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為大魏禮部尚書的李守中,已經是朝中有數的大老。
自然在第一時間,就得到了韃靼扣關的消息。
其實也不止是他。
幾乎所有在外城和城郊,有宅子、有族人的朝中大老。
都在第一時間,讓自己人轉移到內城。
消息也就是這麼走漏的。
馮一博回來的時候,看到無數百姓蜂擁進城。
都是朝中大員親族進城時,意外得知消息,被帶動的百姓。
事實證明,這些成功進城避難的百姓,都是極為幸運的。
因為就在馮一博回來的第二天,所有城門就全部關閉。
都中內外城,也全都開始戒嚴。
京營早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在各門布防。
守城器械也早已全部到位。
就連臨近城門的房屋,不少都被拆除。
或是阻擋交通,有礙城防布置。
或是就地取材,成了守城滾木礌石。
都城周圍的幾縣,已被韃靼搶了個遍。
韃靼大軍還不滿于此,又兵臨城下。
不過他們沒有攻城,而是在城郊四處劫掠。
那些消息不靈通,或者來不及進城的城郊百姓,就遭了大殃。
連續折騰八天之後,韃靼大軍才滿載而歸。
留下的,只有尸橫遍野和滿目瘡痍。
人口和財富都被擄掠大半。
隨後,距離最近的勤王軍隊也陸續抵達。
又對沿途百姓進行了一次搶掠。
本就受盡苦難的城郊百姓,更是雪上加霜。
都城周圍的村鎮,已十不存一。
好在韃靼撤兵不久,都城就又接到消息。
得知韃靼已經從古北口撤出。
隨著兵部下令,各路勤王軍又紛紛撤回駐地。
至此,都中的危機算是解除。
這等情形下,景順帝自然沒有心思關注元春。
所謂問起,自然也不過隨口一說。
並無後續。
夏秉忠當面說出來,不過是為了安元春的心罷了。
即使沒能回來,景順帝也不會當回事。
現在這個情況,只有韃靼扣關,兵圍都城這樣的事,才是景順帝所關注的。
這等奇恥大辱,可是要被記到史書上!
景順帝簡直無法忍受,每日都在煎熬之中!
統管古北口的薊鎮總兵,是開國武勛的一員。
在得知韃靼人扣關後,也在第一時間帶人過去鎮守。
還在戰斗中殉國。
這讓景順帝的怒火無處發泄。
等韃靼退兵之後,便將肆虐之事,全都歸在兵部尚書身上。
最終下旨,以瀆職罪處死兵部尚書。
一來,出了口被攆得倉皇回都的惡氣。
二來,也算是以儆效尤。
隨後景順帝還頒布明旨,申斥了九鎮名義上的最高指揮。
此時正坐鎮遼東的九省統制,王子騰。
除了懲戒,也有嘉獎。
這次韃靼扣關,唯一獲得嘉獎的是大同總兵。
上輕車都尉,仇欒。
此人正是仇鵬的父親,仇都尉。
根據之前發來的大同戰報,韃靼人第一目標是攻打大同。
無果之後,才會從薊鎮的古北口扣關。
這樣兩相對比之下,自然也是高下立判。
新晉武勛全都揚眉吐氣,以此大肆吹噓新晉勛貴的勇略。
當然,更借機貶低開國勛爵的不堪一擊。
仇欒因此事,也得到了景順帝重用。
除了總攬大同軍務,現在還兼顧宣府。
成為宣大總兵官,總理宣大軍務。
原本的宣府總兵,則被調去薊鎮。
負責督建新軍,重整古北口防線。
仇欒一人鎮守兩處要塞,一躍成為新晉勛爵中的領軍人物。
他還借此機會,鼓動新晉勛爵和他一起提出,請開宣大馬市。
說韃靼正是因為缺少物資,才會大舉進犯。
若是開市滿足他們日常所需,就不會再因此扣關。
景順帝和內閣商議良久,最後答應了這個請求。
只是皇帝和內閣這些君臣也不傻,自然不會讓仇欒獨攬塞外的貿易權。
同意宣大馬市之後,又在遼東、甘肅等處,也都設立馬市。
這樣不僅可以避免仇欒一家獨大,還能分散韃靼各部。
削減他們大規模聚集的可能。
當然,馬市的利益之大,本也不是一家能吞下的。
只是仇欒原本是要帶其他新晉勛貴一起,現在開國勛貴卻也跟著沾光。
一時間,倒也讓兩邊對彼此更加不滿。
