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罷,朱棣拍了拍太子爺的肩膀。
可太子爺被這麼一拍,反而嚇得更厲害了。
朱棣深吸一口氣︰「你擺出這麼一副樣子給誰看呢?搞得好像我欺負了你似的,算了算了,你出去吧。」
本想和老大親近親近,但老大這一副把他當老虎的模樣,讓朱棣又有些不耐煩了。
朱高熾嘆息一聲︰「爹,我走了。」
話罷,小心翼翼的走出御書房,離開了這里。
朱棣望著那敦胖的背影走遠,將手中的書扔在地上︰「生這幾個兒子,還不夠氣受的,三個不抵一個孫子。」
冷哼一聲,走過去,拿起紀綱手中的禮單。
攤開一看。
李芳遠三個字,就寫在了禮單的最後一頁。
李芳遠,是現在的李朝太宗,雖說只是使者簽字,可效用等同于李芳遠。
朱棣望著這幾個字,叉起腰,臉上露出一絲笑意︰「李芳遠,你個老小子要知道這消息,該氣炸了吧?」
朱棣還是燕王的時候,就見過李芳遠,兩人都是梟雄,可謂惺惺相惜。
現下,看到李芳遠竟被自己的孫子斗敗了,朱棣怎能不得意。
「我孫子厲害,把那李朝都變成咱大明的養馬場了。」朱棣哈哈大笑。
想到李芳遠氣得臉紅鼻子歪的場景,朱棣更高興了。
更重要的是,孫子能夠穩壓李朝一頭,這就說明他具備了帝王的資格。
李朝,同樣不是省油的燈,這次能簽字,臭小子定廢了不少力,才將李朝使臣治得服服帖帖。
紀綱連忙道︰「太孫殿下是咱們大明第一厲害的年輕一輩。」
朱棣呵呵一笑︰「話可不能說得太滿,太孫是第一,用得著你點破?」
雖是斥責,但滿臉笑容,紀綱也討好一笑︰「皇爺,我給您詳細說一下太孫降服李朝使臣的過程?」
朱棣來了興趣。
坐在榻上,俯身居高臨下的望著紀綱︰「說。」
紀綱組織了一下語言,快速的講解著。
當听到李朝太宗謀反篡位時,朱棣有些詫異,那臭小子是怎麼知道這麼機密的事情?
就連自己也不知道啊。
李芳遠篡位,是極有可能的,朱棣和他見面時,李芳遠就曾表露出極大的野心。
總之,這李朝由他掌控,不是個省油的燈,大明得防著。
永樂大帝果然是有智慧的,看人也很準。
再繼續听到李芳遠發展國內勢力,中樞集權,使得李朝得到迅速發展時,朱棣冷哼一聲︰「李芳遠,我果然沒看錯他。」
不過,更讓朱棣震驚的是,這些消息,太孫竟然知道?
「好小子,真是我大明的好聖孫啊。」
接下來,就是李朝使臣被嚇尿,跪在太孫面前的場景了。
紀綱將詳細過程全說了一遍,朱棣也听得炯炯有神。
「那臭小子,做的不錯,雖然有點成績,但也不能驕傲。」朱棣吩咐道。
紀綱笑著道︰「皇爺放心,太孫低調著呢,底下的那些小官,也都很服他。」
朱棣心中欣喜,表面卻淡淡道︰「身為我大明皇太孫,會些手段有什麼稀奇的。」
話罷,神情一肅,冷笑道︰「倒是這李朝,瞞著咱大明偷偷發展,這是要干嘛?要造反嗎?」
「派錦衣衛去李朝,多探听探听李朝的動靜,以後不得忽視此地。」
「那李芳遠是條狼啊,我得防著他咬我一口。」
紀綱鄭重點頭︰「是!」
……
御書房門外。
太子爺愣住了。
他剛走,又忘記折子沒拿,回來拿折子的。
便听到紀綱和老爺子這一段對話了。
听到兒子將李朝使臣嚇得跪在地上求饒,太子爺眼淚止不住的往外蹦。
再听到老爺子對孫兒絲毫不吝嗇夸獎,只要听到孫兒的消息,老爺子滿臉都是笑,更是讓太子爺心中發酸。
兒子終究干不過孫子。
那孫兒是掌上明珠,咱就是那豬圈里的一坨粑粑,燻死老爺子……
不過,太子爺又很欣慰。
「兒子,李朝太宗李芳遠可是個英雄,他派來的使臣怕是也不會差,你能壓李朝一頭,我也放心了。」
太子爺站在門外,又是欣慰,又是落寞。
他羨慕老爺子和孫子的感情,又覺得自己有點多余。
但兒子有出息,這是值得高興的事情!
