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渙散是……什麼意思啊？
李易林有點跟不上思路，但是緊接著他就看到方淮南的身體緩緩向後倒去……
這時他才想起來，他手上這把是劇組準備的塑料道具槍，連扳機都動不了，純粹是個樣子貨。
劇本上拍這一段的時候，只需要兩位演員默契配合，一個假裝開槍，另一個在後期添加的音效里裝作中槍倒地就行了。
「臥……槽！」
李易林這時候才反應過來。
TM的方淮南壓根沒有跟他配合的打算，直接把中槍倒地的劇情給演完了！
眼看著方淮南身體向後緩緩倒去。
不能再拖延了！
李易林只能跟著他的動作，手上的槍抖了一下，裝作開槍的後坐力，然後隨著方淮南的身體倒下，緩緩地也放下自己手上的槍。
李易林此刻心里就像一團火氣，在即將爆燃的時候被生生熄滅。
方淮南不跟他配合，直接演了中槍的戲碼，直接打亂了他的一切準備。
他自認為精彩艷絕的部分還沒有演出來，就被方淮南硬生生打斷了。
匆忙間被帶入了方淮南的節奏里，導致他的水準根本沒發揮出來。
他滿腦袋的想法，最後只落得輕飄飄的一句︰「你選的嘛。」
這還是原劇本上的台詞，他根本就沒發揮的空間。
「好，過！」
導演一聲令下，听到指示的工作人員立刻拿著干淨的衣服涌上前來。
這場戲里，因為劇本需要展現韓琛這位大佬死時的落魄感，所以設計的橋段是韓琛中槍之後，倒在了一地髒水里。
劉強威開拍之前還擔心方淮南會有心里障礙。
畢竟現在的年輕人可以吃苦，但不一定能接受自己丟面子。
趟在一灘髒水里，肯定會讓形象大有受損。
但是開拍的時候方淮南很干脆，一點心理建設都沒有，直接趟倒上去。
「快快快，扶起來收拾一下！」
劉強威一邊喊話工作人員，一邊走上前來。
方淮南听到「過」這一聲，也不需要等到工作人員攙扶，自己拍拍身上的水就站了起來。
工作人員給他遞過來一條干毛巾。
比起身上的髒臭難聞，方淮南其實更關心成片的質量，于是他用毛巾隨意擦了擦身上，一邊問道︰「劉導，這一遍能過嗎？」
「能！太能了。」
劉強威毫不吝嗇贊揚︰「從你入境開始就不斷用肢體渲染韓琛的末路感，直到最後中槍倒地的眼神渙散，這場戲的情緒支點就有了著落……這些我都在監視器前面看得一清二楚。」
「沒有台詞，但發揮出色。」
「淮南，恭喜殺青！」
劉強威用大拇指給他點了個贊。
「恭喜殺青。」
方淮南重復了一遍這四個字，輕輕呼了口氣，心里有一種奇妙的失落感。
這四個字說完之後，他就正式從劇組殺青了。
這一刻的他已經可以卸下男主演的身份，跟韓琛這個人物徹底告一個段落，回歸校園生活了。
當方淮南用心感受這一刻的微妙與失落的時候，總有一些不合時宜的聲音竄了出來︰
「導演，我要求再來一條！」
是李易林在說話。
他很清楚這場戲過了之後，方淮南就徹底殺青了。
因此這一場戲也就是李易林跟方淮南最後的對戲機會。
哪怕導演將來專門給自己開設一部《無間風雲2》，他也沒有機會跟方淮南找回場子了！
剛才他的發揮差強人意，如果按照剛才的水準上映到銀幕上，那李易林肯定會被觀眾吐槽演技不行。
手握這麼優勢的戲份，結果雷聲大雨點小，一點都沒看出來演技有多好。
李易林當然不可能這麼善罷甘休。
「哦？」劉強威挑挑眉，「重拍的理由是什麼呢？」
「這……」李易林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
從劇本完整度來看，他槍已經開了，台詞也說完了，再加上導演親口認證這一幕演出效果完美。
李易林心急口快，沒有思索就提出了意見，但是一時間竟然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重拍。
李易林總不能說這場戲的焦點被方淮南牽著走，沒有落在他身上，所以他不滿意，要求重拍吧。
「我……我剛才沒發揮好，這個……」
李易林支支吾吾半天，終于憋出來一條像樣的理由︰
「我這個……開槍的姿勢啊……還有面部表情都沒有做好……對！就是面部表情，萬一觀眾看了，覺得這一幕說服力不夠，電影的精彩程度就要大打折扣了。」
李易林越說越覺得有道理︰「所以我要求重拍。」
「這一遍我會貢獻出我最好、最用心的面部表情，把劉建明那種槍殺大佬的釋然跟決斷都演出來！」
「保證那四台斯坦尼康攝像機，能夠遠景、中景、近景……全方位無死角地拍出效果。」
「到時候我這張臉出現在銀幕上，觀眾看了一眼，心靈就要收到強烈的沖擊！」
「所以導演……」
「我們重拍一次！」
「不然這四台攝影機沒有捕捉到我最完美的演出效果，那就真的是太可惜了！」
李易林曉之以情動之以理，說得他都快以為自己是全身心為了電影服務的人了。
劉強威听完了他的解釋，嘴角似笑非笑︰
「你是說因為攝像機沒有捕捉到你最完美的演出效果，所以你要求重拍？」
「對對對，我就是這個意思。」李易林拍著胸脯，義正嚴詞地說道︰
「我覺得我們電影人，就是需要這種精益求精的精神！」
劉強威︰「……」
這話要是從方淮南的嘴里說出來，劉強威是信的。
但是從李易林這小子的嘴里說出來，劉強威怎麼越听越感覺諷刺呢？
畢竟每次到了這小子的戲，劉強威都小心翼翼，防著他冷不丁冒出來一個騷想法，然後不顧劇情邏輯給自己強行加戲。
劉強威沒有做過統計，但是按照他的經驗來說，
方淮南這種基本上拍戲一條過的優秀演員，浪費的膠片是最少的。
像李易林這種頻繁給自己加戲，然後導致無奈重拍的刺頭演員，浪費的膠片在劇組里基本上能拍進前三。
「你不用擔心攝像機拍不到你的問題。」
劉強威無語過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第二遍拍攝的時候，我已經把攝像機通通都調了一遍。」
「除了拍攝淮南的那一台沒有動。」
「其他的四台攝像機通通選用了大遠景拍攝。」
「根本就沒有拍你。」
「所以……這下你可以放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