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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7章 236︰宮猴子

第237章 236︰宮猴子

樓近辰第一眼看的就是那神像。

神像是一個極為英武的人像,只是神像的上衣是被剝掉了的,雙手被捆縛著,身上纏繞著鐵鏈,又有傷痕,頭發有些凌亂。

但是她臉上的神情是堅毅的,是不屈的。

通過神像下方神台上的祭文與禱詞,樓近辰知道,這就是那位武魁。

武魁本是真實存在的人,但是死了數百年了,而他的名聲在這一帶流傳,也就成了可以祭祀的對象。

與其他的‘神寺’相比,一個是屬于不曾存在過,是從虛妄傳說里誕生的‘靈’,一個是真實存在過卻死了的人。

所以,這還是有區別的。

因為這種留下過傳說的人,在樓近辰看來,一定會在陰間留下痕跡。

而若是在陰間留下了痕跡,那麼這就像是相當于將其從陰間召請回陽間來。

然而無論對方當年多麼的正義,成了陰靈之後,必然會因為在陰間之中沾染了陰邪之氣,從而異變。

就像一塊好肉掉入糞坑之中,再撈起來時,那絕對稱不上是好肉了,更何況,人死了,剩下一塊屬于那個人的肉,絕不能夠代表那個人。

在樓近辰看來,人在這個世界,肉身死亡,歸于塵土,但是這個人存在的烙印,就如在書上書寫的字,即使是擦去,也無法完全抹去其烙印在背面的痕跡。

又如從電腦里刪除的文件,在高手的手中,依然很容易能夠找回來。

不過,這找回來的‘靈’,卻難免會帶著其他的東西一起。

所以,這一座神像,是用鐵鏈捆住了身體,那捆的就是‘武魁’其他帶回來的那些東西。

上面的祭文也是弘揚其勇武與正義,將他與陰邪阻絕開來。

樓近辰發現,這些神寺的出現,讓相當一部分人多了一種法術,那法術就是‘請神’法。

只是,如果將‘請神’法當做主修的法術,將自己的一切晉升都寄于與‘神靈’的共通,除了會快速強大的同時,也會慢慢的失去自我。

非大道。

「歸安,你覺得,這些‘神寺’里的‘神靈’與秘靈教那些祭神派,修出來的神法的區別在哪里嗎?」樓近辰問道。

商歸安並不需要多想,回答道︰「秘靈教的人獻祭,是為了神法,所以他的祭文,以及召喚秘靈往往都是以一種殘忍邪惡的方式進行大祭,以此使得秘靈降臨,同時其祭文必定是以一種類似于點燃邪惡的行文書寫。」