都認為是對方搶走了自己的利益。
新舊勛貴之間的沖突,日益激烈。
當然,這些事同馮一博的關系都不大。
他在軍中毫無根基,只是掛了個上輕車都尉的虛餃罷了。
而且他回來之後,就專心準備大婚事宜。
因為打圍之行提前結束,準備時間就顯得格外充分。
得知韃靼大軍從古北口撤走的消息,一家人也重新搬回外城的新宅居住。
新宅處于外城,並未受到戰火侵襲。
再加上,李守中也留了人手看護。
蜂擁進城的百姓,也沒能對馮府造成什麼沖擊。
「這些紅紙都放在西邊丙字庫房里,注意下面墊些東西,避免受潮。」
馮府新宅的西院里,尤三姐正招呼幾個婆子干活。
馮一博沒有正妻之前,本該以妙玉為主。
但妙玉不喜俗務,從來也不曾沾手這些。
李孟氏便做主,讓尤三姐和尤老娘,幫孟姨一起張羅。
尤二姐也不善這些,只跟在幾人身邊打打下手。
這時見孟姨無事,便期期艾艾的問道︰
「孟姨,你說這位女乃女乃,會不會拿我們姐妹立規矩啊?」
對于馮一博大婚之事,尤家姐妹,尤其是尤二姐。
一直心中忐忑難安。
听說這位女乃女乃早在定親之前,還在金陵老家時候。
孟姨就曾親自相看過。
尤二姐便想著問問這位馮府老人的看法。
自從孟姨來了都中,就一直把馮府後院管理的井井有條。
雖然她自謙說是按馮一博的規矩做的。
但對這位馮府的「女管家」,尤二姐是打心里服膺。
雖然馮家兩位未來的女乃女乃,她們姐妹都已見過。
但過門之後有何約束,終究心里沒底。
也不知這位女乃女乃的規矩大不大。
若是存心立威,她們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妙玉倒是無所謂了,她是大房的媵。
二房這邊八成管不到她。
但黛玉過門之前,尤氏姐妹卻怎麼也要到寶釵跟前伺候的。
孟姨听到尤二姐的話,其實頗有些自得。
但她也最曉得輕重,自然不會隨便說嘴。
只笑著道︰「老婆子雖只見過這位要過門的女乃女乃兩面,但我能看出,她是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
「啊?」
尤二姐掩口輕呼,模樣有些驚懼。
「不過只要你們不違逆她,想必也不會為難你們姐妹。」
見她的模樣,孟姨先安撫了一句,才又道︰
「別拿出什麼老資格,覺得自己跟著爺時間長就行。」
她和馮一博是真的一條心,也只考慮馮一博的利益。
在馮一博大婚之前,有這樣的機會,孟姨自然要敲打一下。
能為馮一博省卻一點麻煩也是好的。
尤二姐是听到心里了,但尤三姐聞言卻不屑一笑,道︰
「我們做妾,自是當有做妾的禮數,可若是平白為難我們,那姑女乃女乃可不伺候!」
尤二姐是個沒主意的,別人怎麼說怎是。
尤三姐的性子要強了不少,但也只是嘴硬罷了。
說著,還強調道︰
「我們姐妹又不是賤妾,亦不是什麼沒名沒分的丫頭!」
孟姨和她們姐倆相處多時,自然知道她們的性子。
聞言笑了笑,卻沒再多說。
因為她知道,只要自己提點到了,姐倆心里有數就行。
以她們的性子,都不會給馮一博填麻煩的。
接下來,只要這位女乃女乃不胡亂立威,那馮府的後宅就穩了。
九月二十五這一天,馮府上下喜氣盈盈。
大紅喜字貼滿府上每個角落。
馮一博早早就做好了準備,換上大紅喜服。
時辰一到,就帶著儐相直奔賈府。
兩人騎著高頭大馬,身後還有鼓樂吹拉彈唱。
一路熱熱鬧鬧的,慢慢悠悠的,朝榮府的梨香院而來。
新郎官就和狀元游街一樣,不能急。
甚至有的還要繞路走幾圈,讓全城都知道才最好。
梨香院這邊,也早就準備妥當。
薛蟠這個大舅哥一臉的喜色,比自己娶媳婦還高興幾分。
門口的街道上,九十九車嫁妝,都裝在箱籠之中。
九是數之極,又代表長長久久。
一般人家,東拼西湊都不一定有九車。
但薛家這九十九車都是實打實的好東西。
無論頭面首飾,金銀布匹,房契地契。
還是古玩字畫,日用器皿,珍禽牲畜。
