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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九章 妙玉話直,黛玉嘴硬

妙玉听了黛玉的話,難免有幾分哭笑不得。

她明白,這是妹妹多心了。

自己不過是勸說幾句,她竟以為是寶釵的安排。

雖然黛玉也提到了馮一博,但只看她還直勾勾盯著自己,一副氣鼓鼓的模樣。

妙玉就知道妹妹問的只是寶釵一人。

她緩緩的收斂笑容,認真回應道︰

「這是我自己的意思。」

黛玉聞言,臉色就好了不少。

她知道姐姐崇佛,不會輕打誑語。

只是她的臉色緩了下來,妙玉卻有些不高興了。

黛玉明白自己的話讓姐姐不舒服,一時也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她輕輕拉了一下妙玉的衣襟,半是幽怨,半是撒嬌的道︰

「其實我也知道,姐姐是為了我好的,就是一听她的事,我就難以自持的有些……有些……」

妙玉見妹妹明明想道歉,卻期期艾艾的說不出口。

當下她便也不推讓,就直接點頭道︰

「我確實是為了你,不然何時管過這些?」

她向來與世無爭,唯一在乎的就幾個人。

除了馮一博這個丈夫,就是娘家林府這三個親人了。

尤其是黛玉這個親妹妹,生性孤高與人不同。

雖然聰明通透,卻獨愛使些小性兒。

一到男女之事上,還特別愛鑽牛角尖。

妙玉身為馮家的妾室,又是黛玉的姐姐,難免有些兩難。

對妹妹過門之後的情形充滿了擔憂。

即使她知道妹妹並無壞心,吃醋也只是干噎。

但她又很難保證妹妹的吃醋不會升級。

若是如此,馮府後宅是否還像現在這樣寧靜呢?

真要是黛玉過門就搞得家宅不寧,那讓馮一博這個男主人如何安心在外?

她這個做姐姐的,也是黛玉陪嫁的媵妾,自覺還有規勸之責。

因此不用寶釵安排,也時常都會出言勸解。

「我知道姐姐崇信佛門,與世無爭,能說出這番話已經殊為不易。」

以黛玉的聰明,自然听出妙玉的意思,卻依舊覺得委屈。

她以為妙玉這個親姐姐是懂自己的,沒想到竟然這樣想她。

說到這里,黛玉微微扁嘴,泫然欲泣的道︰

「我也知道她千好萬好,對誰都好,就算對我也是真心相待,她想要的是平和相處,不給馮大哥添麻煩。」

其實,若非寶釵表現的太過完美,黛玉甚至不至于吃醋。

可寶釵一直以來卻都是以完美形象示人。

就算對她這個競爭對手,也是毫無芥蒂的真心相待。

這讓黛玉吃醋吃的都極為復雜。

一邊明明吃醋,卻忍不住親近寶釵。

一邊明明很喜歡和寶釵相處,卻又忍不住還是吃醋。

這樣的復雜心情,她以為妙玉這個姐姐明白。

可現在卻發現,竟然無人懂她。

「其實我在姐姐面前從不遮掩,在她面前也是一樣的,可能……這就是恃寵而驕吧?」

說著說著,黛玉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她也不擦拭一下,就這麼任由淚水滴落。

還帶著哭腔,繼續道︰

「因為,我心里知道你們都是真心待我的。」

在知道有妙玉這個親姐姐前,她一直是將寶釵當做親姐姐看待的。

即使當初兩人都和馮一博定了親,再見面的時候難免有些別扭。

可兩人卻又都默契選擇好好相處,也都記著之前的姐妹情誼。

除了偶爾在馮一博的問題上,各有各的小九九之外。

兩人真的就再無其他芥蒂了。

可以說,只要不提馮一博,兩人之間依舊親如姐妹。

但若三人一起出現,那必然是黛玉最先不自在。

這不僅僅是因為吃醋,更是因為黛玉的不自信。

尤其寶釵先一步進了馮府的門,讓黛玉的危機感前所未有。

她時常在想的,就是有了這樣好的寶釵之後。

自己對于馮大哥是不是可有可無了呢?

