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森非常不情願。
可是他現在被金素英拖著,找不到任何借口不跟著她通過那道暗門,往地下走。
現在已經很明顯了,日本人就是想把他拖下水,偏偏他現在根本沒能力拒絕,他能體會到那種強烈的憋屈和不甘了。
他一個披著黑狗皮的警察都這樣,那生活在冰城的普通老百姓又該是怎樣呢?
也許他們已經有的已經麻木了,還有的內心不甘,正在暗中繼續憤怒的力量,等待傾覆的那一天。
地下並不陰暗潮濕,應該安裝了排風系統,而且,地下的溫度要比外面還要高一些,順著磚石砌成的梯子下去。
就听到里面傳來「滴滴噠噠」的聲音。
這個聲音周森還是很熟悉的,這個聲音也算是他這一代人的回憶,上中學的時候,他參加過學校的無線電通訊小組的。(這個有的學校真有這個課程的,現在估計沒有了)
當然,原身也在警察講習所(現在是偽滿第三地方警察學校)學過的,自然也不算陌生。
「平川君,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周森,我們特高股新來的主任股員。」很快,他們就來到一個有四五十平方的大廳,金素英介紹一個個子不高的日本男子給周森認識道。
「周森桑,你好!」平川秀一郎微微一點頭,態度顯得十分的傲慢。
「平川君,你好。」周森腰稍微彎了下來不少,沒辦法,對方是日本人,不這樣,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至于這個平川秀一郎對他的態度如何,那有關系嗎?
整個大廳內坐了有是幾個人,至少有七八台接收機在工作,有一半兒以上居然白俄,男女都有。
這里其實就是一個無線電監測點,主要目標就是馬路對面的蘇俄總領事館。
但凡是蘇俄總領事館發出任何一份電文,這邊都可能截獲,並且抄送給破譯機構進行破譯。
如果蘇俄總領事館發現的話,肯定是要想日方提出抗議的,所以,這個監測點只能依托「春明」照相館而秘密存在。
其實,蘇俄總領事館方面也知道「春明」照相館是日本人安排的監視點。
但是他們未必知道在「照相館」的地下還有日本人的一個秘密無線電監測點。
這就是虛則實之。
監視你不過是表面,而真正的目的是為了偵測和截听你的對外聯絡通訊,獲取更多的機密。
周森在平川秀一郎的介紹下,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遍,不過,這里除了無線電監听之外。
還有有線監听。
蘇俄總領事館的三部電話居然全部被他們監听了,這種有線電話的監听很容易。
畢竟日本人現在控制冰城,找到接入的線路,私自拉一條線接入監听器,這是很容易的一件事。
當然,人家也會隨時檢查線路的,一旦發現線路被動手腳,自然會發現的。
只是這種情況,除非抓現行,對方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只要沒有擺在明面上,雙方都是斗而不破的。
周森對竊.听技術還是很感興趣的,自己家里就裝著一個竊.听器,他一直都沒敢去動。
但在金素英面前,也不敢表現的太感興趣,以免她起疑心。
倒是在一個工作台上,周森見到了一個跟他家里書房吊燈上一模一樣的竊.听器。
如此一來,他也基本肯定,自己家里的竊.听器就是日本人裝的,同一種型號的竊.听器,同一個機構和人使用可能性是最大的。
日本人為什麼要在自己家里安裝竊.听器?還不是因為「熊工作」任務失敗,懷疑行動隊伍里有內奸,他們懷疑安東尼老爹,那懷疑自己也就不奇怪了。
他們一方面懷疑自己,一方面卻表現得要重用自己,很明顯,他們無法確定安東尼老爹是否是內奸。
而且,除了安東尼老爹,還有其他人的甄別是否完成,嫌疑排除沒有。
如果其他人都甄別完成,那嫌疑最大的就是安東尼老爹了,問題是,這些他都無從得知。
平川秀一郎看周森對無線電監听不太懂,完全是個門外漢,自然也就不敷衍了,直接就丟下他跟金素英,去忙自己的了。
「金秘書,這里太悶了,我有點兒不習慣,還是上去吧。」周森收到了冷落,也不想多待。
金素英也看出來了,點了點頭,這里機密太多了,周森剛到特高股,還是不要讓他涉入太深。
