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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蟬學宮里,此時一片熱鬧,正是大家上完了課的時候。

一批批的學子從課堂上離開。

陳瑾帶著樓近辰來到他的住處,今日的陳瑾在秋蟬學宮里的地位絕對不低,已經是一位大教諭,屬于學宮城的決策圈中的人,有很多的權力。

他住的地方是一座頗大的院子,進來之後,分賓主落坐。

房間不大,兩人坐的近,卻顯親近。

「這麼多年不見,看來你也變了不少?」樓近辰說道。

「人哪能不變,時事在變,我們處于其中,即使是我們自己想不變都不行。」陳瑾說道︰「你說我變了,我倒是說你才是真的變了。」

「我變成什麼樣了?」樓近辰問道。

「如妖似魔。」陳瑾說道。

「當真如此?」樓近辰自己沒有什麼感覺,即使是有一些感覺,他也覺得都在自己掌控之內,但是自己在別人的眼中是什麼樣的,卻是來自于別人的感觀。

一個女儒子進來為他們倒茶,並點香,又呈上一些水果。

「倒是很久沒有吃過水果,也沒有喝過茶了。」樓近辰說道。

「這茶名叫雨前清明,具有清心之用,整個秋蟬學宮也只有三株這樣的茶樹,其上的茶葉也只有清明前後的第一批女敕葉,才有如此效果。」陳瑾說道。

樓近辰連喝三杯,確實有些感覺,但是對于他來說,卻並沒有多少的用處,就像是杯水車薪。

「這茶對我沒用。」樓近辰說道。

「這茶不過是有些用處罷了,你這樣的,恐怕什麼藥都沒用。」陳瑾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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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你對我這樣的狀態很了解?」樓近辰問道。

「不能說很了解,但是卻知道不少,比如我們秋蟬學宮歷代的山長,你可曾有見過他們,可曾有知道他們的生死?」陳瑾問道。

樓近辰搖頭,他並沒有見過,甚至听都沒有听過。

「這個世界,是有深度和廣度的,你我存在于這個世界的一段時間內,我們如黑夜里的燈,發光發亮,但是我們看不清這個世界的所有,在那光芒照不到,我們目光看不到的地方,一直有著歲月累積各種陰暗存在。」

「你之前未曾見過那些人,而當你出現問題之時,那些人便如聞著味的野獸,出現在你的周圍,為的就是分食你的身與魂。」

樓近辰澹澹的一笑,說道︰「呵呵,他們倒是想的好。」

「其實他們都是想要消耗你,你如今的狀態,就是需要靜修,雖然尚不曾听說過有人突破第六境,但是以我來看,你現在這種需要的是靜養。」

陳瑾認真的說道︰「他們圍著你,就像是狼群狩獵一樣,是為了給你壓力,讓你無法安心的靜修,讓你無法去想自身的問題。」

「逼迫,施壓,讓我緊張,讓我疲于奔命。」樓近辰說道。

「你到了這里,一切都可以放心。」陳瑾說道。

樓近辰卻突然想到剛剛看到的那一間屋子。

那屋子里可能存在的人。

「剛剛,你講堂外左側的那一間屋子是什麼人在住?」樓近辰問道。

「左側?」陳瑾想了一下,說道︰「那一排屋子是靜修室,每當有弟子心有所悟之時,便會進那一排靜修室之中靜修。」

陳瑾的話讓樓近辰有些意外。

「你是看到了什麼嗎?」陳瑾問道。

樓近辰搖了搖頭,他沒有說,因為他確實什麼也沒有看到,只是一種直覺罷了,或許那時候正有一個在里面靜修的人看自己呢。

樓近辰不想去探究別人的地方,他到這里來,是找有沒有解決自己修行問題的書籍的。

接下來,陳瑾便帶著他進入這秋蟬學宮的藏書樓之中。

其實樓近辰也並不抱什麼希望,因為他听陳瑾隱晦的提到,連歷代秋蟬學宮的山長都會出問題,可見這里也沒有真正的解決之道。

陳瑾也陪著他一起尋找,听樓近辰說自身的問題,一直思索解決的辦法。

在這秋蟬學宮里倒是找到了一些書,其中記載著一些內容與樓近辰現在的情況相似。

「陰魂化陰神,由虛至真,卻有奪主之厄!」

「我的陰神,越來越強大,卻如虛妄中的‘秘靈’一般,越來越可怕。」

「我試著以戒律之法,對之進行束縛,……若可做到持之以恆,倒也有效,然而事世紛亂,總會有事讓我破戒,破一次戒,便是一次放縱。」

「見前輩的嘗試,我以封赦之法,使我之陰神附于神像之上,受人祭祀,……十三年後,陰神逃月兌,我遍尋不見,肉身開始萎靡,心中愧疚,因為我知曉,我人雖死,卻留有大魔在世間。」

當樓近辰看到秋蟬學宮之中居然有這麼多的人嘗試了,不由心中感嘆。

他突然有一種,自己並不孤獨的感覺,已經有這麼多的人在絕路上行走,並試了錯。

當然,對于那個時候居然有人修到了第六境,他也不是不能想象到。

第六境其實還是屬于煉氣化神的階段,像秋蟬學宮這樣的地方,有著自己的秘境,國師與冬之神的大祭司之前都是第五境。

而大祭司則是可以以五境之身,很自由的在乾京之中行走。

普通的修士,連突破第四境都難,而秋蟬學宮之中,這麼多年來,卻有數位達到了第六境的修士,在第六境之後,又都一個個前路斷絕。

這也算是這個世界的深度,只是即使是現在,第六境也是極為稀少的,然而因為世界的靈機涌動,似乎最受益並不是人類,而是那些妖魔精怪之類的東西。

樓近辰坐在一個涼亭之中,看著天空的悠悠白雲,它們無憂無慮,憑由風吹。

有一個人來到他的身邊,站在那里也沒有說話。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號稱梅劍仙子的梅君英,秋蟬學宮的大教諭。

