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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午飯,李自強顧不得疲勞,搶過夏臻今天剛寫好的兩首詩,去郵局幫他寄出去。

見他精神十足的樣子,讓人不得不感嘆年輕真好。

李自強離開沒多久,徐震騎著自行車上門,把手里雞蛋糕交給老媽,約姐姐一起出門,說是買好了下午場的電影票。

因為沒有了來自家庭的壓力,兩人開始明目張膽交往起來,約會不再避著外人。

見姐姐強忍著開興,卻要在徐震面前擺出一付半推半就的樣子,暗暗好笑。

都說戀愛中的女人智商容易下降,她以為自已的這點小心思,他們都看不出來嗎?

對于女兒的離開,祝琴雖然有些失落,卻沒有表現出來。

今天剛得了台收音機,她正新鮮著呢!

最近家里日子好過了,同樣給她帶來了煩惱。

老公不在了,她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兒女時刻陪在身邊。

可是女兒馬上要嫁人了,兒子考上大學也會離開家,想到以後家里只剩她一個人,心里就忍不住難過。

「咦?你家買了收音機?」因為聲音開得有些大,從門口經過的周女乃女乃听到動靜,進屋來看誰在說話,發現長條桌上的收音機,吃驚地問道。

孫子早就嚷著想買收音機和錄音機了,被她一直壓著沒同意,才沒有買回家。

在她看來,賺點錢不容易,沒必要為了享受,花這麼多錢。

等過兩年孫子年紀大了,該給他娶媳婦時,再買一台收音機送到女方家,讓她們當嫁妝送過來,再享受也不晚。

夏家買了是好事,兩家關系一向很好,什麼時候有空了,就可以過來一起邊做針線活,邊听听戲曲和廣播劇,跟自家買有什麼區別?

「這個要問冬冬。」祝琴解釋不好收音機的來歷,只好這樣含湖地回答。

「是冬冬用稿費賺的錢,買了孝敬你的?」周女乃女乃卻誤會了,帶著些羨慕嚷道︰「兒子有本事,當媽的可以享福!」

人的命運真是說不清。

前些日子,她們還在為夏臻的病擔心,怕祝琴剛死了老公,又要送走兒子。

沒想到他的病突然就好了,又有了寫文章的本事,靠這個能賺幾個工人的工資,現在台門里誰不眼紅她們啊!

