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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3章 372︰渾于黑暗成一色

第363章 372︰渾于黑暗成一色

第二天,太陽會照常升起。

當這一句話都變成了不確定的時候,人們將會是絕望的。

樓近辰站了一夜,他沒有等到第二天的太陽,因為第二天開始下雨了。

天上烏雲密布,雨一直下,不過,樓近辰卻知道太陽是出現了的,烏雲只不過是遮擋了這一片地方而已。

他離開了那一座山頭,發現山中居然有著一片田地。

有稻田,其中有人在勞作。

有鋤頭鋤地的聲音,沙沙的雨聲之中,冒雨耕作雖然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是大多都是發生在忙時,而現在並不屬于那個時候,面前這一片一人多高的黃牙米地,還沒有到成熟的時候。

他順著那聲音,來到了另一邊,那里正是聲音的發源地。

還未走近,那鋤地的聲音又消失了,然後便听到了斷裂聲音和咀嚼聲。

他轉到一條田梗上,卻是看到了一個讓他意外的人。

甚至在他的認知里,這可以不稱之為人,只是類人的生物。

這是一個全身長滿了毛的人形生物,一身的毛有黑黃兩色,頭背手上的毛是黃色,臉上的毛是黑色,而且眼楮那一圈卻有白色。

這讓人一眼看上去有些恐怖。

但是他懷里一柄鋤頭拄地,靠在肩膀上,他的手熟練的剝著黃牙米,剝了一半,已經咬了兩口,那黃牙米的汁水在已經溢出了他的嘴。

而他的身上穿著一件簑衣,整個人除了毛多之外,處處皆是人。

當他看到樓近辰之時,立即將鋤頭推倒在一邊,直接跪倒在地上,也不說話,只是他的手里還拿著那‘黃牙米’。

他顯然是見過不少修士的,看他如此熟練的動作,顯然在他的心中已經形成了一種對于修士,必須如此敬跪的觀念。

「你起來吧。」樓近辰心中嘆息著,開口說道。

這一身毛的人站了起來,看了樓近辰一眼,卻又不敢多看。

樓近辰看到對方的雙眼竟是褐黃色。

「你怎麼這個時候在這里開田種地?」樓近辰問道。

「回上真,小的原本是河尖村人士,可是因為從小身上便毛發眾多,到小的及冠之時,更刮之不淨,村中之人厭惡于我,同齡人更是喜歡欺侮于我,于是小的便離開村子,來到了這山中開田地定居。」

這全身長毛的人口齒倒是清晰,樓近辰可以確定其為人,但一身的毛,卻又不是人應該長的,因為他發現,這毛不是人的汗毛,而像是獸的毛,外面有一層質地很硬,里面則是柔軟。

就在這時,又有腳步聲來,然後樓近辰看到一個同樣丑陋的婦人提著食盒走來。

這個婦人同樣的一身毛發,穿著打扮卻是女性的樣子,頭上還戴著綠花布頭飾。

「上真,這是小的渾家,小珍,快來見過上真!」他拉著自己的那丑陋的渾家,讓她跪下,那名叫小珍,實則壯實的婦人眼中閃爍了一下,然後順勢跪了下來,卻又像是嚇到了並沒有開聲說話。

那男子則是解釋道︰「上真,我渾家少有言語,但是心地是好的,她和小的一樣也是一個苦命人,從小也身上多長毛發,最後被家里趕了出來,與小的在這山中相遇,不過,我渾家卻比小的多些力氣,若非是有她在,小的恐怕早就被虎豹給吃了。」

