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平川哲文最後的時間里——嗯……這麼說好像有歧義,應該說是在最後的任教時間里,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計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日常時的教書工作,身為班主任的行政任務,還有吹奏部的事項。
平時的練習,東京車站前的路演,還有計劃著在東京支部賽區比賽前,進行一次合宿。
在吹奏部越來越緊張的氣氛中,時間推移。
東京支部地區比賽,在體育祭結束的半個月後,9月的尾聲中,到來了。
結果是——
森谷成功拿下了東京賽區的三個晉級名額之一,進軍全國大賽。
是令人感到欣喜,但又不是太過驚訝的結果。
畢竟比起去年,經過半年時間逐步克服各種缺點的森谷,吹奏水平已經有了不錯的進步。
去年都能踩線進去,今年的話也不是問題。
預料之內。
就這樣,在東京支部賽區比賽結束之後的喜悅之中,吹奏部很快就開始了新一輪的練習。
距離10月26全國大賽,還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與此同時,其他的事情,森谷的學園祭,開始籌備了。
平川哲文依舊是責任老師,不過還是像體育祭一樣,他要做的事情並不多,大多事情是由學生組成的執行委員會進行處理。
——可能只有出現意外事故然後問責的時候他才有事情做。
所以還是清閑的好。
然後他的班上,學生們也根據投票選出他們A班在學園祭上的項目了——普普通通的炒面店。
而听久田老師說,她們班的項目是鬼屋……也不知道一群女生為什麼會對這個感興趣。
不管怎麼樣,森谷學園祭就這麼進入籌備階段。
另外,與雨宮夜的約定,那部將要將真實的她傳達給她母親的微電影,也即將完成前期的準備工作——
準備指的是平川哲文自學攝影技巧。
嗯……
沒辦法,實在是事情特殊,因為劇本是平川哲文為了雨宮夜量身定制的,雨宮夜的戲份可以劃分為「現世之身」——他人眼中的雨宮夜,以及「隱秘之身」——獨處時的雨宮夜。
而這名中二少女只有在他面前才能展現出真實的她。
因此,涉及到雨宮夜「隱秘之身」的戲份的時候,拍攝的工作只能交給他來負責了。
不過還好,由于出色的記憶力,對于《如何成為一名優秀的攝影師?十五天速成!》《拍攝電影的15種技巧》這種書,只要認真地看幾遍,也能夠記住。
盡管靈活運用還是有些困難……不過不要緊,畢竟也只是準備在學園祭放出的高中生自制電影,門票費是廉價的200,這樣的水準也夠用了。
當然,電影並不是只有雨宮夜的戲份,不過配角以及群演什麼的,借著學園祭的名義——平川哲文又是責任老師,能夠拉來不少對于拍電影感興趣的學生。
至于拍攝電影時的所有開銷……由雨宮夜負責。
就這樣,各種事情的交織之下,教學,森谷祭,吹奏部,拍攝電影,平川哲文度過了大概可以說是他教師生涯之中的最為忙碌的一段時光。
甚至于……
十月下旬,此時東京的氣溫,已然入秋了。
在這個平澹的周末中,正在書房里電腦前一邊看著各種教學視頻、一邊進行著初步剪輯的平川哲文,听見了響起的門鈴聲。
「……」
疲憊地揉了揉因為長久盯著電腦屏幕而有些酸澀的眼楮,還有肩膀,平川哲文起身了,走下樓。
來的人自然又是雨宮夜。
「下午好,雨宮同學。」
平川哲文問好的嗓音,有些沙啞。
「……平川老師?」
將傘收起的雨宮夜,一下子就听出了異常所在,她歪了歪腦袋,仔細打量著門後出現的平川哲文。
10月下旬的氣溫有些降低了,這名教師身上穿著的,是一件灰色的針織毛衣。
當然這不是重點,重點是,能夠看得出來,他的眼中、面容上,有些許隱藏不住的疲憊,甚至顯得有些衰弱了。
雨宮夜站在門前,遲疑地打量著。
「怎麼了嗎?」平川哲文見雨宮夜站在原地,不禁問道,開口之時的聲音依舊沙啞。
「……平川老師,您是……生病了嗎?」雨宮夜不確定地猜測道。
「啊……這個啊。」平川哲文在雨宮夜的詢問聲中反應過來了,他吸了吸鼻子,一笑,「有些感冒了。沒關系,小事情,雨宮同學先進來吧。」
隨後,在雨宮夜進來之後門關上的輕輕一聲「砰」的聲音中,平川哲文走進廚房,並隨口解釋著。
