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晚飯，周曉聰過來取瓜子。
他賣瓜子的事，已經被女乃女乃和媽媽知道，現在已經沒必要偷偷模模了。
「有沒有被她狠狠訓一頓？」趁李自強幫他稱瓜子的時候，夏臻走過去故意捉狹地問了一句。
大家都小看了周女乃女乃的智慧，以為她年紀大了，思想肯定守舊膽怯。
卻不知道她是從舊社會過來的，什麼樣的風風雨雨沒經歷過？
這種事只要跟她講明白，她十有八九是會支持。
何況她自已現在就在賣豆腐，說明在她眼里，個體戶興起是誰也擋不住的潮流。
再說她本身就是個有文化的人，有自已的判斷能力。
這些年大家都窮怕了，現在國家放開了，多了些賺錢的機會，為什麼不狠狠抓住？
只有那些長期呆在工廠，對外面的世界充耳不聞的老實人，才會安于現狀，不考慮這些。
最後反而最早被社會淘汰。
「她罵我總算開竅了。」周曉聰說這話時，又是驕傲又帶著些內疚。「我一直以為她對我的要求只有一個，就是把技術學好呢！」
這也不能怪他。
畢竟女乃女乃平時一直在灌輸這樣的觀念，讓他認定女乃女乃比較保守，肯定無法接受這樣的新事務。
所以不但和秦歡的事瞞著她，還偷偷去賣瓜子。
早知道會這樣，應該好好跟她商量才對。
「她又不能未卜先知？怎麼跟你說個體戶的事？」夏臻還是覺得周曉聰對女乃女乃缺乏了解。「在她們那個年代，讓你把心思放在技術上，肯定是對的，畢竟這是你最容易成功的路子。」
忽然想到自已家里。
不管是炒瓜子，還是其它賺錢項目，媽媽都一直沒有追問過細節。
想來她跟周女乃女乃一樣，都是因為相信自已，所以才不管不問。
這讓他沒了調侃周曉聰的心思。
自已和他都是難兄難弟，何必五十就笑百步？
等周家廖家過來，一起去腌泡菜，夏臻讓李自強和他們先過去，自已在家等張超來拿人參藥酒。
大約七點左右，看到他走進台門，怕他不認識路，就主動上前打招呼。
「這就是你家啊！今天認了門，以後找你就方便了。」張超隨手把手里的東西遞過來，然後跟著他進屋。
第一次上門，空手肯定不好看，他讓妻子稱了三斤她上班的食品廠自已做的雞蛋糕，當禮物送給夏臻。
這時候的雞蛋糕可是加了雞蛋的，膨松甜軟，味道也比桃酥、芝麻餅和金棗這些美味多了，算是送人的高檔禮品。
就是包裝比較簡陋，外面用粗糙的土黃色草紙一裹，再在上面放上一張粉紅色標簽紙，最後用紙繩捆在一起，三包點心串在一起，提著就可以走。
用草紙唯一的好處，就是防止點心滲油效果非常好。
「空手來就可以了，帶東西干什麼？」夏臻接過雞蛋糕，客氣地嚷了一句。
正好最近嫌天熱，很少出門去買糕點，回頭讓媽媽和姐姐各帶一些，上班中途餓了當點心吃。
又拿出裝藥酒的玻璃瓶遞過去。
為了方便攜帶，他已經在外面套了一只網兜，只要不嗑踫，肯定不會打碎。
「這是人參？」張超激動地接過來，看到里面一根大拇指粗的人參，頓時嚇了一跳。
如果他對夏臻的事完全不了解，自然以為里面用的都是普通的中藥。
在知道妻子的外公都對他的藥酒贊不絕口後，自然知道好的藥酒，不但需要好的配方，還需要好的藥材。
很明顯，這藥酒想治老領導的病，肯定不可能用普通的人參，就能達到效果的。
「當然。」夏臻不在意地回答。「你先送過去，讓他喝些日子試試看，照正常情況，幾天就能見效了。」
既然是送人情，當然要有效果才好。
「謝謝，太感謝你了。」張超把玻璃瓶抱在懷里，激動地叫道。「你這個朋友我交定了，以後有什麼困難，隨時來找我——」
這小伙子太會做人了，明明有耿啟中這樣的朋友，對自已依然這麼用心，想不感動都不行。
「自已人不用說這些見外的話。」知道他急著走，夏臻笑笑朝他揮揮手。
這就是現實，當你有了一定的背景之後，再給人好處，對方就會記著你的好。
如果你一無所有，就算把它送給張超，只怕也換不來這樣的話。