樓近辰心中又嘆息了一下,說道︰「你們起來吧,能夠好好生活,相互尊敬,總是好的。」

他一眼便已經看出來,那個婦人其實不是人,她是真正的妖物,而且是那種未能夠真正化形成猿類。

人與妖之間,能夠結為家庭,無論最終結局是什麼,現在至少是安和的。

樓近辰離開了,沒有揭穿她,他也不知道男子是裝不知道,還是真不知道,以後會怎麼樣,誰又能夠說的清楚呢。

他曾听過一句話,人如草木,剪之再生。

人散居于天地之間,便是一顆顆的種子。

也有人說,人類,其實一直隨著環境的改變而改變著。

樓近辰行走于田野之間,依然看到有人勞作,或是拖家帶口,或者是男子操弄于田地之間,婦人送飯。

他再一次的回到了泅水地界。

那縣城已經是一片廢墟,是被他親手焚燒的,城外那盤結的城寨,也已經蕭條散去了相當一部分。

不過卻也有修士已經習慣了這里,在這里定居了。

樓近辰來到了群魚山外圍的一個山坡,那里已經不僅是一座孤零零的道觀了,而是有著一片屋子,錯落有致,將最初的火靈觀拱衛著。

火靈觀的觀主一直是燕川,只是卻有主事之人,現在的主事之人是莫小群,莫珍珍的兒子。

他看到莫小群在那里安撫著眾多弟子的情緒,然後他出現在門口之時,莫小群眼神一亮,快步來到了樓近辰面前行禮。

他稱樓近辰為三爺爺,因為他的爺爺與樓近辰是結拜兄弟。

其他的弟子們,則是稱樓近辰為師伯或者師伯祖之類的。

樓近辰點了點頭,他自己都不知道整個火靈觀已經傳到了第幾代了。

大家都好奇的看著樓近辰,因為之前樓近辰因為阻止清河界的人行事,而被通輯,這事大家都知道,一開始大家不知道究竟阻止了什麼,但是後來太陽上的宮殿被拖走,大家便明白了樓近辰在阻止著什麼。

「三爺爺,師父還在里面。」莫小群說的師父,正是火靈觀的觀主燕川。

樓近辰點了點頭,莫小群便陪著樓近辰來到了觀主燕川的居所。

觀主依然是那般的消瘦,胡須卻不再是焦黃,而是變成了正常的黑,卻也依然稀疏,和頭發一樣的稀疏。

樓近辰站在那里,久久未語,燕川卻是睜開眼楮說道︰「有些事情努力過了便足夠了,即使是結果不如人意,也要接受,當災難降臨之前,我們可以預先阻攔,而無法排除後,便要面對。」

「不就是太陽暗沉下去了嗎?沒有什麼大不了的,當年我們這一界域之中,太陽本就不夠明亮,人們不也在這里生活嗎?」

觀主看出了樓近辰心中的抑郁。

樓近辰不由的感嘆道︰「您真是我的老師。」

「我不能夠幫助你什麼,只能夠動動嘴皮子,能夠幫你開解一些,我心中也高興。」

樓近辰發現,觀主的話總是這麼的真誠。

「生靈如此多艱,面對如此變局,我輩修士尚且掙扎求存,何況眾生。」樓近辰說道。

「所有,有一句話說,修行人,是極度自我自私的,修行人尋求的是超月兌,不僅是心靈上的超月兌,更要上的超月兌,不困于一界,若僅困于一界之中,界域興衰變化,其中的修士便如草木一般隨界域枯榮!」

觀主坐在那里,緩緩的說道︰「所以,你也不要對于那些離開此界的人心生不滿。」

「我哪有不滿,識時務明大勢者,方為時代俊杰,我尚且讓身邊的人去拜師,如何會對于拜入外界宗門的人不滿呢?」

「你騙不了我,你自己也不要騙自己,你的心中雖然知道,這些都不可違逆的,但是,你下手之時,難免會重,就比如,你在那太陽宮之中,對主動投奔界外門派,並且進入太陽宮殿之中的人出手是重的。」

「這就是你心中氣憤的表現,而你又讓身邊的人去投奔外界的門派,這是你心中理智的一面,知道大勢不可違,可你自己知道大勢不可違,卻仍然在那里做擋車之螳螂,這一點,我並不認為你是可笑的,我認為你是勇敢的。」

「你沒有殺界外的人,這一點我明白,是為了讓本界之中的人,不至于在離開之後,因為你的原因,而被仇視,當然,我想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你不想你的朋友們因你而受到牽連,所以說,你終究還是一個人,唯有人才是矛盾的,人才是放不下的,人可以明白很多道理,卻做著一些與心中道理違背的事。」

樓近辰站在那里,像是一個學生一樣,毫無在太陽宮之中那七境修士舉手皆殺人的風采。

他聆听著觀主剖析著自己的內心。

當他被人帶著看清楚了自己的內心時,卻是長出一口氣,說道︰「觀主所言,令弟子重新回歸真實,認清自己,弟子受益匪淺!」

樓近辰朝著觀主鄭重的行了一禮。

「人都是矛盾的,有趨利避害的本能,也有著為尊嚴仇恨舍命的性情。」觀主說道。

當樓近辰離開之時,他覺得自己輕松了許多。

就連這綿綿的細雨,都不再像之前覺得那般的濕冷了。

他進入群魚山之中,自然的走到了薛寶兒開闢的藥園與她的住處,山中安靜了許多,但是他卻看到霧雨之中,有燈光自那屋子里照出來。

那是薛寶兒住的房間,這麼快就被人佔據了嗎?

