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川哲文還沒想出對策,但是,身邊的筱原詩織已經率先作出了回應。
她嘆了嘆氣。
「平川老師,您還是說吹奏部的事情吧。」
「……」
平川哲文看著莫名無奈的少女。
「……這樣好嗎?」
「……」
說實話筱原詩織並不願意,但是,她也知道,任性的話一點就夠了。
她輕輕點了點頭。
「平川老師,請開始吧。」
「……」
不得不說,今天筱原詩織完全就難以理解,從早上開始,到現在,都變得很……
不知道怎麼形容。
簡而言之,性格還是那個性格,但是總覺得這名少女的行事作風忽然在一夜之間改變了,變得他有些看不懂了。
嗯……到底是為什麼呢?
明明,距離他去往京都還沒過去一周,距離他們上一次見面——就在昨天他的家里,也才過去一天,結果忽然就這樣了。
為什麼呢?發生了什麼呢?
不過……這個問題並沒有在平川哲文的腦海中停留太久。
因為,身邊的少女還在等待他的回復,吹奏部的事情還在等待他陳述。
所以,還是先說說吹奏部的事情吧。至于這個疑問,等到之後有空閑的時候,再思考也來得及。
總之,就這樣暫且把這個問題放在了腦後,平川哲文回應著少女的目光。
「那就開始說一下吹奏部的事情吧。」
——
校園的走道上,平川哲文和筱原詩織並行著。
在片刻沉浸于思緒的安靜之後,他正式開口了。
「筱原同學,你應該還記得之前我們提出的森谷吹奏部的問題吧?」
「當然。」
說起了正事,筱原詩織終于不再是此前任性的樣子,語氣,也帶上些許嚴肅。
「森谷的問題在于,盡管說著要全國金獎,但在私下的時候,大部分的同學並沒有與目標相匹配的行動力。」
——還帶有一點諷刺。
性格依舊如此,有些惡劣。
「是這樣的。」平川哲文忽視掉諷刺的語氣,贊同道,「而經過京都之行,拜訪宇山吹奏部之後,我也得出了答桉。我認為,造成森谷局面的有兩個方面的問題。」
「兩方面?」
「嗯。」他確認,「首先,森谷不同于那些歷史悠久的吹奏名校,身為近些年才想著沖刺全國大賽的學校,森古吹奏部無疑在各方面都略顯不足,經驗,底蘊,種種。」
「好比宇山吹奏部,早在許久之前,她們就已經形成了一種她們特有的教學方針,以及隨著指導老師不斷強調、隨著各屆學生不斷傳遞的——信念。」
回想著在京都的見聞,平川哲文概括出了上述這番話。
筱原詩織低著頭傾听,理解著其中的意思。
「每個學生都能自覺地練習,為了全國大賽的目標拼盡全力,堅信著平時練習的汗水,終將成為全國大賽賽場上的歡呼,就是這種信念——森谷顯然並沒有這種信念的。」
「這便是其一。」
差距顯然存在。
宇山吹奏部的這方面的優勢,可以說不是森谷一朝一夕能夠追上的。
好比文化底蘊。
就算是森谷今年拿了一枚金獎,也抹平不了這方面的差距。底蘊並非一枚金牌就能都誕生的。
這就是吹奏部強校。平川哲文在參觀宇山吹奏部、從她們的指導老師言論、以及那天學生們的練習之中得出的結論。
「這是其一。」
「其二——」
平川哲文看了一眼筱原詩織,見她似乎沒有發表意見的想法,才繼續往下說。
「其二的話,要說的是,這種信念顯然並非憑空產生的。」
「如果只是嘴上說說,而沒有相對應的其他方面的支撐,信念只是空中閣樓,輕而易舉地就能破滅。」
「而這個方面的支撐就是——由她們無往不勝的戰績而誕生的信心」
「無往不勝的戰績而誕生的信心?」筱原詩織有了反應,復述著。
「嗯,就是這個。筱原同學應該也听過宇山吹奏部吧?」
「嗯。」筱原詩織應答,「全國金獎的常客,近三年更是連續三年金獎。」
「對的。」平川哲文說,「在這種成績的支撐下,她們才能產生這種信念,這種……‘理所當然’的信念。」
「理所當然……?」
「是啊,理所當然……」
對于這個理所當然,不得不說,平川哲文有很深刻的印象。
不管是詢問宇山的指導老師早良印見,還是後續,平川哲文詢問葉月禮彌的時候,她們都不約而同地說了這個詞——
理所當然。
為什麼是理所當然?
這就是信心。
「我相信,隨便我詢問一名宇山吹奏部的學生——為什麼你認為宇山吹奏部能夠拿到全國金獎,她們都離不開這種理所當然一樣的自信。」
「把全國金獎當作理所當然,這種強大的自信。」
「信念與信心相輔相成,再由數年來的底蘊和成績支撐,便誕生了那樣的宇山吹奏部。」
「相比之下,很顯然,此前在全國大賽查無此校、最近進入全國大賽也只是陪跑的森谷,並沒有這樣的信心。」
「是吧?」
「……」
筱原詩織沒有聲音。
「怎麼了呢?」平川哲文看向另一邊傘下的少女。
她似乎有些疑問。
「由優秀成績誕生的信心……」
的確有疑問。
「這個,怎麼了嗎?」平川哲文問道。
筱原詩織想了想,怎麼都不能理解︰「如果必須由足夠的成績才能誕生信心,那麼,第一次成功,又該怎麼誕生呢?」
「……或許是無意間,或許是什麼別的情況,但就是因此成功之後,才能在後續中不斷鞏固信心。」
筱原詩織抬起雨傘。
「然而,于我而言,應該是先下定決心,再拼盡全力去達成目標。而且,我相信自己能夠達成目標。」
少女的神情,並不像虛言,她就是如此認為的。
「……」
平川哲文沒辦法否認。
此前的一切行為能夠看出,這名少女的性格就是如此。
高傲的大小姐不染凡塵,不能理解一般人缺乏自信心的想法。
「如果必須要有優秀的成績才能下定決心拼盡全力,這種……只能說,失敗才是理所當然。」
少女頗為惡劣地將「理所當然」劃上重音,對照著宇山的「理所當然」,很是諷刺。
平川哲文當這句話不存在。
人與人之間的想法並不互通……換個說法是「知識的詛咒」。
筱原詩織並不能理解一般的學生。
但他理解就行。
看著出現在視線之中的森谷校門,平川哲文做出概括。
「總而言之,森谷的現狀就是這樣。」
「缺乏信心。並不能下定決心拼盡全力,害怕一切努力成為雲煙。」
「沒有足夠的成績支撐,畏首畏尾才是常態——這種心態真的很常見。」
「這種心靈的內耗之下,想讓她們自覺地練習顯然是有點困難的。」
「因此,我的做法就是,我想讓森谷建立這種信心。」
「通過路演嗎?」筱原詩織問。
「嗯。不過還有別的方面——之後再說吧。」
走出了森谷的門口,二人分別。
「平川老師,明天見。」
「嗯,筱原同學,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