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舅爺有多謹慎,我自然無法猜的準。但陛下沒有選擇做漢景帝,的確是我沒想到的,想必文弱公也沒想到。」
潘集恩苦澀一笑,說後又道︰「可以說,陛下背叛了他的大臣們,如今想來,國舅爺與晁錯還是不同的,也或許陛下的想法也與漢景帝不一樣。」
「漢景帝豈能與陛下相比?」
「用國舅爺的話說,陛下可沒只把自己當成天下最大的地主,思維也沒只局限于內斗思維,準確而言,陛下從來就沒只想著他自己!」
「只有只想著自己的帝王才會被你們成功利用。你們只是以為陛下和你們的想法一樣,但你們不會知道陛下作為一位喜歡發明創造的人,本質上就厭煩一成不變,本質上就想要天下蒼生因為他的改造而更好。」
周能言道。
說完,周能就吩咐道︰「把田景原押來!」
沒多久,田景原就被押了來。
周能在見到田景原後就直接問道︰「田景原,你剛才在一旁听了也有一會兒了吧,他潘集恩所言,可皆屬實?」
田景原點頭。
而這時,劉鴻訓卻在一邊嚷了起來︰「姓田的,老夫倒想問問你,你作為聖賢子弟,良心何在?他楊嗣昌讓你構陷老夫,你就構陷!虧老夫還一直相信你,支持你。」
田景原听後也大聲回答道︰「劉元輔,鄙人是對不起您!但是這件事,他張國舅就沒一點責任嗎?!若不是張國舅讓朱之育故意拉人下水,我們至于利用到您老嗎?!」
彭!
周能直接給田景原一腳,怒吼道︰「給老子嘴巴放干淨點!栽贓國舅爺栽贓起癮來了嗎?」
田景原這才沒敢再多言,只道︰「要殺要剮,請便!」
接下來,潘集恩、田景原倒也的確悉數被剮,九族也都流放去了庫頁島。
劉鴻訓則也因為被查清不是田景原的幕後主使而被放出了獄,但沒有官復原職,只起復為禮部左侍郎。
陳子壯增補為了大學士,依舊奉旨署禮部部事。
故至此以後,人們皆稱呼陳子壯為陳閣部。
大學士兼署部務,在隆慶朝就有先例,高拱就以大學士之職兼署過吏部尚書。
不過,一般而言,很少會出現這種內閣大學士也兼署六部部務的情況。
而如今,天啟讓陳子壯兼署禮部部務,主要也是因為時下清流官員中,可信任的清流文官不多。
沒誰清楚這些清流文官們,有幾個是真心支持不獨尊理學的,雖然明面上許多清流文官都已經順勢表態不支持獨尊理學,但天啟目前也只敢相信陳子壯這個翰林出身的清流官員。
畢竟最近反動文臣老是出現在禮部這種清流官集中的地位。
而陳子壯和天子是有利益捆綁的。
人可以什麼關系都不相信,但唯獨可以相信利益關系。
而劉鴻訓在出來後,也不得不承認,原來真正誣陷他的不是張國舅,而是楊嗣昌這些人,而且原因竟也只是想讓自己成為被他們制造輿論的犧牲品。
人心險惡,劉鴻訓這下子也學乖了不少,不敢再傻啦吧唧的出頭與張貴作對,進而被人當槍使。
在絕對實力面前,任何的計謀都顯得蒼白無力。
張貴因為將最有權力的皇帝綁上了自己的戰車,所以使得自己也掌握了絕對實力,而才讓楊嗣昌這個從工業司、廠衛、清流文臣多方面入手布局的幕後反對者,竟以一種簡單粗暴的方式被結束了性命。
滿朝對楊嗣昌的死並沒有產生多大的震動。
因為楊嗣昌早就因為變成一名武將,而被文臣士大夫們輕視,何況,吳偉業這些人在這之前還把楊嗣昌罵的早已名聲臭大街。
當然,楊嗣昌自己也為了麻痹張貴和天子,做了些不令保守派大臣們高興的事,所以楊嗣昌被殺後,就沒有掀起多大的波瀾。
現在的朝臣們已經不得不把注意力轉移到即將開始的針對南方偽朝的一場大戰上面來。
早在天啟與張貴離京親征而擊潰偽朝高崇儉部之前,兵部尚書盧象升就已經奉旨從全國各地調兵,主要是關外與海外新闢之地調,而籌備徹底剿滅南方偽朝。
如今數月之後過去,大軍陸續集結,錢糧輜重也差不多籌備齊全,官兵休整的也差不多。
張貴也被再次任命為督師督師南方數省,成為名義上南下平定朝廷的統帥,在平定西南諸蠻中立下戰功的文臣朱燮元以兵部尚書餃任五省經略,是實際上的統帥。
之所以張貴要一同去,則是因為如今主政地方的許多督撫都已經是變法派,而袁可立、陳子壯、盧象升這些又要坐鎮中樞,所以就需要一個變法派的官員為統帥去協調各方面的矛盾,保證朱燮元的鈞令上通下達。
不然各級督撫要是不想讓朱燮元輕易立功,是完全可以用各種合法方式來掣肘朱燮元的。
而南方偽朝這邊,也已經開始討論如何抵抗朝廷來剿滅他們的事宜。
「如今之計,唯有聯夷滅寇方能保住正統!」
王文奎則因此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與南明史上弘光政權的文臣們提出聯虜平寇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王文奎等大臣則對此表示同意,而決定繼續加強與外夷的合作,對抗朝廷。
很明顯,偽朝這些主張獨尊理學、恢復祖制的士大夫們,是寧肯指望外夷,也沒想過去指望他們治下已被動願意支持他們獨尊理學、恢復祖制的漢人百姓們。
關鍵是,王文奎所謂的「聯夷滅寇」方略,是花錢雇佣外夷兵為大明作戰。
而雇佣外夷自然是需要銀子。
所以,王文奎等偽朝士大夫這樣做明顯是又在給自己創造大發橫財的機會,而因此借偽朝皇帝的名義,下達了加征「雇夷餉」的征稅名目。
有時候不得不令人懷疑,這些人到底是不是真心在造反,還是說真的只是想借著造反的名義放肆撈錢。
當然,這可能也由不得他們自己。
而實際加征于百姓身上的「雇夷餉」自然要比名義上的加征稅賦多好些倍。
王文奎等偽朝大臣們自然又發財不少。
只是百姓更加困苦,不僅僅是大量貧農中農破產,連許多富農都開始破產。
叛逃國來的魏伯祥對此都看不下去,而不得不求見到王文奎,反映起百姓負擔過重的事,且道︰「難得中樞都看不見嗎,整個廣州府都餓殍遍野了啊!」
王文奎道︰「民生艱難,僕是知道的,但時運至此,也只能堅持堅持了。」
魏伯祥道︰「再堅持,百姓就都要反了!恢復祖制、獨尊儒學,不應該是為了便于橫征暴斂于民啊,元輔!如今朝中那麼多貪官,隨便抄幾個,也不至于非要加什麼雇夷餉來盤剝百姓!」
王文奎則突然把桌子一拍︰「你休要如此妄言,如今朝廷恢復祖制、獨尊理學,眾正盈朝,吏治清明,哪里有什麼貪官?!貪官遍地那是奸臣張貴所把持的北方偽朝的情況,不是我們的情況!難不成,你要說恢復祖制、獨尊理學、恪守禮教錯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