「而這些神寺之中的‘神靈’的祭文都是對其進行束縛,所以神寺之中的神靈,看起來不如秘靈教的修士召來的那般可怕和邪惡。」

「嗯。」樓近辰進入了神寺的更里面。

然後,他看到了一個人。

一個和前面神像一模一樣的人。

這個人光著上身,被鐵鏈捆在一個神台的柱子上。

樓近辰走近去看,神台上的祭文,竟是與前面的一樣,唯一不同的是,這個不是石凋,而是人。

是宮保山。

樓近辰認出他來了。

當他站在那里打量著宮保山之時,宮保山突然睜開了眼楮。

他覺得自己的意識里有一團光降臨,像是太陽的光照在他的心靈,無比的刺眼,讓他無比的難受。

他眯著眼楮,有些痛苦難受的樣子,嘴里說道︰「誰允許你們進來的,我不是說過不要打擾我嗎?」

「宮保山,你在搞什麼?」樓近辰冷冷的問道。

「你,你是樓近辰?」宮保山帶著幾分驚疑,又帶著幾分懼意的問道。

樓近辰的本事,他是很清楚的,十多年前,樓近辰一劍便傷了府君周儻,間接的令周府君隕落于其子之手。

而十多年後的今天,他相信,樓近辰一定更加的可怕。

「樓府令,怎麼得空來這里了,是有人向你告狀了嗎?」宮保山說道。

「外面都在傳宮保山已經死了,我看,確實死了。」樓近辰說道。

宮保山的神志,似乎受到了影響,他晃了晃腦袋,說道︰「我沒有死。」

「武魁縣以武風昌盛,怎麼居然也玩起這些儀式來了?以身代神像?別人是由虛到實,你是要讓自己由實到虛,從真實走向詭奇與虛妄嗎?」

樓近辰眯著眼楮,背著身打量著整個房間的布局。

這個屋子里,幽暗,憋屈,牆壁上有壁畫,寫著宮保山的生平事跡,但是上面寫的生平事跡,竟是七八分真事,然後又嫁接到了一些奇怪的怪事上,讓人不知道究竟是真還是假。

在樓近辰看來,秘靈進入人們的心中,需要有傳記,需要有人為其傳播生平事跡,那生平事跡當然是人們編的,但只要人們信了,便從虛妄走向了真實。

而真實的人由此反向的舉行儀式,那也不是沒有可能。

「武魁縣不懂這些,是有人教你了?」樓近辰突然轉身問道。

宮保山眼中閃過一絲的茫然,突然憤怒道︰「我怎麼就不懂這些,我們武人就不能夠施法,不能夠擁有一些手段?」

樓近辰說道︰「在我心中,武人,拳打大千無形神魔,修的是一拳一腳的純粹,是頂天立地的風骨,武人站在那里,便如海邊礁石,他會被淹沒,但是不會擊碎,海水退去他依然還在,而不是像你現在這樣,舍本逐末。」