是她的弟子?還是別人?

他一步步走上山坡,才剛剛走上山坡,那門卻打開了,一個女子風姿綽約的站在那里,她一身的澹藍色的法袍,頭上的黑發扎了個蝴蝶髻,脖子兩側有兩條黑發垂在胸前。

她微笑著,樓近辰很意外。

「你怎麼沒走?」樓近辰問道。

「郎師未走,弟子如何走?茫茫星宇,弟子畏之極甚,唯願跟隨師身後,亦步亦趨,方不至迷失方向,如此才不會害怕。」

她說的是指太學講的稱呼,師則是師父,她將之合起來喊了。

薛寶兒嘴角含笑,眼中含笑,但是語氣卻極為認真。

樓近辰記得,玄天宗的姬冰雁說過,薛寶兒的天賦是極好的,她對于薛寶兒能夠入玄天宗是極贊許的。

「可是這個世界可能陷入無邊的黑暗。」樓近辰說道。

「那弟子便與師一起沉淪于黑暗,于黑暗之中,渾成一色。」薛寶兒的說道。

樓近辰看著對方那灼灼的目光,竟有幾分難以抵擋的感覺,連忙避開那目光。

薛寶兒嘴角的笑容展開,像是獲得了某種勝利一樣。

「當然,我們也不必那麼的悲觀,天地並不一定會那樣,上古時期,人們不也可以生活的嗎?」樓近辰說道︰「對了,你沒有走,那白小刺呢?」

「白小刺也沒走,她說回去采果釀酒了,之前釀在京落宮中的酒,都被毀了,她說要重新釀。」薛寶兒說道︰「不過,等會她應該就回來了。」

「嗯,你的弟子呢?」樓近辰問道。

「輕雲與棲霞兩個都去了玄天宗,其他的弟子,我許她們自己離去,若是無處可去,可以再歸來。」薛寶兒說道。

樓近辰發現,這個世界,自己的親朋居然都還在,他心中那一片蒼茫的世界,便似多了一縷陽光,又變的多姿多彩起來。

「今天晚上,我們小飲幾杯吧,就當是慶賀我們的重逢吧!」樓近辰說道。

「好,那我去采些菜回來。」薛寶兒快速的說道,她看上去非常的高興。

一直以來,她最高興的便是樓近辰偶然而來,便在她這里吃上一頓飯,因為她知道,樓近辰基本上不怎麼吃東西了,但是到她這里都會吃上一頓。

沒多久,白小刺也回來了,是和薛寶兒一起來的,她們的籃子里有著野花、野菜,和一些未知的根睫。

白小刺同樣的很高興,她跑回白仙的族地之中,尋來了一壇酒,三個人,坐在房間之中飲酒,吃著野花野菜和一些根睫的菜,彼此之間,話雖主要是白小刺在說,但是卻格外的溫馨。

不知何時,雨已經停了,山中蟲鳴吱吱,不覺得吵鬧,反覺更加的清幽。

天空之中,一輪冷月,竟冷的燦爛。

太陽在暗沉,太陰卻在這一天銀光閃耀的燦爛。

樓近辰看著天空,卻在感受著陰陽,他的感知里,陰陽之間的平衡已經失去了。

太陰冷盛,太陽暗沉。

他突然想到了一個地方。

那個地方就是喜宴諸神山,他覺得,那里一定還藏著秘密。

然而,就在深夜之時,樓近辰听到了一聲獸吼。

這獸吼過後,山中寂靜。

他听出這不是獸,而是龍吟。

深海之中的蛟龍都被清河界中的人抓去拉太陽宮了,怎麼還有‘龍’藏著?

他很快就想到了一條龍。

在陰間之時,他曾看到了一條青龍,當時那青龍帶著一顆珠子飛遁而走。

她要自陰間歸來了嗎?

這個世界究竟藏著什麼秘密,樓近辰突然生了一種預感,恐怕這個世界的秘密,現在才真正的揭開于世人面前。

他想到了那個迷霧籠罩的時代,想到那個時候各種異人生存其中,一城為一國。

那更早的時候呢?又是什麼樣子?沒有文字記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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