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客氣,只要以後好好干活就行。」夏臻受不了地朝她擺擺手。「晚上我們一起去李自強家的時候,你記得準時過來。」
反正就在她家隔壁,到時肯定能听到動靜。
秦英連忙點頭,腳步輕快地離開。
李自強在旁邊全程沒有說話,此時撅起了嘴巴,沒了好臉色。
「不高興啦?」夏臻知道自已這樣做,肯定會傷害他的心,「她是她,陳宗堂是陳宗堂,以後有機會,我肯定會讓你出這口氣的。」
作為從現代穿越過來的人,對鄰里關系看得很澹,只要彼此沒有血海深仇,如果一方願意用利益化解,一般都不會拒絕。
只要好處給得足夠大就行。
但是李自強不一樣,他肯定記著這個仇,不會因為某些事情,就輕易放下。
「我只是想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同意她加入?」李自強雖然不高興,卻不會使性子。「再說她剛過來不久,跟我們又沒什麼交情——」
台門里這麼多人,如果因為人家可憐,就同意幫忙,那需要幫忙的人就多了。
世上可憐人千千萬,他們幫得過來嗎?
「因為她是退伍軍人,為國家做過貢獻。」夏臻嚴肅地回答。「如果她沒有這個身份,我肯定不會答應。」
夫妻倆都是軍人,其中一方又已經去世了,留下一對兒女,和一個病重的老父親。
這樣的人如果都不幫,那自已的原則去哪里了?
「原來如此。」李自強這才明白夏臻為什麼會心軟,頓時消了氣。「我理想你的想法,放心吧!我以後不會跟她計較的。」
同情弱者,是人類的天性,特別是這個特殊的年代。
對于軍人,李自強同樣尊重他們。
如果條件允許,他肯定也會伸出援助之手。
「我就知道你有大局觀。」對他這麼快轉變想法,夏臻非常欣慰。「以後我們不管賺多少錢,都要對軍人和公安保持感激,沒有他們,我們就不可能過上現在這樣的好生活。」
晚上媽媽回來,他又把這事跟她說了。
「這事你做主就行了。」對于兒子的做法,祝琴自然不會反對。
特別是听說秦英嫁過來以前,家時還有兩個孩子,和一個病重的父親,更是同情。
這個世界上有困難的家庭實在太多了,自家現在比他們過得好,能幫則幫。
如果不是兒子爭氣,只怕自家也過不上這樣的好日子。
晚上去李自強家時,秦英已經等在門口了。
可能是第一天過來太激動,她特意戴著袖套,披著圍裙,看起來非常正式。
夏臻看她這付模樣,突然有種說不出的感慨。
或許這就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吧!
她們這些人,從來沒有想過要戴袖套和圍裙,倒不是說不講衛生,應該是沒有這個意識。
而夏臻是從現代過去的,非常清楚食品類行業的要求。
不管是食品廠的生產車間,還是餐廳酒店的後廚,衛生問題永遠不是小事。
如果她能再戴上口罩和帽子,就更完美了。
不過現在說這些還有些早,以後條件成熟了,可以考慮購買統一的勞保用品,讓大家統一穿上戴好。
而秦英的動手能力,也讓夏臻刮目相看。
不管做什麼工作,她的動作都非常快,似乎不需要學習,就能把事情做好。
只能說她有這方面的天賦,也特別用心。
畢竟其它人工作久了,多多少少有些懶散,沒有她認真。
等大白菜全部裝進壇子里,封好壇口等它發酵,大家紛紛洗手準備離開,只有秦英搶過抹布,把桌子台子和灶台洗菜池等地方,全部抹得干干淨淨。
即使有的地方本來就不髒。
鎖好門回到家里,祝琴突然嘆了一口氣。
「媽,你怎麼啦?」夏臻以為媽媽遇到了什麼煩心事,擔心地問。
家里一切正常,他非常放心,如果她有麻煩,十有八九來自上班的單位。
「我今天才知道,人與人是不一樣的。」祝琴搖搖頭,讓他不用擔心。「江琳在一招的食堂洗菜洗碗,給咱家干活時也算賣力了,今天和秦英一比,才明白什麼叫人比人氣死人。」