「昨天上午和吹奏部去露天路演,下午的時候和雨宮同學去取景,然後,晚上在書房剪輯的時候,不小心太累睡著了,半夜才被冷醒。今天上午就發現感冒了。」
平川哲文倒了兩杯熱水,走了出來。
「就是這樣,畢竟秋季降溫了呢,雨宮同學記得也要注意一下不要著涼了——給。」
「……謝謝平川老師。」雨宮夜接過平川哲文手中溫熱的水杯。
而後,坐下的時候,目光盯著他,小臉上,浮現著擔憂和一些自責的意味。
平川哲文抿了一口水坐下,吞下去之後,輕輕一笑,表達著他沒問題。
「沒關系,小感冒而已,沒什麼問題——對了,還是不要說這個了。」
平川哲文扯開了話題。
「還是談談電影的事情吧。」
「……」雨宮夜似乎不同意,想說什麼,不過在平川哲文認真的眼神之中還是不得不撅著嘴放棄開口了。
平川哲文收回眼神,滿意開口。
「首先,經過個大半個月的拍攝,雨宮同學獨處的戲份,已經在昨天的時候完全拍完了。」
「至于還有少量的需要在學校拍攝的,下一周,應該也能完全結束。」
「這麼看的話,計劃之中拍攝的進度是趕得上的,很不錯。」
說到這,平川哲文喝了一口水,濕潤了一下他因為感冒有些干澀的喉嚨。
接著繼續匯報起電影的進度。
「至于剪輯的工作,老師也開始進行了,我自學了一下,感覺不算困難。」
「今天上手嘗試,盡管起步有些生澀,不過直到剛剛的時候,我感覺已經有感覺了哦。」
「而學園祭定在11月6號到7號,距離現在還有接近三周時間,在那之前剪輯完應該也是沒問題的,不用擔心。」
「而且這個月的月末之前,應該就能出初剪版了,到時候雨宮同學就能看見你主演的電影了。」
「……」
在平川哲文緩緩的、略帶著沙啞的訴說之中,此處的客廳帶上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朦朧的色彩。
是什麼呢?
雨宮夜也不知道,只是,此刻她听著耳邊的聲音,的的確確感知到了。
——其實不是第一次感知到。
在之前的拍攝中,她就敏銳地覺察到了。
而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接近學園祭,她越發明顯地從這名教師的身上感知到了這樣奇怪的、說不清的氣息。
「雨宮同學,怎麼樣,期待嗎?」
在發言結束的時候,平川哲文面帶著微笑,詢問著她。
「……」
雨宮夜盯著她的平川老師顯得疲憊的面容。
她總覺得內心有些不安。
「……平川老師?」
「有什麼問題嗎?」平川哲文問。
「……」
然而,這僅僅只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奇怪感覺,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明。
于是最後,只能默默地搖了搖頭,小小聲地說道︰「沒有。」
不過說完之後,又立刻跟著補充了一句︰「——平川老師,請注意休息。」
「誒?」平川哲文因為這句突然的關心停頓了一下,接著又立刻帶著溫和的笑開口,「嗯,感謝雨宮同學關心,我會的。」
說完,最後將水杯中的水喝完。
「對了,雨宮同學想看看拍攝出來的片段嗎?想的話,可以去老師書房看看,還有,順便也有一些問題,和雨宮同學商量一下。」
「……」
雨宮夜捧著手中的水杯,最終還是決定先將腦海中說不清楚的思緒暫且壓了下來。
「嗯。」
她乖巧地點點頭。
「那走吧。」
平川哲文起身,帶著雨宮夜往二樓的書房走。
……
其實現在的也沒太多可看的,畢竟電影暫時只是一堆散亂的片段。
而且還有很多片段,還沒選好到底哪些要用,哪些不用。
——這就是剛剛和雨宮夜說的,準備和她商量的事情。
畢竟是身為主演嘛,還是她準備展現給她母親看的,對于她自己的鏡頭,當然最好是詢問一下她的看法。
就這樣,平川哲文和雨宮夜,就這麼留在了書房里,一起對著各種鏡頭挑挑揀揀。
時間在鼠標的點擊聲、鍵盤的敲擊聲、還有兩人的交流聲之中流逝著。
直到——
「叮冬。」
認真觀看著片段的兩人,听見了樓下傳來的門鈴聲。
平川哲文和雨宮夜對視著交流了一眼,這名少女的眼中有些疑惑——不過平川哲文也是。
他將電腦中播放著的片段暫停,從座椅上起身。
「雨宮同學,你先在這里,我去看看是誰。」
「嗯,好的。」
在雨宮夜的應聲中,平川哲文走出書房,隨手關上門,走下樓,走向玄關。
話說這個時間點,會是誰來找他?
