會定期讓抱琴去榮府走動,他則有專人負責盯著小花枝巷,以便確定是否有新的消息。

這樣每次的朝會上,兩邊才會知道各自的想法。

隨後的朝會上,元春就當著文武百官的面,又和陳勤之唱了一出「三請三辭」。

其實說辭依舊還是那一套。

無非是「朝中缺不得你這樣的老臣」,「我們孤兒寡母又無依無靠」。

最後,再把景順帝拉出來賣一通慘。

這一次,陳勤之實在「拒絕不得」,終于勉強接下了首輔之位。

朝中百官見此,都松了口氣。

他們覺得新帝登基的風波算是過去,朝局迎來了穩定階段。

天泰和景順兩朝的新貴,現在也成了老勛。

受到忠順親王的影響,山東那邊的新貴全部直接下獄。

其余的新貴,也都還在調查之中。

但朝局穩定下來,他們此時也不由都跟著微微松了口氣。

期待新的朝局之下,他們能夠得以喘息。

開國一脈則依舊沉浸在喜悅之中,終日里得意洋洋。

尤其和賈府有親的,都覺得自己成了當朝的新寵。

不少人悄然放開了手腳,準備大干一場。

撈錢的同時,也落井下石打擊一下新貴的氣焰。

榮府自不用說,每日車水馬龍。

就算不求辦事的,也去混個臉熟。

新黨有了主心骨,又感覺有了希望。

不少人都送上拜貼,或是投靠陳勤之,或是投靠李守中。

兩邊都試著投一下的騎牆者也有不少。

總之,先在內閣之中找個牆頭再說。

一時間,朝局確實相對穩定下來,百官皆大歡喜。

可讓他們沒想到的是,接下來又發生了一系列人事變動。

雖然對他們影響不大,但有心者很快就發現一件怪事。

這些變動,竟然多多少少都和馮一博有關。

或是他的同門,或是他的同年,或是他的同鄉。

這些人都還年富力強,卻都入部任了要職。

李守中成為次輔,他的門生,也就是馮一博的同門,有人升官不足為奇。

可馮一博的兩個好友,卻出人意料的升了官。

楊明新去了工部,成為正五品的營繕清吏司主事。

這也就算了。

劉正更是直接升任正三品吏部右侍郎,專司外官的吏治考核。

還有遠在江南的周俊,也被調回都中。

到戶部任從五品的員外郎一職。

就連在象山有過一點交集的王至善,也被調回都中。

入刑部領了正六品的主事。

這在百官眼里,簡直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于是,冥冥之中的牆頭又多了一個。

這個牆頭,還不限制文武。

無論是新貴,還是開國,又或是新黨。

全都一股腦的涌了過來。

可同陳勤之、李守中一樣,馮一博也閉門謝客。

除了一些舊識門子還會通稟一聲。

其余問都不問,就是一律不見。

為此,馮府的門子數量從兩班十六人直接增加到了三班四十八人。

即使翻了三倍,依舊拒絕不及。

最後只能任由拜貼堆積如山,所有禮物全部被馮府拒收。

這樣的做法卻沒降低百官的熱情。

因為他們發現,不止和馮一博有關的都升官了。

凡是他上的奏疏,在朝堂上也都無一不準。

這更印證了百官的猜想。

李守中自不必說,那是馮一博的恩師。

現在一家子人就住在馮府,顯然打算在馮家養老。

對此,朝中百官自是無人不知。

太後被馮一博所救,感念他的功勞,對他的意見格外重視。

之前新皇登基之時,幾次給予恩賞。

此時給他面子,也在眾人意料之中。

賈化賈雨村這個賈府的宗親,凡事都遵從太後。

自然也跟著贊同馮一博。

這也算理所應當。

可問題是,就連首輔陳勤之對馮一博的態度也有些曖昧。

對他的所有奏請,幾乎全都持默許態度。

這就讓百官百思不得其解了!

但不解歸不解,事實就擺在那里。

這一下,更加激發了他們的熱情。

凡是有點門路的外官,別管見不見,回京都必到馮府點一腳。

不然別人听他沒去過馮府,就會知道他在朝中沒什麼人脈。

而且萬一入了這位侯爺的法眼,升官發財自然也不在話下。

一時間,百官聞風而動,紛紛想辦法和馮府走動。

馮府後宅的妻妾常接到各方邀請,自不必說,

客居馮府的薛家和李家,每日也都有無數人請托。

就連馮府的下人,在外面都備受尊崇。

若非馮府治家有道,用的又多是在南海見過事面的老人。

知道他「黑龍王」手段的人,敢胡作非為的幾率不大。

不然,恐怕馮府的下人早就都成了賈府那樣的刁奴。

在外胡作非為,怕也無人敢管。

新皇登基後,馮府的聲勢一時無兩。

比起太後的娘家榮國賈府,還要有過之。

甚至,百官私下里還給馮一博起了個雅稱別號。

按理說,禮部侍郎的雅稱本該是「小宗伯」。

可馮一博這個禮部侍郎卻不一樣。

他的能量,比起「小宗伯」可高了不止一籌。

眼下,即使是六部尚書也不如他的話好使。

所以私下里,百官都稱他為……

小閣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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