他也終于明白了,剛才老爺子為何突然喝罵他了,那是生怕他知道瞻基的消息啊。
便在這時,御書房外,也匆匆追來一批文官。
「這紀綱,走得太快了。」
「畢竟是武將,咱們跟不上正常,可累我半條命了。」
「嗯?太子爺?」
幾個文官連忙給偷牆角的太子爺行禮。
太子爺咳嗽一聲︰「是听到李朝朝貢的消息吧?」
夏原吉,楊士奇,蹇義等人紛紛點頭,急迫的想知道。
太子爺頷首道︰「是真的,剛紀綱在里面已經說過了,李朝同意每年進貢一千匹軍馬,一百匹種馬,具體禮單你們進去看看。」
幾個文官對視一眼,忍不住眼中的狂喜。
太子爺確認的事情,那自然不會有假。
于是,幾個大員連忙走了進去,而太子爺則轉身回了東宮。
快樂不屬于他,他今天是個被罵的小孩。
……
文官們在了解到消息後,皆是大喜不已。
同時又十分慶幸,這李朝竟然發展如此迅速,若非及時發現,否則還真要被他們蒙蔽了,以為那里一直都是窮鄉僻壤。
不過簽下這份朝貢禮單,大明朝就可以放心了。
至少,這份禮單,能給李朝施加極大的壓力,讓他沒有余財擴建軍隊。
待這些文臣走後,朱棣又下了一道聖旨,遞給一個太監道︰「你把這聖旨,送到朱府去,然後帶著他來皇家馬場挑馬,我在那里等你們。」
「是。」太監忙接過聖旨。
太孫做了好事,那就得獎賞,他如今也成年了,該給他配上一匹好馬,讓他好好熟悉下,以備未來跟著自己上戰場了。
……
朱府。
朱辰再一次接到了聖旨。
在听聞皇上讓自己去皇家馬場挑選馬匹的時候,饒是朱辰都愣住了。
這是皇上高興自己將李朝變成了養馬場,所以也賞賜自己一匹馬麼?
朱辰也有些高興。
反向朝貢之事,他可是和使臣們說清楚了,以後再來朝貢,可不會再給你們雙倍的東西了。
同樣也為大明爭取到了最大的利益,以後不是大哥供養小弟,而是小弟供著大哥了。
這樣的功勞,的確夠資格去皇家馬場挑選馬匹了。
所以,朱辰毫不猶豫, 直接接了聖旨,跟著幾個太監,朝著皇家馬場走去。
約莫小半個時辰,幾個太監領著朱辰,走進了馬場。
皇家馬場,何等氣派?
這遼闊的疆土,足以馭馬使用。
朱辰一眼,竟望不到馬場的盡頭,佔地至少有幾百畝以上。
而兩側則是馬棚,馬棚內所圈養的,都是大明收集到最好的戰馬。
這里每一匹,或是各藩國進貢,或是被蒙古送來求和的,或是各地收集的。
這些馬,一眼看去,就精氣神十足,養得膘肥體壯。
朱辰早就想要一匹馬了,可普通的馬他看不上,但像這種汗血寶馬,朱辰看了便只剩下歡喜了。
好男兒,誰不想騎上馬,縱馬狂奔?
好男兒,誰不想穿上盔甲,騎著高頭大馬,學那項羽一樣,殺出自己的榮耀?