一邊走著,一邊在內心滴咕著。
等到腳步踏上玄關的時候,平川哲文的腦海中,忽然飄過來一個名字。
「……」
「……」
家中安靜無比,平川哲文的腳步停住了。
因為感冒、以及工作太久而混沌的大腦,醒了過來。
他反應過來了。
現在能來他家里的,可能、大概、八成、幾乎……肯定就是久田了吧?
意識到這個答桉的平川哲文,反應就像是忽然之間從夢里驚醒。
他立刻回頭看了一眼,二樓的階梯往上,雨宮夜還呆在他書房里。
「……」
「……」
「叮冬。」
門鈴聲又一次響起。
「……」
沒有時間發呆了。
平川哲文將腳從拖鞋中抽出,懷著極為復雜的情緒,靜悄悄地走向玄關。
他透過貓眼看了一眼。
「……」
好的,沒猜錯,年輕漂亮的面容,的的確確就是久田茉樹。
「……」
令人難辦。
現在這種情況,怎麼辦?
嗯……該怎麼向這名教師解釋,關于雨宮夜穿著洛麗塔裙子呆在他家里的事情呢?
「……」
情況很復雜。
說真的,其實平川哲文的第一反應倒不是怎麼樣才能讓這名教師信服——現在的他,經過之前的坦白辭職的事情,絕對無條件相信,這名溫柔的教師,是會相信他的解釋的。
中二少女唯一的連結。
但是啊……
雨宮夜的事情,這名少女是不願意暴露給別人的,至少現在不願意。
所以不行啊。
因此僅僅浮現了瞬間,平川哲文就將腦海中坦白的想法按進了腦海深處。
他的眼楮離開了貓眼,迅速從他的口袋中拿出手機,解鎖、打開line、點開雨宮夜的聊天。
【雨宮同學,呆在房間里不要出來】
在消息發送成功並顯示已讀之後,立刻就收起手機了。
沒辦法,只好瞞著了。
這麼想著,平川哲文在內心默默嘆了口氣,然後吸氣,準備開門。
不過在手即將接觸到門把手的時候,他的記憶之中忽然回想起了一件相當重要的事情。
那是上學期的事情了。
他前去久田家探病,然後因為有久田老師的學生前來,不得不躲進她的房間,結果……
「……」
平川哲文收回即將觸踫到門把手的手,默默低頭看了一眼。
雨宮夜的鞋子,整整齊齊地擺放在了玄關處。
「……」
有種要冒冷汗的感覺了,還好記起來了。
聖斗士不能在同一個地方失誤兩次的。
平川哲文趕緊彎,將雨宮夜的鞋子提起,然後——
「好的,馬上來了,請問是?」
出于謹慎還用著說話聲掩蓋住打開鞋櫃的微小聲音,接著飛快將鞋子塞了進去,關上鞋櫃的門。
「平川老師,是我哦。」
起身的時候,平川哲文听見了溫柔的嗓音。
他深呼吸一口——
「久田老師?」
故作平常的疑問聲調,打開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