在她看來,江琳干活已經不錯了。
可是跟秦英一比,突然發現大家其實都沒有那麼賣力。
當然她也不會強求每個人都要這樣干,畢竟他們白天要上班,已經很辛苦了,晚上不過是在加班。
太勞累的話,肯定干不長久。
問題是人心很復雜,一旦有了比較,祝琴的想法就有了變化。
「這有什麼好奇怪的。」夏臻覺得媽媽想多了。「她們吃慣了大鍋飯,干多干少一個樣,誰還會拼命干?在咱這邊已經不錯了——」
而秦英這種屬于異類,一方面是性格使然,不管做什麼,都會竭盡全力。另一方面,也是希望給自家人留下一個好印象,這樣才能干得長久。
所以今天這一切,不算什麼,得多觀察一些日子才行。
如果她能一直保持這樣的工作態度,夏臻會考慮好好培養她,等以後自已辦私營企業時,讓她去管理車間。
在他看來,一家規範的私營企業,管理人員最好不能由自家人擔任,因為你不管大方還是小氣,員工都不會說你一句好話。
由別人來嚴格管理,執行規章制度,自家人偶然去一趟車間,只要唱紅臉就行。
這樣一來,反而會給員工留下一個老板和藹可親的好印象。
加上姐姐和媽媽的性格,都不適合當管理,得提前物色一個人,來做這項工作。
「也對。」被兒子一分析,祝琴覺得還真是這麼一回事。「大家都懶慣了,能這樣賣力,已經不錯了。」
第二天早上,夏臻再次去了一趟龍王廟邊的龍王潭,打了十壺水回家。
同時把原本的水全部放掉,並用干淨的布擦洗了一遍,才倒入新打的井水。
倒不是說原本的水已經不能用了,主要是水窖屬于死水,時間長了,就會長出微生物。
這跟家里用的水缸一樣,隔一段時間,就得把缸里的水全部倒掉,洗刷一下缸底,然後換上新的自來水。
回去的時候,發現院子里有個陌生的十來歲小姑娘,正一個人在踢鍵子。
他看了一眼,沒有放在心上。
現在是暑假,或許誰家的親戚過來做客,要在這里住幾天。
這種情形很正常。
相比較而言,夏天做客比較方便,只要準備一張席子,就可以招待客人住下了。
不像冬天,如果不夠床和被子,就得幾個人擠進一個被窩里,搞不好會非常尷尬。
忽然看到陳宗堂家走出一個熟悉的身影,只見他趁小姑娘不備, 地搶過鍵子,朝房頂扔去。
小姑娘見了,哇的一聲哭起來。
「怎麼啦?」秦英從屋里沖出來,大聲問道。
「他把我的鍵子丟到屋頂了——」小姑娘伸手朝屋頂指了指,又指向那個正準備 走的男孩子。
「陳偉湖,你又皮癢了是不是?剛回家就欺侮妹妹——」秦英幾步追上他,一手拎住他的後頸,另一只手打向他的。
也是湊巧。
因為找了個賺錢的活計,她心情一好,就趁早上天涼,回了趟老家,把孩子接到身邊,趁現在放暑假,準備好好陪陪她們。
剛嫁過來時,吃陳宗堂的用陳宗堂的,她總覺得自已腰板挺不直,所以不好意思這樣做。
現在只要努力干,一個月就能賺三十塊,足夠她養兩個孩子了。
沒想到剛到了這邊,陳家的老三也突然回來了,她只好介紹孩子們認識,希望她們能和睦相處。
兒子成績不好,被她圈在屋里寫作業,一時沒顧上兩個小的,沒想到這麼快就鬧起來了。
「要你管。」陳偉湖咬著牙拼命掙扎。
家里多了兩個外人,這讓他想起大哥說過的話,以後這個家未必再是他們的了。
望著她們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樣子,他突然有種自已才是個外人的錯覺,于是起了壞心思,欺侮這個後媽帶來的妹妹。
原本打算做了壞事後,先去外面躲一躲,沒想到沒成功。
「我就管了,你還能怎麼樣?」秦英邊打邊冷笑。「有本事你逃啊!難道你想一輩子不回這個家——」
教育孩子的事,得到李家台門所有人的認可,這讓她多了些底氣。
對這三個孩子也不再客氣,該打就打,該罵就罵,不管能不能扭轉他們的惡劣性格,至少有人管著,會少犯錯誤。