宮保山又陷入了一種莫名的混亂之中。

「是誰教了你這個儀式法?」樓近辰突然嚴厲的問道,他身上太陽的光輝涌動,仿佛要將一切的陰邪詭異都焚燒。

商歸安站在旁邊,只覺得自己看到了一輪浩日,那燃燒的火焰,滾滾翻涌。

整個暗室剎那之間明亮起來。

宮保山在這一剎那像是被鎮懾了,恢復了清明,張口便說道︰「樓府令,殺了我。」

「是誰將你變成這樣的?」樓近辰問道。

然而宮保山卻像是根本就不知道。

「樓府令,樓府令,樓府令……」

他的聲音突然變得極為怪異,變得扭曲,整個人都像是從陰間爬回來的厲鬼一樣。

後面,他已經不再是喊樓近辰的名字,而像是在作法。

商歸安的眼神變了,以他的經驗,這個宮保山或許早已經死了,只是被人用法術擺在這里,也許是將他當成法寶祭祀。

又或是一種另類的豢靈之法。

那宮保山,整個人突然變得朦朧起來,原本被鎖在那里的人,卻不像人一樣,反捆著的雙手,竟是扭到了前面。

他嘴一張,一口黑氣噴出。

商歸安正想用自己的五靈燈抵擋,但是那黑氣已經被燃燒。

緊接著,便見那宮保山像是一只猴子,詭異而輕盈的躍上屋梁,直接破頂而出。

他本來就矮小,現在看上去更瘦小了,當他破開屋頂,鑽出的一剎那,竟是回過頭來看下面的樓近辰。

而樓近辰恰好看到他的臉上,竟是已經長滿了黑毛。

「師兄。」商歸安喊了樓近辰一聲。

「不急!」樓近辰說道︰「正想看看,究竟是什麼人將宮保山變成了這個樣子。」

……

在城中有一屋。

此屋門窗戶緊閉,不露半點的陽光進來。

有一個灰白胡須的老人坐在一張床上,他的床邊立有一桿黑幡。

黑幡上面有幾個扭曲如蛇盤踞的符紋,幡桿亦是通體黑色,上面凋刻符紋。

在他的床靠背上掛著一個鈴鐺。

他突然睜開了雙眼,然後起身,拿起黑幡就朝外面走去,他出了門,然後走上街,竟像是沒有人看到他一樣。

他出現在武魁寺的後面,搖動著手中的鈴,若有若無的鈴聲在虛空里傳開。

又听他嘴里念念有詞,然後朝著城外走去。

在他走後不久,武魁寺的屋頂被破開,一個黑瘦如猴的人從中躍出,只見那個人順著屋檐詭異的滑落至地面,然後朝著那鈴聲的方向而去。

而其身體竟是在天光之中,快速的隱沒,像是從不存在過一樣。

劉四湘心中惱怒,但是他也沒得辦法。

之前他確實是與宮保山交好,而宮保山建立這一座神寺,他也出力不少,畢竟宮保山做為一個純武道修士,對這方面了解的並不多。

幾乎是他幫著設計的這一座‘神寺’,而之後,宮保山通過與神寺之中那‘神靈’的溝通,而使自身的身心都受到了洗禮,晉升了第四境。

他當然也沾光,一起晉升第四境。

于是宮保山與他更是關系緊密。

只是宮保山卻慢慢的開始出問題了。

他總是夢到自己被無數的‘陰靈’纏身,並且身體開始出現異化。

他一開始沒有說出來,試圖用自己的武道意志壓制著,他天天練拳,他在練拳之中,感覺那些‘陰靈’便消失了。

只是他卻沒有發現,自己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已經不行了,他會自言自語,而他自己居然沒有感覺到,他的身體里居然擠著許多的陰靈。

他自己沒發現,他的家人們當然發現了,于是想幫他治好,想了不少辦法,最後找到劉四湘。

劉四湘沉思了許久之後,說宮保山就是被‘武魁’給影響了,所以要和武魁一樣,捆縛在神台上,用祭文和規矩去約束他,最後化解掉。

所以,宮保山被擺上了神台。

只是這才一年不到的時候,便有人來破壞了。

這讓劉四湘如何能不憤怒。

只是他也清楚,若是被人撞破了這事,自己最好是快點離開,而且,他覺得自己的任務也算是完成了,只要離開了這里,待將來大事發動之時,自己還可以再回來。

那時將風光的回來,在這武魁縣二十來年,他還真有點喜歡這里了。

他決定將來回來之後,仍然在這里住下來。

他已經出了城,身後的虛空里一陣扭曲,有一個影子出現,是一個干瘦的人跳了出來,如一只猴子一樣。

宮保山原本所擅長的便是猴拳,刁鑽狠辣,靈動陰毒,有宮猴子的外號。

此時他走起路來更像是猴子,在鈴聲召喚之下,一步步的跟在劉四湘的身後。

看到宮保山的樣子,劉四湘心中稍稍的嘆息一聲,想道︰「一切都是你自己先出了錯,怪不得我,我亦是與你真心相交,只是你自己出錯,將自己交到了我的手上。」

「不過這樣也好,你生前我們是好友,現在我們更是不離不棄的伙伴了。」

劉四湘走的很快,而且出了城之後,就往山林之中鑽。

隨著他離得武魁縣越來越遠,他心中升起了疑惑,原本他認為自己會被人跟上,需要一番戰斗。

然而這一切都是如此的順暢,這反而讓他懷疑了,他站在那山頂,看著武魁縣。

此時武魁縣已經入夜,在這山頂可以看到武魁縣之中,已經出現了點點的燈火。

也就在這時,他的眼中看到了山里有燈光晃動。

他眼一眯,知道追蹤的人來了,這讓他有些興奮,身邊的這‘宮猴子’雖然沒有達到他心中預期的目標,卻也已經祭煉出了一番成就,已經不是一般四境可敵的了。

再加上他自己,在他心中,不管是誰到來,都可一戰。

那山中的一點燈光,像是詭異的鬼燈,閃爍一下便消失了,沒一會兒,便在他不遠的地方出現了一團昏黃的光,那光芒越來越明亮,里面出現了五色,而五色蕩開,便看到有一個人一起出現。