送他離開後，趁家里沒人，夏臻進了禪境空間。
先催熟了五十顆向日葵，再催熟了一百棵大白菜，現在做這個熟練得很，速度非常快，半小時就完成了。
做完這些，他來到戴夫的家，在客廳坐下來。
牆上那台五十寸的液晶電視，可能太久沒人踫過它了，上面已經有了一層薄灰。
他在屋里找到紙巾，輕輕擦拭掉上面的灰塵。
準備找機會給電視機蓋上防塵罩，防止灰塵進機器內部，引起短路從而燒壞電視機。
等再過十幾年，電視機慢慢普及了，就可以拿到自已房間看電視節目或者碟片。
那時候有一台二十九的大肚電視機已經很難得了，這麼大的液晶電視機，絕對能給人和看電影差不多的體驗。
忽然注意到電視機後面的接口，還插著東西，湊近一看，居然是移動硬盤。
這可是好東西。
等有了電腦後，可以儲存不少東西。
可惜這邊沒有電，所以無法確定里面存的是什麼內容？
如果到時自已手里有了電子類的工廠，還可以把它當成最新的科技，拿去給技術部門研發。
只要能破解技術，那生產出來的移動硬盤，肯定能比同行先進十年以上。
唉，可惜現在是七九年，離使用電腦還遙遙無期。
如果今年是九九年就好了，那樣網吧已經有了，大多數電子設備，都能拿去用了。
想到這里，他又在屋里翻找起來，看能不能找到錄像機這一類的老古董。
如果有了這個，到時再買一些錄像帶，就能在家看電影了。
據說國外有很多古怪的收集癖，喜歡收集各種奇怪的東西，常最見的是收集老唱片、膠卷、漫畫、照相機等等。
也有變態的人，則是收集各種內褲、套套、襪子這些，據說還是很多是用過的。
夏臻在胡思亂想中，忽然發現了戴夫的一個小秘密。
在一只隱蔽的抽屜里，居然發現了大量金發美妞的寫真畫報。
鑒定完畢，戴夫就是個變態宅男，所以才會喜歡收集這些。
不過畫報的尺度不是太大，大多拍得很唯美。
夏臻看了幾頁，就隨手丟回抽屜。
現在的身體才十八歲，不能受這種強烈的刺激，還是別看為秒。
他對這輩子的期望很高，希望個子長到一米八以上，身體狀態也要保持在平均值以上，過早沾染這些，不是好事。
等大學畢業了，交個女朋友，再拿出來看也不晚。
最後在床底下發現一只紙箱子，里面有一些已經淘汰的家用電器，其中就有他一直想要的錄像機和用膠卷的照相機。
這可是好東西，回頭買些膠卷回來，就可以拍照了。
他把照相機帶到現實世界，放在樓上的床下。
這里沒人會去亂翻，應該比較安全。
剛要出門去李自強家看看，發現姚杰已經回來了。
「今天收獲怎麼樣？」夏臻習慣地問候了一句。
這個人如果用好了，能幫到自已的地方，應該比李自強還多，所以該有的尊重不能忽略。
畢竟李自強年紀還小，以後潛力有多大，現在還看不出來。
而姚杰心智已經成熟，又擅長拓展業務，而這個能力在未來是非常可貴的，畢竟格力的董小姐，就是因為這方面的能力出色，才坐上現在這個位置。
「比預想的稍微好一些。」姚杰謙虛地回答。
嘴上這樣說，從他掩飾不住的笑意可以看出，他的收獲一點不會少。
「你們姐弟兩個，一共賣出多少，有一百斤嗎？」下午開始到現在，相當于賣了七八個小時，加上是兩個人，數量多一些不奇怪。
最關鍵的是，他能自已不斷調整銷售地點和方式，這是其它人很難做到的。
假如周曉聰所在的電影院，交給他去賣，一天四場電影，每場賣出十斤，絕對非常輕松。
「還有兩三斤沒有賣掉。」姚杰指了指自行車後面的扁竹筐。「我看時間不早了，就提前回來了。」
他沒有強迫癥，非得全部賣干淨才舒服。
今天他帶了六十多斤瓜子，姐姐三十多斤，而且把好的位置——汽車站和火車站讓給她了，相信她賣的也不會差。
回來的時候，原本打算把她稍回來，卻發現人已經不在那邊，估計提前賣完已經回家了。
這讓他的心情更加好了一些。
「等再賺點錢，買一輛自行車吧！」夏臻提醒了一句。「自行車票我這里有，可以先借你。」
錢是男人膽。
姚杰在這里干了幾天後，精神狀態完全不一樣了。
