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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四十二章 密會忠順親王

話一出口,蔣奉文已覺不妥。

待听到馮一博奚落,臉上就漲得通紅。

不過他很快又反應過來,惱羞成怒道︰

「君子之道就是聖人所言,如何成了你們的?」

這話倒是不假,「五惡」本就是《荀子》中記錄的孔子言行。

他身為聖人門徒自然說得。

馮一博聞言,笑著點頭道︰

「大人這話說得對!我們本來倡導的就是聖人之言,踐行的也是君子之道。」

他還伸出大拇指,表示認可。

可說到此處,卻話鋒一轉,又道︰

「來吧!既然大人說我‘言偽而辯’,那就該行君子之誅,只有如此方不負聖人所教!

‘知先行後’也好,‘知行合一’也罷,總之都是要落在‘行’上!」

說著,擺出一副引頸就戮的模樣,大義凜然的道︰

「動手吧!我保證絕不還手!」

這一下,就讓蔣奉文陷入兩難。

動手了,是踐行他們提倡的君子之道。

不動手,是不遵聖人之言。

不管蔣奉文如何選擇,他都已經輸了。

「狗屁的知行合一!」

蔣奉文卻不接招,而是選擇開罵,還冷笑道︰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們動不動就扇動別人行‘君子之誅’,算什麼君子之道?」

好家伙,罵人是君子,打人不是君子?

老雙標了!

馮一博搖了搖頭,一臉可惜的道︰

「大人這就錯了!‘君子動口不動手’可不是聖人說的,‘君子之誅’才是聖人所言!」

說到此處,他笑眯眯的看著蔣奉文,問道︰

「大人身為國子監祭酒不尊聖人,國子監教的難道是俗語不成?」

被馮一博抓住漏洞,還開始攻擊國子監的教學理念。

蔣奉文已經被氣得渾身發抖。

可等他哆哆嗦嗦的抬手指著馮一博,卻一時又說不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見他似乎有腦血栓的征兆,馮一博生怕把他氣個好歹出來。

當即搖了搖頭,不想再和對方糾纏下去。

可他正要叫劉正和楊明新,一起來開這是非之地。

卻見蔣奉文喘息兩聲,長長的舒了口氣。

竟然壓下了怒火,平靜了下來。

看來,到底是國子監祭酒。

平日里,國子監調皮搗蛋的學生可不在少數。

若是脾氣不暴壓不住人,但也不至于就傷了身子。

「我承認馮大人你能言善辯,但莫忘了,你畢竟是科第出身,還是一甲進士!」

蔣奉文到底是搞教育的,眼見曉之以理無用,又開始動之以情。

「老夫只希望你能記得自己讀書之時,聖人所說的那些道理,尤其是‘巧言令色,鮮矣仁’!」

這句話也出自《論語》的開篇《學而第一》之中。

這是借聖人之言,在勸馮一博不要花言巧語。

「我等也是見大魏風氣日靡,因此才提倡‘知行合一’的君子之道,希望以此掃清大魏讀書人的不正之風!」

馮一博見對方冷靜下來,就解釋了一下自己的目的。

隨後又笑了笑,反問道︰

「這正是出于我等的惻隱之心,夫子又如何覺得不仁了?」

蔣奉文是理學大家,動不動就引經據典。

馮一博卻也不是白給的探花。

對方說「巧言令色」是為不仁那一句,引用的是孔子的話。

他說自己的初心,是不忍大魏讀書人被不正之風帶壞,所做所為出于惻隱之心,引用的是孟子的話。

「惻隱之心」出自著名的「四端」︰

惻隱之心,仁之端也。

羞惡之心,義之端也。

辭讓之心,禮之端也。

是非之心,智之端也。

說白了,孟子覺得君子應該有「仁義禮智」。

而惻隱之心就是「仁」的開端!

對方用孔子的「仁」相勸,馮一博就用孟子的「仁」回敬。

二者都是儒門聖人,按理是孔子更大,但論「仁」這個字,孟子是青出于藍。

蔣奉文聞言,已經怔在那里。

他不是被孟子的「仁」給鎮住,而是對馮一博所言有些難辨真假。

若真如馮一博所言,那自己身為國子監祭酒,自然沒有理由不支持這樣的整風運動。

說起大魏讀書人的風氣,當然是他這個教育一線的祭酒最有發言權。

浮躁、輕浮、奢靡等等,任何一個詞,都不足以形容現在大魏讀書人的風氣。

他身為國子監祭酒,自然也看到了其中的種種不堪。

可即使如此,又能如何?