妙玉見此就拿出絲帕,拭去淚痕的同時,又輕嘆一聲道︰

「我其實也知道,妹妹也就是私下里和我道幾句惱,見了夫人就不忍和她為難了。」

她其實知道妹妹的性子,也就只是嘴上厲害。

每每也就和自己私下說說就。

真要一見到寶釵,三言兩語就能被人哄好。

不過,這次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她還是決定把話說得透些。

以盡了自己的義務,也免得黛玉將來因此自誤。

「只是我以前也和你說過幾次,大爺是做大事的人,現在夫人坐鎮馮府後宅安寧,大爺才能心無旁騖的處置外事。」

妙玉的性子本就有幾分孤僻,和同輩說話向來就是直來直去。

只對黛玉、寶釵幾個看得上眼的,有幾分不同罷了。

今日和妹妹說到了關鍵處,索性也沒什麼顧忌。

「我是怕妹妹過門之後,忍不住和夫人爭風吃醋,到時難免就會累及闔府上下,也會讓我和大爺陷入兩難。」

這話說得極為直接,直接到一般人都很難接受。

好在姐妹倆在屋里說私密話,沒有第三個人在。

黛玉雖然更加委屈,卻也明白妙玉說的是良言。

「誰稀罕吃她的醋?」

但她聞言還嘴硬了一句,還哭道︰

「姐姐你對我這麼不放心嗎?不懂我的,看我像是不講道理的,但姐姐該知道,我曉得輕重的。」

黛玉雖愛耍小性兒,卻也向來識大體。

她和寶釵的關系其實也很好,只是每每都忍不住噎醋罷了。

此時听到妙玉這樣說她,終于將心里話說了出來。

「就看你現在的模樣,我又如何能放心?」

妙玉自然知道黛玉的性子,但也知道她很難控制自己的醋意。

或許是關心則亂,對于這個妹妹,她終究還是不放心多些。

這時,妙玉就又進一步的講起利害關系,道︰

「現在馮府闔府上下,無不對夫人心悅誠服,大爺對夫人也是敬重萬分,若是你忍不住和她爭風吃醋,哪怕大爺和夫人都不說什麼,下面的人也會自動站隊的。」

說到這里,妙玉意味深長的嘆道︰

「真到了那時候,你我的日子可就不好過了!」

聞听此言,黛玉不由嬌軀一震。

雖然這一世,她並沒有寫出那句︰

「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但她在賈府賈府小住的那段時間,對刁奴欺主的事也沒少見了。

無論是當時客居賈府,寄人籬下的她。

還是,賈府三春這樣不受寵的主子。

若是不打點明白,就會從方方面面受到刁奴的為難。

可即使親身經歷過,黛玉卻終究還是黛玉。

她聞言也只是怔了一下,就依舊嘴硬道︰

「那就都去站她的隊去好了!我才不稀罕呢!」

說完就別過頭去,抹淚生起了悶氣。

妙玉也沒再繼續勸說,只似笑非笑的盯著黛玉。

好半晌,姐妹倆都沒再說過一句話。

又過了一陣,黛玉忍不住用余光瞟了一眼。

兩人互相對視的時候,忽地就又一起笑了起來。

妙玉面帶苦笑,是笑這個妹妹,明明都听進去了,卻就是嘴硬不肯示弱。

自己該說的都說了,其余就等嫁過去之後,自己大爺再親自調理了。

黛玉破涕為笑,則是笑這個姐姐,明明是出世的心境,卻要為這些俗事操心。

看來嫁人之後,佛祖也不能保佑家庭和睦,還要親自上陣勸說自己。

笑過之後,黛玉嘆了口氣,道︰

「唉!姐姐,你現在和以前越發不一樣了呢。」

妙玉聞言怔了一下,隨後就回了一句︰

「緬懷過去不如珍惜眼前。」

很顯然,妙玉是在說︰

她對自己現在的生活很滿意。

「是啊!」

黛玉倒是認可的點點頭,只是又一臉感慨的道︰

「佛都要修來世,人也要往前看。」

她認可妙玉的想法,也明白妙玉是對的。

只是明白歸明白,放在自己身上卻不一定能做到。

一邊說著,她就拿起那把鏤凋獨角犀梳。

滿眼復雜打量兩眼,帶著莫名的情緒道︰

「可憐犀牛,它的角經過凋琢後,再也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這話听著像是在說犀牛,實則卻又是在說妙玉。

犀牛角是被炮制凋刻,妙玉則是嫁入馮府後有所改變。

同時,又似意有所指。

說寶釵可能就是那把凋刻妙玉的刀。

妙玉聞言,沒有立刻反駁,而是道︰

「夫人閑聊時候曾說,大爺曾對她說過一句︰‘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這詩一出,倒是讓黛玉眼中一亮。