原以為自家孫子也不差,懂事肯干也吃得起苦,只要熬幾年,把鉗工技術學會了,就能撐起周家。

現在跟冬冬一比,才發現差遠了。

「差不多吧!」見兒子笑了笑,沒有解釋,祝琴只好笑著承認。

反正兒子說了,到時會把錢給對方,就當自家出錢買了。

「冬冬媽你的眼光太高了,兒子這麼厲害,你就偷著樂吧!」周女乃女乃笑著打趣道。

說話間李自強寄好信回來,打過招呼後,坐下來開始看書。

可能是賣菜成功給了他自信,這兩天他開始主動看初中課本,可能是花的心思多了,學習的興趣也濃了不少。

以前覺得讀書好難,現在發現也不過如此。

周女乃女乃望了一眼李自強,更加佩服夏臻的眼光。

原以為他那天太沖動,不顧自家的條件不佳,還是收留了這個孩子。

現在才發現,他早有準備。

居然買了輛自行車,讓李自強去賣菜,補貼家用。

雖然還不知道他有沒有靠這個賺到錢?但是有這個本事,以後肯定能幫到夏家。

「周嬸也在啊!」牛國強來到夏臻家門口,原本想找個機會和他單獨聊一聊,發現屋里有收音機在響,周女乃女乃也在,只好裝作路過的樣子,若無其事地叫了聲。

看來來的時機不對,得另外找時間再來找他。

心里倒不怎麼著急,以他這個年紀和閱歷,知道有些事急也沒用,關鍵是找對方法。

「國強哥有事嗎?」祝琴抬頭望了他一眼,語氣平澹地問道。

現在有兒子撐腰,遇到台門里的任何人她都不發 。

加上銀行里存了不少錢,不必求到任何人,更加有了底氣。

就連前些日子一直擔心的工作問題,現在也不發愁了。

如果把自已調出倉庫,到其它辛苦的部門,那就能干則干,不能干就混一天算一天。

反正現在有了足夠的積蓄,也不靠這點工資養家。

「沒什麼事。」牛國強笑著搖搖頭。「路過你家門口,突然想到冬冬發表了這麼多詩歌和散文,就過來看看,他到底是怎麼寫出這麼優秀文章的——」

「隨便寫寫。」見他把姿態擺得這麼低,夏臻笑著回了一句。「沒想到遇到編輯喜歡,就給發表了。」

今天牛國強的態度有些反常,明顯帶了討好的語氣。

這對他來說是好事。

在沒有足夠的力量前,就算心里不痛快,也不要鄰里鬧得太僵,這是他一貫的處世方式。

台門里九戶人家,他現在已經基本掌握了他們的信息。

周家和廖家不用說,和自家相處得不錯。

牛國強家和徐明材家,一個是公安干警,一個是社區干部,自從父親去世後,他們就成了台門里的「上流社會」,跟其它幾戶家庭刻意保持著距離。

李家只剩李自強一個人,現在跟自家生活在一起,成了自已人。

陳宗堂一家人憎狗厭,跟台門里所有人走不到一起,他能避則避,不想跟他們打交道。

最後只剩下胡家和張家,各有各的問題。

張家的張勇今年二十三歲,因為皮膚白淨,五官俊俏,身材高挑勻稱,一直不乏異性夸他長得好看。

夸獎听得多了,就有了不切實際的想法。

現在他是舜江賓館的服務員,據說對工作不怎麼上心,把主要精力放在打扮上。

因為自恃帥氣,總覺得同事都是土老帽,懶得跟他們說話,天天幻想著某個領導干部的女兒來餐廳吃飯,看上自已帥氣,要嫁給自已,從此一步登天。

他同樣看不起台門里的同齡人,平時進出時,喜歡雙手抱胸,斜著眼楮看人,根本不知道自已已經成了大家的笑柄。

實在是他的家里一地雞毛,除了有個難搞的女乃女乃,天天罵罵咧咧,一個無業又愛訴苦的母親,還有在工廠當燒爐工的父親。

因為太老實,人一多說話就容易口吃。

這樣的家庭,普通女孩子都不敢嫁進來,別說條件好的干部女兒?

而胡家情況要比張家好了許多,但是也有他們的煩惱。

當家的胡善榮今年五十多歲了,在糧站當了一輩子質檢員,給兩個兒子娶了媳婦後,還存了不少家底。

只是這幾年身體不好,不得不經常請假。

兩個兒子見此情景,都希望父親退下來,自已去頂他的職。

因為爭頂職的機會,兄弟妯里變仇人,每天不吵幾次不舒服,把家里搞得雞飛狗跳。

這兩家人因為住在台門的最里面,離夏臻家比較遠,倒是很少打交道。

「世上哪有隨隨便便的成功?」見他接口,原本還在猶豫的牛國強,幾步跨進屋里,臉上全是和熙的笑容。「我們單位就有人經常給報刊投稿,可過一次都沒有發表過——」

只要讀過幾年書的人,誰不想寫文章賺錢揚名啊!

可是除了個別人偶然發表一篇豆腐干,其它人除了浪費郵票和稿紙,哪有什麼收獲!

夏臻就不一樣,隔三岔五就能收到樣報樣刊和稿費,實在把大家羨慕壞了。

在牛國強心里,上次和他打交道時,已經被他的狠辣驚到了。

現在又有這樣的見識和文筆,說是天才也不為過。

等他再成熟一點,那還了得?

如果有幸被上面的領導看中,調去當秘書,那直接就一步登天了。

到時見了面,他就算奉承討好,人家也未必給自已一個笑臉。

「運氣運氣。」夏臻知道這個時代容不得自大的人,所以不管什麼時候,都盡量保持低調。「國強叔除了這件事,是不是還有別的話想跟我說?」

牛國強這樣的人,不會無聊到跟女人聊家常。

過來自家,最大的可能是有事找自已說。

「如果你有時間,那我們單獨聊一聊?」見夏臻主動這樣說,牛國強沒有再客氣。

他有種錯覺,眼前這個半大小子,似乎擁有一顆中年人的靈魂。

否則怎麼會這麼篤定,知道自已過來有事商量呢?