很明顯，通過這兩天的接觸和了解，他已經完全相信，只要好好賣瓜子，就能讓自已過上理想中的生活，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變化。
就像一個普通人，突然考上了大學，成為吃公糧的干部，精神狀態也會在極短的時間內，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因為所有人都清楚，上了大學後，他的生活層次就跟普通人不一樣了。
而想要獲得別人的尊重，不是靠自吹自擂，把自已賺錢的秘密廣而告之。
但是買自行車就不一樣了。
普通家庭如果買得起這東西，代表家里的收入已經非常高了。
別看夏臻家里有兩輛自行車，整個李家台門九戶人家，全部自行車加起來，也不到九輛。
也就是說，像牛國強和徐明材這樣的家庭，家里的自行車最多也不會超過兩輛。
像廖家和陳家，則是一輛都沒有。
如果有需要，只能向鄰居借。
所以一個男人如果穿著的確良襯衫，戴著手表，騎著自行車，根本不用擔心娶不到女孩子。
「要不要這麼著急？」姚杰听後心里一動，嘴里卻推月兌道。
如果要買自行車，肯定還得向夏臻借一些錢。
雖然相信夏臻的性格，會大大方方借給自已，可是他過不了自已這一關。
畢竟雙方接觸時間還短，他也沒為夏家做多少事，如果自已不識趣，再向他借錢，是不是太不識好歹了？
「早買早用。」夏臻笑著勸道。「有了自行車，回頭再給自已買塊手表，抓緊把個人問題解決了，到時把對象也叫來賣瓜子，賺的就會更多——」
這個男人懂得適可而止，也有感恩的心，是個值得培養的手下。
夏臻自恃看人的眼光還不錯，不用擔心他有錢了，就背叛自已，到外面另起爐灶。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人，不管做什麼都會遵守自已的底線，不會因為外界的誘惑而背棄自已的原則。
「我明白了。」見他這麼為自已考慮，姚杰笑著笑著，眼圈忽然紅了。
最近半年，他受了太多白眼，突然被一個比自已還小的年輕人這樣重視，他突然生出士為知己死的沖動。
現在他最大的體會，就是那天厚著臉皮跟周曉聰過來，真的來對了。
如果沒有認識夏臻，這輩子想這麼快翻身，根本不可能。
「男子漢大丈夫，就應該活得有尊嚴，讓所有看不起自已的人，以後只敢在自已面前小聲陪笑和奉承。」夏臻太了解這種感覺了，所以說的話全部說到姚杰心中去了。
「你放心，只要好好干，以後我帶你認識一些朋友，這些都是你身邊的人，一輩子也沒有機會接觸的層次。」
對普通人來說，別說耿啟中，就連張超這樣的派出所所長，都沒機會坐在一起，像朋友一樣推杯換盞。
「我從到這邊工作開始，就做好了替你工作一輩子的打算。」姚杰听到這里，反而冷靜下來，此時鄭重地回答道。「除非你不需要我了——」
一個人能改變命運的機會不多，自已何其幸運，恰巧遇上了。
既然有這樣的好機會，怎麼能不緊緊抓住？
如果錯過了，那他真的是傻瓜蛋了。
「那我們一言為定。」夏臻見他說得這麼堅決，決定給他畫一個更大的餅。「我的目標是，爭取在五年內，成為舜江縣最有錢的男人。到時出門不再騎自行車，甚至摩托車，直接開著轎車去外面——」
到了八五年，國內除了進口轎車，合資轎車應該也已經下線了。
只要舍得花錢，買一輛應該不是難事。
夏臻相信那時候自已的資產肯定已經超過千萬，就連李自強和姚杰這樣的得力手下，年收入也有幾十萬了。
那時公司買幾輛車，配備給他們輛，應該沒問題吧！
「如果真的能這樣，那我這輩子就沒白活了。」姚杰听後眼前一亮，更加憧憬起未來的美好生活。
不知道什麼原因，他總覺得夏臻說的話，絕不是無的放失。
只要他說了，就一定會實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