她立刻放下犀梳,不由贊嘆道︰

「馮大哥真是好詩才,每每驚才絕艷,惹人遐思。」

「是啊!大爺不僅詩才無雙,還讓人听了有所感悟。」

妙玉也一樣的贊嘆,只是又笑著道︰

「只是夫人以為這是我作的詩,用來和我玩笑,我也不知道大爺是不是從我身上悟的,但當時我听到之後卻真的悟了。」

「哦?」

黛玉微微一愣,想到剛剛妙玉的話,就恍然道︰

「莫非姐姐悟到的不是佛法,而是珍惜眼前人?」

妙玉知道妹妹聰慧過人,猜到也是應有之義。

她笑而不語,算是默認了她的說法。

「說起來,當初在賈府的時候,馮大哥還曾贈我半句,‘人生若只如初見’。」

黛玉見自己猜對了,臉上卻浮現追憶之色。

那應該就是兩人緣分的開始了。

「這樣驚才絕艷的開頭,我卻如何也想不出後面該是什麼樣的句子,才能配得上了。」

其實她曾當面問過,但卻被馮一博笑著岔了過去。

這讓黛玉還以為他也只是偶得半句,沒有更好的就不想狗尾續貂。

卻不知,馮一博也是實屬無奈。

因為這句看似美好,卻並非出自什麼情詩。

而是納蘭容送給朋友的一首決絕詞。

就連名字都是《木蘭詞•擬古決絕詞柬友》。

除了第一句惹人遐思,後面就充滿了怨氣和責備之意。

什麼「變卻故人心」,「故心人易變」,「薄幸錦衣郎」等等。

這要是真的將全詩說出來,他和黛玉的定情信物就變成分手宣言了。

妙玉也不是第一次听到這句了,但還是不由被驚艷到,也跟著感慨道︰

「雖只一句,卻堪比稼軒先生‘驀然回首’那一句了。」

她說的就是《青玉桉•元夕》中的「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珊處。」

千年以降,自從這闕詞一出,再無其他元夕詞。

一個是初見,一個是回首,都是驚才絕艷的句子。

其中蘊含的意境,也都勝過千言萬語。

姐妹倆都是才華橫溢,又敏感多情之人。

對這樣的詩詞,理解的更為深刻。

說到這里,妙玉還看著妹妹,問道︰

「那若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選的話,你會勸阻父親嗎?」

黛玉聞言沒有一起猶豫,就道︰

「無論怎麼想,現在都已經是最好的安排了。」

說是無論怎麼想,卻連想都沒想就說了出來。

顯然,她早就想過這樣的事。

似乎覺得自己回答的太快,黛玉臉上微紅,忙又補充道︰

「若是沒遇到馮大哥,父親可能都……」

這是在用馮一博救林如海的事,遮掩自己的慌張。

可說到這里,黛玉又確實想到了某些可能,苦笑道︰

「若真那樣,那我們姐妹還哪里可能有閑情逸致討論這些?」

妙玉听到這些也難免有些感慨,便沒有揭穿她的遮掩。

只是將那把鏤空凋花犀角梳拿起,問道︰

「既然是最好的安排,那這把犀梳也合你的意了?」

黛玉見她還不忘勸說,忍不住又撇嘴道︰

「哼!大魏可不時興以梳為飾,終究只是用來梳頭,自然沒什麼不合意的。」

唐宋都有斜插犀梳作為裝飾的詩詞流傳,但大魏卻少有人這樣做了。

黛玉這話的意思,顯然深得「在戰術上重視敵人,戰略上藐視敵人」的精髓。

總之,還是對寶釵有些敵意就對了。

妙玉一听,卻忍住不調笑道︰

「你要這麼說,現在時興的可是釵呢?」

大魏如今流行戴釵,妙玉就以此作比。

這是告訴黛玉,馮府現在是寶釵做主。

黛玉聞言,頓時一瞪眼,冷笑道︰

「馮大哥送的可是簪!」

她立刻回應妙玉,馮府是馮一博做主。

並將自己比作簪子,以此表達這才是馮一博的喜好。

而不是什麼釵!

妙玉一听,卻笑著接口道︰

「那說不定留下的就是釵?」

送出去的是簪,留下的是釵。

這話自然是一語雙關。

大爺的喜好可不一定是妹妹以為的那樣。

簪被送出去你當是好事嗎?

說起來,黛玉少有斗嘴會輸的時候。

可這一次卻真的落了下風。

她聞言頓時敗下陣來,不依道︰

「姐姐~!」

親姐妹也有不愉快,但和好的速度更快。

眨眼的功夫,黛玉就又撒起嬌來。

姐妹倆學識修養相差無幾,說私密話都打起了機鋒。

即使讓人听去,可能都要滿頭霧水。

妙玉見她示弱,頓時一臉失望的搖頭道︰

「你連我都斗不過,我看咱們姐妹將來還是老老實實的吧。」

說完,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出來。

一听這話,黛玉已經有些惱羞成怒。

再看姐姐的笑容,更是氣不打一出來了。

「啊!讓你再胡說!」

到底是青春少女,氣急了就想和妙玉這個姐姐撕扯一下。

沒想,她才剛一過來,就被人家反手按住。

掙扎幾下無果,但嘴上依舊硬氣。

「姐姐你先放開我,不然我和你拼了!嚶嚶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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