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縣,修築的臨時大壩上。
已經是一天一夜過去了。
這一天一夜的功夫里面,修築的大壩高達三十多尺,並且經過蘇州知府的加固後,大壩也變得穩固了不少。
但,唯一有個問題,就是水位一直在上漲。
修築的大壩越高,水位也越高,待到這水位高過大壩,大水將會沖向蘇州府。
到那時候,蘇州府也會被淹,成為一座水城。
所以,百姓們都在萬分緊張的看著大壩下方。
官民們,一個個都沒敢休息,只是看著大壩下高漲的水位,面色露出極度的愁容。
這可如何是好?
根據傳回來的消息,淮王已經帶著三千人去堵吳縣大壩了,可這水位經過一天一夜,還是沒有消下去,還是在高漲。
這說明,淮王暫時還沒有成功啊。
蘇州知府站在大壩上,心中發顫︰「雨還在下,洪水還沒堵住,這是天要亡蘇州府麼?」
「要真是如此,我干脆殉了蘇州府算了。」
要是蘇州府被淹,他其罪難贖啊。
不僅如此,所有蘇州官員都要被問責。
當然,在這之前還有個前提,那就是洪水淹掉蘇州府後,他們還能活著出去。
「知府大人,就算不成功,我們也運送一半的百姓出城了……」身後,一位高官咬牙道。
蘇州知府狠狠踹了他一腳︰「那還有另外一半呢?一半,就是五十多萬啊!」
五十多萬,這是什麼概念的人口?
而且,淹掉蘇州府,會對大明的經濟,產生極為重大的損失。
被踹了一腳,蘇州通判嘆息一聲︰「知府大人,咱們就別白日做夢了,你我都知道,淮王是不可能成功的。」
「洪水這麼凶猛,水位這麼高,想要堵住吳縣大壩,何其困難?」
「非人力所能為之。」
蘇州知府听他這麼說,臉色也黯淡了下來︰「是啊,人,怎能與老天對抗。」
「可當下,我們只能選擇相信淮王了!」
蘇州通判咬牙︰「沒用的,知府大人,您醒醒吧,等到大水沖了蘇州,一切就都完了。」
「何為天災?這就是天災!」
通判道︰「天災,要是能被擋住,那還能叫天災麼?」
「人想阻天?天底下都沒這樣的事情。」
蘇州通判的聲音很大。
四周不少官員,衙役也都听見了。
他們的神色,也微微黯淡了下來。
原本心中還有最後一絲希望,也變得渺茫。
因為他們知道,通判大人說的沒錯,人怎能阻天?
天災,是人力不可阻擋的,若非如此,華夏大地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不可阻的天災了。
蘇州知府哀嘆一聲,久久不言。
見知府不說話了,通判也閉口不言,在場的官員們,都耷拉著腦袋,心中已經做好了與蘇州共存亡的準備。
死,並不可怕。
可怕的是,他們現在要拉著整個蘇州府的百姓一起死,這才是最恐怖的。
他們,會上史書的。
史書上,會將這次臭名昭著的防洪記載在案,每當後世翻到這次記載後,他們的名字永遠都被釘在恥辱柱上,臭名昭著啊。
衙役們,也站在大壩上,眼神中露出些許不甘,些許絕望。
他們,也曾想過與天對抗,但心氣不足,天災之下,誰還能奮力相對?
父母官都沒了辦法,百姓們便更加慌亂了。
他們望著越漲越高的水位,心中已經顫抖到極致,面如死灰。
「或許,經過這一天一夜,淮王已經……」
「三千人,沒有一人回來。」
「只有劉將軍帶的兩千人,陸續送還未死的百姓回來,那三千人,更是毫無蹤跡……」
突然。
就在這時。
洪水發生劇變。
滔天的洪水浪,一波接著一波,朝著大壩這邊洶涌而來。
仿佛,就像是海龍王發怒。
被烏雲遮蔽的天空中,原本陰雨連綿,此刻卻是狂風暴雨,雷聲綿長,直劈而下。
「轟隆隆!」
「轟隆隆!」
雷電之下,天空仿佛被劈成白晝。
黑白色的天空在閃爍,暴雨之下,水位越漲越高,洪水也變得越來越洶涌。
有不少站在大壩上的百姓,被洪水浪卷了下去,消失了蹤跡。
「啊!」
「老天爺,這可怎麼辦啊。」
「居然又暴動了。」
如果剛才是讓他們絕望,那現在洪水如同發飆,就是徹底斷絕他們最後的念想。
百姓們已經忘記了恐懼。
在雷電中,在暴雨中,他們跪在了大壩上,渾身的力氣都已經疲軟了,眼神中黯淡無光,就像一個個即將赴死的人。
「沒用了……」
「徹底沒用了。」
「老天爺,是要徹底淹了整個蘇州府。」
「這般恐怖天象,還有洪水滔天,誰能抵抗?」
蘇州知府也閉上了雙眼,喃喃道︰「我之大罪,我之大罪……」
「蘇州府百萬人口,盡為我所毀。」
「為官一生,我犯此大錯,已不足赦免。」
「諸位同僚,我實是不忍看見這最後一幕,看見蘇州洪水滔天,我先走一步了。」
話罷,蘇州知府猛地撞向了大壩上的一塊大石頭。
噗呲!
鮮血迸濺。
蘇州知府氣絕身亡。
在死前,他最後英勇了一回,他不忍看見治理了二十多年的蘇州府,被大水淹沒。
看見知府撞死,蘇州通判的心中,也燃起極度的死意。
「蘇州大水,我也無顏面活在世上了……」
噗呲!
又是一聲。
蘇州通判也氣絕身亡。
到了這最後一刻,誰都沒有辦法了,兩位大人只能殉職,懺悔于蘇州。
百姓們看見這一幕,更是絕望了。
有人忍不住嚎啕大哭起來。
「難道,蘇州府真的沒救了嗎?」
他們不願意看見這偌大的蘇州府,徹底變成水城,不願意全部葬身于此。
突然。
有人吶喊。
「快看,水位停住了。」
「快看啊。」
起初,沒有人相信他,但伴隨著明顯的變化,水位似乎好像真的有了變化。
當即,有幾個百姓往下看去,頓時眼神中露出極致的狂喜。
「好像真的停住了!」
「停住了!」
「停住了。」
暴雨,還在下。
但水位卻並沒有漲高多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一時間,百姓們好像聯想到了什麼。
大壩上,成千上萬人的眼神,頓時看向了吳縣的盡頭,仿佛在瞻仰著英雄的神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