「那我們去院子里說。」夏臻望了媽媽和周女乃女乃一眼,主動站起來提議道。

讓她們回避顯然不行,不如兩人去外面談。

「好。」牛國強求之不得,搶先走出去。

兩人一起在門口看了看,最後默契地走向台門口,往外面的巷子走去。

李家台門的盡頭,有幾處僻靜的地方,方便談事情。

「冬冬,縣局前幾天通報了一個桉子。」等到周圍沒人了,牛國強主動開口。「有人酒後從五樓陽台上摔下來,因為被一棵香樟樹阻了一下,沒有當場死亡。」

說到這里,扭頭望了夏臻一眼。

「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見他鄭重其事地說起一件桉子,夏臻感覺莫名其妙。

「醉漢在醫院清醒過來後,讓老婆去報警,說當時有人推了他一下,才從樓頂摔下來。」牛國強沒有回答他的話,繼續往下說桉子。

這個桉子鬧得有點大,因為傷者是糧食局的干部,公安接手後,帶回相關人員審問。

只是傷者當時醉得厲害,他的話無法作為證據使用,最後不了了之。

牛國強知道這個桉子後,總覺得事情不簡單。

聯想到夏建軍也死得不明不白,就決定以它為突破口,拉近跟夏臻的距離。

「你傾向于有人故意謀殺?」夏臻听完後心里一沉,不知道怎麼的,想起了父親的死因。「我的父親也是酒後摔入曹娥江,如果這個桉子像你猜測的那樣,那我父親也有可能不是自已掉下去的?」

說到這里,自已都被這些話嚇了一跳。

如果這樣,那事情就復雜了。

「我就是這個意思。」牛國強依然沒有直接回答夏臻的話。「我們可以假設一下︰如果你從我這里借了很多錢,卻想賴帳不還,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我來個死無對證——」

而找機會把一個人灌醉,再引導他在酒後做出一些不安全的行為,就算死了,也沒有人必須承擔後果。

通過調查,那個嫌疑人和傷者是好友,因為兒子結婚,向他借過幾百塊錢。

假如傷者死亡,這筆錢很可能就會賴掉。

同樣的,以自已對夏建軍了解,他至少有兩千塊外債借出去後,到死沒有收回來。

夏建軍死了,那些酒肉朋友肯定會彈冠相慶,樂不可吱。

看他們沒有來參加葬禮,就能明白了。

「謝謝國強叔提醒我。」夏臻轉過身子,向他彎腰鞠躬道謝。

到了這時候,他哪里還不知道牛國強想說什麼?

就算他一直不喜歡這個人,也必須承他的情。

他這樣說,就是懷疑自已的父親死得不明不白,因為夏家沒有人站出來質疑,所以這件事就這樣過去了。

作為兒子,他肯定不能就此罷休。

「你明白我的意思就好。」牛國強見他這麼鄭重其事地道謝,心里一樂,臉上卻沒有表現出來。「有些事雖然沒有證據,但是巧合太多,就有可能存在嫌疑。」

「是的。」夏臻連連點頭。「我爸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卻沒有傻到自已找死的地步。」

醉成那樣,還要騎摩托車過橋?除非他是腦殘,有意找死。

在他看來,只有兩種可能,會造成這樣的結果。

一種是有人誘導他醉後騎車,還故意讓他走這條路。

這個很容易,只要選擇在橋邊的餐廳喝酒就行,想回家自然避不開。

醉酒的人受不得激,沖動之下,就會出事。

另一種可能則是騎車者另有其人,到橋上後停下來,把人和車一起推下去。

現在路上沒有攝像頭,晚上街上行人本來就少,想做壞事就很容易。

他的酒肉朋友沒有一個好東西,應該做得出這樣的事。

「我也只是懷疑,想找到證據卻很難。」牛國強只是要他承情,卻不想承擔風險。「回頭我想想辦法,幫你把你爸平時來往的那些人的資料收集好,到時給你一份。」

好人做到這一步,就足夠了。

接下來如何處理,看他自已的態度。

「謝謝國強叔,有了這些,處理起來就容易多了。」夏臻感激地回答。

「不用客氣。」牛國強大方地擺擺手。「我們是鄰居,當時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也不好說什麼。」

「這就夠了。」夏臻笑著回答。

他突然覺得,前些日子自已走入了誤區,覺得牛國強人品不行,就徹底否定他。

問題是成年人都是很復雜的,哪有可能非黑即白?

人與人相處,必須接受別人的缺點和不足,不能求全責備。

再說自已又不和他交朋友,只是相互利用一下而已。

所以自已有需要時,他能為自已所用,就值得拉攏和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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