她的發間橫插著一柄劍簪,身上穿著白袍,白色法袍上面有的幾點紅梅圖桉。

「樓近辰,你已經第六境了?」梅君英突然開口問道。

「不知梅大教諭有何指教?」樓近辰問道。

「你後來居上,已是第六境,世間又有誰敢說指教于你?」梅君英說道︰「不過,你卻不知道,第六境,又被稱之為劫境,乃是修行人之大劫,入此境之人,必引來災難。」

「所以呢?」樓近辰說道。

「所以,你最好離開秋蟬學宮,因為你會給秋蟬學宮帶來災難。」梅君英說道。

樓近辰沉默著。

「學宮看在陳瑾的面上,任由你出入了學宮的藏書樓,任由你觀看學宮的禁書,你也應當有自知之明,不要為陳瑾惹來麻煩。」梅君英說道。

樓近辰沉默了一會兒說道︰「多謝相告,我會離開的。」

「盡快!」梅君英說完之後,轉身便離開了。

樓近辰當天晚上,便向陳瑾告辭。

而陳瑾竟也沒有多留他。

樓近辰出了秋蟬學宮之後,人消失在陽光之中,沒有人可以再察覺到他的蹤跡。

當天晚上,他在一個廢棄的廟宇之中落腳。

天空不知何時下起了雨,從陰風小雨,一轉眼之間便已經轉為傾盆大雨,並伴有雷霆轟鳴。

樓近辰坐在廟中的神台前,生了一堆火,听著雨落瓦片上的敲擊聲,听著雨匯聚在瓦溝中,落在地面的滔滔聲。

山中的風,吹著雨,卷著樹梢一起,發出怒吼。

樓近辰發現,自己來到這個世上這麼多年之後,居然仍然是孤家寡人一個。

唯一的區別是,當年初來乍到,孤身一人,帶著恐懼,而現在孤身一人,心中沒有恐懼,卻有了一絲天地浩大,我身渺小的感覺。

他可以不生火,他也不懼冷,但是生火,是對于黑暗的抗爭,是在告訴這一片黑暗,有些東西,你永遠無法讓他臣服。

樓近辰坐在火堆邊,伸手在抓著火焰,那火舌在風中飄忽亂竄,而樓近辰伸手去抓,就像是抓火蝴蝶一樣。

一把抓了一團火舌在手里,又像是什麼都沒有抓到。

但是當他將手緩緩的打開時,一只火紅的蝴蝶,在他的掌心之中扇動著翅膀飛了起來。

一只,兩只,三只……

沒過多久,整個山廟之中居然飛滿了火紅的蝴蝶。

它們自由的飛舞著,有些飛到外面的風雨之中,然後被打濕,被吹滅。

而樓近辰此時什麼也沒有想,就只是玩著這般的小游戲。

風聲雨聲,以及那飛舞的火蝴蝶,卻讓坐在那里的樓近辰顯得更加的孤獨。

山廟外的風雨慢慢的停下來了。

一片漆黑之中,似乎只有這小小的山廟才算是人間。

就在這時,有一個人撐傘而來。

撐傘之人走在廟中火光里,才顯露出身形來,其身形由虛到實。

「三弟,倒是好興致。」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陳瑾。

別人或許會找不到樓近辰,但是樓近辰知道,陳瑾一定能夠找到自己,因為他的身上仍然帶著他之前送來的玉佩。

之前在那巨鯨山上時,陳瑾便讓人送來一塊玉佩,約定了一個時間,前往陰間去。

而這一次樓近辰到秋蟬學宮之中,陳瑾卻是只字未提這事。

樓近辰便知道,陳瑾在秋蟬學宮之中,一定不方便說這個事。

于是他離開之後,便在這里等他。

他果然來了。

「興致是有,卻是無酒,在秋蟬學宮之中,你竟未請我喝一口酒。」樓近辰說道。

「我其實不愛飲酒,所以在學宮之中,也從未備過酒,而這一次出來,我以陰神出游,更不方便帶酒。」陳瑾說道。

「呵呵,這就是你求人辦事的態度?」樓近辰伸手抓起一根燃燒的木棍,在虛空里來回劃著。

一剎那之間,那火光在黑暗竟是幻生出一只只飛鳥來。

那飛鳥火紅,有三足,似烏鴉。

陳瑾看到這一幕,說道︰「本以為三弟劍術高妙,現在看來,才知三弟對于幻化之法,亦是有著極高的理解。」

「呵呵,不要給我戴高帽子。」樓近辰說道︰「你請我月末之時去陰世一趟,究竟所謂何事?」

陳瑾的身體在火光的映照之下,竟是折射出不同的光澤來。

「我在學宮里,曾看到一本山長留下的筆記,上面提過一句,說︰陽世難留,或可向陰世尋駐世。」

「而我們學宮里的歷代山長,最終都消失了,我懷疑他們都去了陰世之中。」

「所以,我覺得,陰世之中,一定藏著許多秘密。」陳瑾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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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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