秋山之助的意思是,紀要讓他感到信任和重視,但也不能讓他知道的太多。
既然周森自己不願意,她也樂的就坡下驢︰「好,我們也不能待太長時間,以免被懷疑。」
兩人通過暗道上來了。
袁文甫還沒有回來,看來今天上午他是不打算出現了。
隨後,兩人象征性的拍了幾張照片,隨後出了門,上了一輛早已準備好來接她們的馬車。
「金秘書,現在去哪兒?」馬車上,周森問道。
「回警署,秋山先生還等著我們回去呢。」金素英說道。
「哦,好。」周森不再多說,手里杵著文明棍,閉上眼楮假寐起來。
「哎,你就沒話跟我說嗎?」
周森正在腦海里想這袁文甫究竟是金素英故意安排的缺崗,還是這家伙膽子太大,擅離職守。
要是後者,問題不大,前者的話,那問題就大了。
突然小腿被冷不丁的來了一下,原來是金素英用腳踢了他一下,而且下手還挺狠的。
「干什麼,被狗咬了?」
「你才被狗咬了呢,車上就咱倆,你就不能跟我說說話?」金素英杏目圓瞪,全都是怨氣。
「這麼冷的天,我省點兒口水行不行?」
「周森,我發現你這人真是善變,以前你對我從來都不是這個態度的?」金素英質問道。
「你們女人才善變呢,我算什麼?」周森哼哼一聲,旋即把腿挪動了一下,拉開一點兒距離。
「你是不是不願意來特高股?」
「跟你有關嗎?」
「你要是不願意,我可以幫你在秋山先生面前說一說?」金素英說道,「反正你現在也沒正式工作?」
「你會這麼好心?」周森微微睜開眼皮兒道。
「只要你求我,咋倆恢復以前的關系,我就幫你,怎麼樣?」金素英笑道。
「那我還是留在特高股吧。」周森閉上眼楮,繼續假寐,繼續當舌忝狗,傻子才干。
「周森,你說我那點兒比不上那個白玉嵐?」
周森懶得搭理。
……
「他真的不願意在特高股工作?」秋山之助听了金素英的匯報後,略微沉吟一聲問道。
「我听不出來他說的是假話。」金素英點了點頭。
秋山之助點了點頭︰「金秘書,你跟他過去關系很熟悉,你覺得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他這個人不太專一,性格上還有些懦弱,喜歡文藝,還特別的執拗。」金素英道,「有時候還很幼稚,跟小孩子差不多。」
「等等,不專一跟執拗這兩者應該沒有關系?」
「不專一是他的性情,執拗是他的性格,兩者還是不一樣的,秋山先生。」金素英解釋道。
「你這麼一說,我有些明白了。」秋山之助道,「看來,在你的眼里,他並不堪大用。」
「是的,秋山先生,我不明白您為何如此看重他。」金素英低頭道。
「他的身份很重要,關系到帝國的一件偉大的計劃,所以,你必須要理解。」秋山之助道。
「是。」
「他現在對你產生了逆反心理,所以,你要花點兒心思,重新獲得他的信任,明白嗎?」
「獲得她的信任,秋山先生,我不太明白……」
「金素英小姐,需要我說的那麼明白嗎?」秋山之助走金素英跟前,認真的看著對方問道。
金素英一怔驚慌,忙低頭道︰「是,素英明白。」
「去吧,多關心關心他,他現在是正需要人關心的時候。」秋山之助說道。
……
特高股在警署內並沒有辦公室,所以周森干脆回自己的地盤兒,海城街倉庫。
現在應該叫「森記」公司了。
他現在是光桿司令,秋山之助承諾給他派的人手,目前還沒有,內定的小跟班烏恩還要再等兩天。
這工作調動和辦手續也是要時間的。
基本上,他現在就是一個沒事干的閑人,喝茶,看報,順便考慮一下等那些定制的器材回來,安放在哪個位置比較好。
得安個電話了,這開了公司,公司也沒個電話,那也說不過去。
「老六,三兒……」
「來了,頭兒,哥,啥事兒叫我們?」顧老六跟葉三兒一塊兒跑了進來,湊到周森跟前。
「你們倆幫我跑個腿,辦個事兒。」周森說道,「一個去電話局,申請一條電話線來,咱們公司裝一部電話,一個去報社,刊登一個招聘廣告,廣告詞我已經寫好了,你們倆分工一下,今天下午把這事兒給我辦好了,晚上我請大家吃飯。」
「我去電話局吧,我認識一個人在電話局當工程師。」顧老六把拉電話的活兒接了過去。
剩下去報社的只能是葉三兒了。
「哥,咱這廣告登幾天?」葉三兒問道。
「先登一個星期再說,要是招到合適的人,就不用登了。」周森想了一下說道。
「好咧。」葉三兒答應一聲,揣著錢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