「你算什麼東西?這是我家,你們給我滾出去——」陳偉湖被打得嗷嗷直叫,心里的怒火更甚,嘴里開始口不擇言地罵起來。
師兄們听說他有了個後媽,都說有後媽就會有後爸,以後家里的一切都歸後媽和她的孩子所有了,他得靠邊站。
他無法接受這樣的結果,又沒有其它辦法,只能用這樣的方法報復。
「我跟你爸可是領了結婚證的,這以後就是我的家。」見他敢朝自已吼叫,秦英一把把他扔在門口的長凳上,一只手按住他,另一只手月兌下拖鞋,用力打。「敢對長輩沒大沒小,那就別怪我使家法了。」
自家調皮的兒子,被她打了四五年,最近才老實了許多。
她相信棍棒之下出孝子,如果能把這小子的壞習慣扭轉過來,陳宗堂只怕會感謝自已。
否則任他這樣壞下去,早晚是吃牢飯的命。
陳偉湖一開始還撕心裂肺地叫,到了後來,發現沒有人會幫自已,聲音越來越小。
他算是看明白了,今天就算被打掉半條命,也不會有人同情。
這個認知讓他突然害怕起來。
萬一這個女人真把自已打得起不了床,那倒霉的可是自已。
這麼熱的天,如果出不了門,不能去河里游泳,還得二十四小時躺在床上,那絕對比死還難受。
「知道錯了嗎?」見他漸漸沒了聲響,秦英認定他認命了,于是又問道。
小孩子如果肯認錯,就算不是真心的,至少表示他有怕的東西。
這樣的人,還有挽救的機會。
就怕不管再怎麼打,都是一付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擺出你有種打死我的架勢。
這種人基本無藥可救。
作為成年人,難道真的不管孩子的死活?把他打死打殘?
「我錯了。」陳偉湖有心不想承認,可是後面傳來的疼痛,讓他不得不發出有氣無力的聲音。
「大聲點,我沒听到。」見達到了效果,秦英不想這樣放過他,又大聲吼了一句。
陳家三個孩子,老大和老三都被自已教訓過了,現在看來,效果還不錯。
「我錯了。」陳偉湖此時顧不得面子,大聲叫道。
心里涌上來一陣無力感。
以後這個家真的不是自已的了。
以前父親雖然也打人,可是那是親生父親,就算被打了也是白打。
而今天卻被一個不相干的人打得討饒,他只覺得自已短短的十年人生,變得一片慘澹,未來的生活也沒有了任何希望。
「那你以後老實點,否則我只會打得更狠。」秦英威脅了一句,松開了手。
別看她打得重,打在肉最厚的地方,只要用對力氣,對身體不會有一絲傷害。
重獲自由,陳偉湖連忙爬起來。
原以為自已被打成這樣,只怕走路都會困難。
沒想到疼歸疼,走路一點也沒受影響,這讓他更加害怕了。
「回家乖乖呆著,別到外面惹事。」秦英朝陳偉湖吼了一聲,又去徐家借梯子去了。
夏臻在家門口看了一出好戲,對秦英的手段有了更直觀的判斷。
這個女人絕對是個聰明人,對付這種人憎鬼厭的熊孩子,知道怎麼做才有效果。
處理其它人際關系,相信同樣不會太差。
至少媽媽和廖嬸遇到同樣的事,處理起來絕對不可能這麼漂亮。
這麼有手段又有實力的女人,得想辦法把她籠絡住了,將來好給自已賺錢賣命。
秦英沒發現夏臻在暗中觀察她,從徐家借來梯子,爬上去拿毽子。
把它丟給女兒後,又瞪了她一眼。
都十歲的姑娘了,遇到事只會哭,一點用都沒有。
好在是女兒,如果兒子也這樣,那她打死他的心思都有了。
想到兒子,她又暗暗嘆氣。
那小子就跟自已小時候一樣,不喜歡讀書,天天跟一群差不多年紀的小子滿世界跑,一刻不得安寧。
特別是教了他家傳武術後,更是成了村里同齡孩子中的一霸。
早上帶他們來這邊,她提前警告過他,不許跟陳家的孩子打架。
否則妹妹哭了,他不把陳偉湖打處頭破血流,這件事只怕不會輕易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