幾乎把薛家在都中的店鋪都搬空了。
別的不說,薛蟠對這個妹妹是真的盡心。
當然,其中也不乏對馮一博的感激。
這幾年,薛家的狀況好了太多。
海外稀罕物件大量涌入,讓薛家扭虧為盈。
各處的賬目越發清晰,下面再不敢胡亂蒙混。
連帶著,薛蟠的口碑都好轉了不少。
他也不再出去和賈家爺們胡混,而是帶著二房弟弟薛蝌一起經營。
薛家難得又有了欣欣向榮的模樣。
據傳,因為黃昏時行禮,才被叫做婚禮。
大魏遵循古制,亦是晨迎昏行。
馮一博辰時從外城出發,在內城又轉了一圈,才往寧榮街這邊過來。
約莫快有己時,親迎的隊伍才到梨香院門口。
薛蟠將馮一博迎入府中,一起在前面招待賓客。
喜婆隨著下人進到內宅等候。
前面馮一博四處敬酒,感謝了娘家這邊的賓客。
一直差不多到了未時,喜婆才將蓋著紅蓋頭,一身大紅喜服的新娘摻了出來。
簇擁著,送到八人抬的大紅轎子上。
馮一博這邊也拜別薛家,帶著迎親的隊伍和長長的嫁妝隊伍出發。
薛姨媽在屋里不舍而泣,王夫人在一旁勸慰著。
薛蟠則跟著妹夫一起去送親。
期間,儐相一直把控著時間。
到了馮府剛好是申時二刻。
男方賓客大多都已經在此等候。
這邊到了之後,又稍待了片刻。
便已至黃昏酉時。
儐相在外院處高喊道︰
「吉時已到,客人肅靜,新人就位,典禮開始!」
這是提醒親朋,各找位置坐下,不要喧嘩。
接下來,就听儐相高聲唱起了喜歌︰
「馮家喜氣入滿堂,親朋好友列兩旁。
拜堂成親入洞房,兒孫滿堂子嗣昌!」
這是要個好彩頭,也是給眾人準備的時間。
一眾賓客听聞,立刻歡聲叫好。
儐相又高聲喊道︰
「有郎馮淵,豐才俊朗,
有女薛氏,宜家宜室,
三書齊備,六禮周全,
天地親鄰,共同見證,
辰時親迎,酉時典禮,
吉時已到,正式開始!」
隨後就是眾所周知的拜天地流程︰
「一拜天地福祿至!」
一對新人相攜,對著大門方向鞠躬行禮。
滿堂賓客都笑吟吟的夸贊著一對璧人。
「二拜高堂祖先知!」
兩位新人又轉過頭來,對著坐在高堂的李守中夫婦鞠躬行禮。
真正的高堂,自然等之後祭祖的時候才能看到。
李守中夫婦在這,就相當于給馮一博做主。
二人都滿含笑意的點頭。
「夫妻交拜到白頭!」
兩人面對面,各自施禮,一直到頭踫頭。
「送入洞房延子嗣!」
這話說完,頓時到了典禮的高潮。
眾人轟然而笑,賓客所帶的小孩都哄鬧著︰
「入洞房嘍!入洞房嘍!噢~!噢~!噢~!」
前面典禮結束,眾親友入席。
由李守中和劉正等人幫忙招待。
新郎新娘則被丫鬟、婆子扶入新房之中。
這邊還有坐床、口彩等儀式。
新娘寶釵被攙扶到炕前,事前早有兩位全福人,把被褥鋪好。
在喜婆的指導下,寶釵模索著坐在帳中。
隨後喜婆又拿來面食給新娘喂了一口,問道︰「生不生?」
寶釵含羞應道︰「生。」
這就是要口彩,眾人頓時轟然叫好。
喜婆又交代了,要讓新郎用桌上的玉如意將蓋頭挑下。
還要要喝一杯合巹酒。
交代完畢,和丫鬟、婆子便都退出去了。
此時天色已晚,屋內紅燭灼灼。
整個房間都充滿喜氣洋洋的大紅色。
大紅的喜字,大紅的床幔,大紅的被褥。
還與穿著大紅喜服,蓋著大紅蓋頭的新娘。
馮一博這時走到桌前,拿起玉如意。
輕輕一挑,蓋頭被掀起。
「啊!」
寶釵輕呼一聲,一時不勝嬌羞,
似乎覺得有些失禮,她連忙微微低下頭去。
不敢看馮一博的眼楮。
馮一博看了,卻不禁暗暗感慨。
即使是網絡時代,也少有人能與寶釵的顏值比肩。
正所謂︰燈下看美人。
很少妝點的寶釵,本就是濃顏系。
今日又化了新娘妝,再加上紅燭映照之下。
更顯明艷不可方物!
馮一博拿起酒巹,倒上水酒。
剛遞給寶釵一半,正要喝這合巹酒。
就听外面高呼一聲︰
「大爺!大爺!」
「有位宮里的夏老爺來了,說是有旨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