對方的言行听著像是真的,只是做的……

不論如何,這個出發點也算是好的。

正是這個原因,讓蔣奉文一時沉吟起來。

「我等聖人門徒,自然要遵循聖人的道理,正所謂︰理越辨越明,實踐就是辨明道理的過程,所以我們才要提倡‘知行合一’,踐行君子之道。」

見蔣奉文的表情,馮一博態度也變得十分誠懇。

「正如夫子所言,我們之所以先提出‘君子之誅’,確實有幾分嘩眾取寵之意,但這也是為了讓‘君子之道’盡快被人知曉,被人傳播,被人接受。」

說到這里,馮一博還笑道︰

「你看,夫子和我這一番辯論之後,是不是已經明白了‘知行合一’的重要?」

這一次,蔣奉文的面色有些復雜。

他身為國子監祭酒,一時被馮一博的初心所動搖。

可沉吟半晌,還是覺得這事沒那麼簡單。

文人風氣確實存在問題,但這個問題可不是一天兩天了。

大多問題,是自宋開始就存在的。

因此他並不看好對方能成功。

況且,以蔣奉文的身份。

在這樣形勢不明的時候,也不適合說出什麼支持的話。

可終究,他被對方的想法動搖。

他身為國子監祭酒,負責教書育人。

哪能不希望讀書人的風氣變一變呢?

仔細想想,劉正所作所為確實搞得國子監混亂不堪。

但那些紈褲所言,確實也都是君子之道。

雖然種種不堪依舊,但好歹知道給自己找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長此以往,會不會開始「恥惡」呢?

「哼!希望你們能記得今日所言,他日若帶壞了風氣,我定然饒不了你!」

他心中有了幾分動搖,卻終究放不下面子。

冷冷丟下一句,轉身要離開。

剛一轉身,又忽地回過身來,看著三人半晌,才意味深長的道︰

「建大事者,必勤遠略而不急近功。」

這句說完,便拂袖而去。

說來說去,對方也算認可了他們的理念。

這是對馮一博的小手段有些看不上。

在勸告他們,不要無所不用其極。

馮一博先愣了一下,隨後就笑了。

看著他離去背影,喊了一聲︰

「大行不顧細謹,大禮不辭小讓!」

這話是史公之筆,出自《史記•項羽本紀》之中樊會所言。

意思自然就是「成大事者不拘小節」。

蔣奉文听了,身形微微一頓。

但終究沒有停下腳步,只留下一個冷冷的背影。

「看來終究還是明白人多些。」

劉正看著他的背影,欣慰一笑。

可轉而,又一臉擔憂的看向馮一博,談道︰

「一博,這下你也要被拱到台前了。」

說到底,這里到底還在宮中。

三人在這里小聲說話,還不引人注意。

可蔣奉文過來之後,又急又怒的叱罵。

不少下朝的官員都關注到了這邊。

即使沒圍過來看熱鬧,也能听個大概了。

原本還只有劉正一個人,在台前推動「君子之道」。

現在倒好了,馮一博與「知行合一」的關聯也徹底坐實。

馮一博聞言笑了笑,無所謂的道︰

「無妨,這事本就是我首倡,一直讓你沖鋒陷陣已經過意不去,就算沒有蔣奉文,我也沒想過一直隱居幕後獨善其身。」

他是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

就算被人知道,他參與「君子之道」的事。

也真的沒甚所謂。

想以此攻訐,就要先想想,議和條款和自己,還有背後的勢力有沒有關系。

有東海郡的關系,馮一博的官職誰也動不了。

不然難保議和條款的事不會生變。

若是新黨攻訐,那下次張松越再找上他,

馮一博就大可以,以此為由盡情耍賴。

若是新貴攻訐,那純屬吃飽了撐的。

不用馮一博說話,就有忠順親王幫他料理。

至于開國一脈攻訐,現在拍馬屁還來不及。

攻訐?