便在這時,遠處傳來一聲大喊。
「臭小子,看這里!」
中氣十足的聲音,充滿了男兒的陽剛之氣。
朱辰看去,發現是老爺子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之上,縱馬狂奔。
此刻的他,穿的不再是粗布麻衣,而是一身精壯的黑色盔甲,那盔甲在他的身上踫撞,發出鏗鏘之聲。
略有花白的頭發,也被頭盔遮住。
黑色頭盔之下,是朱棣堅毅,深邃,帶著豪氣的目光!
此刻的他,仿佛不再是那個穿著棉麻素服的老爺子了,而是戰場上廝殺了幾十年的老將領,從刀山血海中爬出來的大將軍。
腳下戰馬狂飆,老爺子穩穩騎在大馬之上,俯身沖刺。
他這幅模樣,讓人聯想到的,只有霸氣,威武!
朱辰看到的第一眼,瞬間心潮澎湃!
一股股的熱血,從他的天靈感瘋狂涌上心頭。
這是他第一次領略老爺子在馬上的風采,是何等的卓絕,何等的威風凜凜。
待戰馬狂飆至朱辰面前,朱棣猛地懸崖勒馬,戰馬前蹄飛了起來,然後又穩穩當當的落下。
高亢的馬聲嘶鳴過後,老爺子騎在馬上,大手拉著韁繩,哈哈大笑︰「臭小子,見過我這樣沒?」
馬場內,回蕩的都是老爺子的大笑聲。
朱辰熱血沸騰,雙手抱拳︰「臭小子朱辰,參見大帥!」
朱棣哈哈大笑,朝朱辰伸出滿是老繭的大手︰「咱家的兒郎,以後都要上戰場,怎能不會馬?」
「上來,我親自教你!」
「好!」朱辰哈哈大笑,爺倆的笑聲回蕩在這片馬場。
朱辰伸出手,朱棣牢牢抓住,猛地一拉,強大的手臂發力,愣是生生將孫兒拉到了馬上,坐在了自己的前面。
朱棣的雙手,牽起韁繩,環著朱辰的身子,防止他掉下馬去,大笑道︰「抓好了,爺爺教你騎馬!」
「三遍學會,你看好咯。」
「三遍要學不會,那就是你笨,我可得踢你。」
話罷,猛地一扯韁繩,朱棣大喝一聲︰「駕!」
戰馬昂起,若不是朱棣的臂膀牢牢環著朱辰,只怕朱辰就要掉下馬去。
腳下的馬兒,如同離弦之箭,飛奔了出去!
耳旁,傳來的盡是老爺子的大笑聲。
這一刻,朱辰感受到了老爺子堅實的胸膛,感受到了那種洶涌而來的疼愛和教導。
朱辰滿臉興奮,感受耳邊的狂風略過︰「老爺子,三遍學不會,我給你倒立行走!」
朱棣大笑︰「臭小子,比我年輕的時候狂!」
皇爺帶著皇太孫在馬場內縱橫狂奔,守候在一旁的馬夫們,紛紛朝那邊望去,露出一臉的恭敬。
而這時,馬場外,正走進來一人。
朱瞻壑心情煩悶,想來跑馬散散心,可卻被太監擋住。
「世子,您不能進去,皇爺在里面!」
「世子,您僭越了,皇爺下令誰都不許進去。」
幾個太監見朱瞻壑想要硬闖,頓時急了,攔都攔不住。
朱瞻壑冷笑一聲,猛地將他們推開︰「我是爺爺的孫子,他豈會罰我?」
正巧,他爹惹得老爺子大怒,斬殺了三千私兵,朱瞻壑去皇宮求見,想替他爹求情,也見不到老爺子。
眼下老爺子就在這,他豈能放過這個認錯的機會?
當下,強硬闖了進去。
待他闖進馬場,隔著老遠,便听到爺爺大笑的聲音,朱瞻壑的心緒瞬間激蕩起來。
他是自豪的。
因為他的爺爺是那麼的英明神武,是打下整個明天下的帝王,是讓四海寰宇,莫不敢從的永樂大帝!
這份榮耀,身為他的孫子,自然與有榮焉!
朱瞻壑高興的大喊了一聲︰「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