原來那光是一個人提著的一盞燈,對方在下方,而他自己在山頂。

「壞我好事,阻我道途的人是你?」劉四湘說道。

商歸安看著對方,他很小心,因為師兄說對方很可怕,自己必須全力以赴才行。

「那寺中是你設計的儀式法陣?」商歸安冷冷的問道。

「無禮的小輩!」劉四湘的聲音之中充滿異地口音︰「如果只是你一個人,那麼今天算是老子大收獲的日子,正好拿了你,再煉一具法尸。」

他話落,手中黑色銅鈴搖動,鈴聲乍起。

商歸安只覺得突然有人搖動了自己的神魂。

這就像是,原本是一株靜立的大樹,居然有人能夠搖動樹桿,動搖根本。

商歸安心中一緊,手中的五靈燈的燈光搖動。

這五靈燈是他在游歷的過程之中,找到了五種靈火代表五行,重新祭煉成的法器。

五靈燈的光晃動,其中的燈光像是散落的樹葉,竟是朝著山頂上的劉四湘忽卷而去。

劉四湘冷笑一聲,道︰「難怪敢追上來,倒也有點本事,五髒神教難得再出了個人物。」

他說話之間,手上並不停,左手持的黑幡涌起了一片黑光,而黑幡上扭曲的符紋如蛇一樣的鑽出來,化做紅色的蛇,隨著黑光一起朝著山下壓來。

乍眼看去,就像是一條紅色蛇騰黑雲駕黑霧,朝著山下涌來。

商歸安手中的五靈燈中,綠色的火光大盛,周圍山中的木靈之氣匯聚,形成綠色的光圈,竟是將那黑光紅蛇給托住了。

而那鈴聲卻是越來越響亮,並且變的刺耳,像是要將這五色的火光形成的光圈刺破。

又見商歸安右手在火光里一捏,捏著了一點火光,似乎反復的揉捏、折疊著。

商歸安的動作並不快,但也不慢,不急不徐的樣子,曲指彈出。

只見一縷紅白相間的火光飛逝而出。

這一點火光細小,卻迅捷的落入了烏光之中,直接落在了那烏光里扭動的‘紅蛇’身上。

紅蛇如受重擊一般,竟是瞬間在身上出現了一個小黑點,並迅速的縮回烏光里,同時烏光朝著黑幡縮回去。

五靈燈的火光大漲,仿佛是巨浪拍岸一般,趁機涌上了山頂。

然而就在這時,劉四湘大怒道︰「殺了他。」

一直在旁邊齒牙咧嘴,如野猴子一樣的‘宮保山’朝著下方的商歸安撲了下去。

他的身體在這一撲之間,身上竟是涌起了紅光,同時身體模湖,看在眼中,像是扭曲的怪物一樣。

他這一撲,便將那涌上來的火浪撲開、撲散,筆直的朝著商歸安的身體撲去。

商歸安清楚的感覺到,自己的火浪形成的推拒之力,被對方的手指劃開了。

這‘宮保山’對于力道的感知,妙到毫巔,因為他原本就是武道四境的強者,現在更是能夠感受到法力之間的空隙。

商歸安手中燈一晃,火光倒卷,將他自己包裹著,原本明亮的燈光,迅速的暗澹,變的昏暗,只剩下燈光,人也不見了。

而這個時候,‘宮保山’已經撲到燈光前,手朝著燈光里抓去。

那枯瘦的手,指甲如鉤。

只是在他的手將要探入燈光時,燈光已經消失了。

山頂的劉四湘心中帶著幾分氣惱,氣的是自己的法器受了一點損傷,自己居然沒有斗過對方,不過,這種氣惱很快就消失了。

因為他認為自己加‘宮猴子’一起,才是自己真正的實力。

而‘宮猴子’剛剛的表現讓人非常的滿意。

他相信,對方一定不敢再跟著自己了。

轉身,踏上了復命之路。

他一路的走,一路向西,一路上抓了一些血食喂‘宮猴子’,甚至有意的進入幾座詭村,他發現,‘宮猴子’居然會抓詭怪吃。

這讓他驚喜,只覺得,自己只要培育好這一只‘宮猴子’,一定可以與那些名人交手。

他一路心滿意足的出了江州,然後進入一座山中。

那山名叫千奇山。

他要在這里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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