那就封鎖海貿,餓死你們算了。

此地畢竟是在宮中,自然不能久留。

蔣奉文離開不久,三人也一起出了宮門。

隨後,相互道別,又相約再見。

宮門外自有車馬等候。

很快,馮一博就到了一出幽靜小院。

這里正是上次同忠順親王見面的地方。

「馮將軍……不對!咱們這里沒有外人,我該叫你一聲郡王的!」

馮一博一進堂中,忠順親王第一次迎了過來。

以他平時憊懶的性子,如此一反常態。

自然不是因為馮一博長得好看。

不問可知,他是對這次議和所佔利益極為滿意。

新貴佔了一億銀幣,忠順親王能不熱情嗎?

雖然到他手里肯定沒那麼多,但也足夠他吃個飽了!

馮一博聞言,拱了拱手,笑道︰

「王爺還是謹慎些好,機事不密則害成。」

見他如此謹慎,忠順親王自然從善如流,點頭道︰

「那我就托大,叫你一聲一博了。」

只要別叫慣了東海郡王就行。

至于叫一博還是叫馮淵,那就無所謂了。

馮一博自然不會反對,笑著道︰

「王爺言重了。」

兩人寒暄結束,忠順親王親自將馮一博引入堂中落座。

待鄒德清上了茶後,他就先道︰

「一博你這次做得很好,不僅給大魏長了臉,也給我們這些勛貴提了氣!」

他們這些勛貴,自然是新晉勛貴。

馮一博聞言,謙虛道︰

「托王爺的福,不過是運氣好罷了。」

「你也不用謙虛,仇欒已經寫信和我說了詳細經過。」

忠順親王連連擺手,又笑著道︰

「你一手策劃這次議和,不僅將倭國死死壓住,讓大魏得利,還讓咱們一起吃肉喝湯,真是一石三鳥!」

說到這里,他還由衷的感嘆道︰

「如此讓人驚艷的運籌,就算諸葛武侯在世,怕也做不到這個程度!」

「王爺謬贊,馮淵可不敢當!」

馮一博自然只能繼續謙虛,還自嘲道︰

「諸葛武侯只會一心為國,自然不會像我這樣,還想著讓自己人得利。」

這個「自己人」,頓時讓忠順親王舒坦不已。

堂堂東海郡王,大魏朝廷都不能把他怎麼樣,卻暗中為自己所用。

「人心不足蛇吞象,即使一博你一心為國,他們也一樣嫌少。」

忠順親王先是意有所指的說了一句,又道︰

「現在賠款還沒到賬,開國一脈就已經安耐不住,等真金白銀的一到,不知有多少人要紅眼了!」

一听這話,馮一博認同的點點頭,順勢道︰

「正如王爺所言,我今日才先過來一趟,想必王爺已經知道我此來的用意了吧?」

忠順親王此時已經打回原形,憊懶的窩在軟椅之中,聞言就道︰

「明白,明白!不就是人情推不掉,不得不去見水溶了,先和我打個招呼嗎?」

他在水溶那邊有人,自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準確的說,比馮一博知道的還要詳細。

「正是如此。」

馮一博點頭附和了一句,又道︰

「除此之外,也是讓王爺給我托托底,免得開國一脈狗急跳牆。」

他先見忠順親王,就是讓對方安心。

既然忠順親王明白自己的意思,馮一博就順勢拍了一句。

兩邊在議和條款的事上有著共同的利益,自然很容易就達成一致。

「你大可放心!自從王子騰回鄉,開國一脈已經廢了一半。」

提起開國一脈,忠順親王一臉的不屑,還道︰

「若非宮里那兩位老的還在,又有那位娘娘撐著點門面……」

說到這里他頓了頓,想到和馮一博也沒什麼好遮掩的,才繼續道︰

「這麼說吧!就四王八公那幾家,哪個沒點腌事?」

說起腌事,他的臉上全是嘲諷之意,還透漏道︰

「現在只是那位還騰出手,也還沒到動他們的時候罷了。」

馮一博听得心驚,面上卻絲毫不漏。

聞言,他還松了口氣,才道︰

「有王爺這話,我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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