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表店里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小老頭子,葉春妮把手表遞上去,「師傅,請問這個能修好嗎?」
修表師傅看到摔成兩塊的但又完全嶄新的手表,驚訝地抬起頭,「喲,你這是和家里那位打架了?連新買的手表也能摔成這個樣。」
拿手表來修的不是壞的就是舊的,哪里看過這麼新的手表會成了兩半的。
葉春妮︰「…不是。師傅,你直說能不能修?」
「我要先看一下。」
修表師傅拿起單邊的放大鏡戴在右眼上,一邊翻看手表一邊說,「一時半會不清楚,你過兩個小時再來吧。」
葉春妮答了聲可以,趕著去別的學生家里,也不再做停留。
她前腳剛離開沒一會,後腳陸少臻也找到鐘表店了。
「師傅,我想問一下剛剛是不是有位綁著雙辮,長得水靈靈的姑娘進來修一塊新手表?」
修表師傅眼楮往上一抬,從眼鏡上方看陸少臻,「你就是那位和她打架的愛人?」
陸少臻……——
葉春妮再次來到招待所的居民樓,找到那位嬸兒的家。
門敲了兩聲,有人從里面打開,「老師,你來啦?快進來。」
開門的正是嬸兒,看到葉春妮趕緊招呼進去。
葉春妮和她打了聲招呼,看到一個和孫健差不多年紀的姑娘跟在嬸兒後面,心知肚明這個應該就是要補習的學生了。
「小敏,你也別愣著,快點給老師端水。」
這年代的人是非常尊敬老師的,大家都認為讀書才有出路。即使對葉春妮還是不太信任,但表面功夫一定會做到足。
葉春妮搖搖頭,「不用忙了,女同學,你可以把前兩次的試卷都拿出來給我看看嗎?」
要了解一個學生的水平,首先要看她近幾次的考試成績,再針對做出輔導計劃。
譬如孫健,他是基礎知識非常不扎實,要從很簡單的公式說起。
嬸兒趕緊催促女兒去拿。
「老師,」女學生很快拿來好幾張試卷,「給您,」還有點害羞的,「有兩次考的不好,剛剛及格。」
葉春妮接過試卷,第一眼先看名字,朱小敏。
然後她細心地開始翻閱試卷,其實主要也是看錯題。
一旁的嬸兒本來還在吧啦吧啦地說個不停,眼見葉春妮不理她,漸漸的也不敢出聲。
兩個小時後,葉春妮收下20元錢,從朱家出來。
「朱小敏的輔導時間是每周六下午,我輔導完孫健,稍微午休一下就來你家,朱大嫂請你記住了。」
葉春妮再次交待道。
「記住了記住了。」
朱大嫂頻頻點頭,「葉老師,我們一定會提前準備好,專門等你到來的。」
葉春妮說了句那麼下周六再見,便離開。
剛關上門,朱大嫂趕緊回身問女兒,「小敏,葉老師輔導得怎麼樣?你都能听懂嗎?」
「能。」
朱小敏用力點了點頭,「之前我不明白的題目已經懂了,葉老師講的方法很通俗易懂。還有英語,她教我另一種記單詞的方法,她真的非常厲害!」
听到女兒對葉春妮猛夸,朱大嫂心里也樂開了花,「那你這是百分百能考上高中了?」
朱小敏猶豫了幾秒,「應該可以吧。」
「什麼應該!那是一定可以考上的!」
朱大嫂斬釘截鐵地說道,「媽給你花了這麼多錢請來的輔導老師,你要是考不上高中,你自己去要回錢!」
說著,又自言自語一般,「哎,我還以為孫家夸大了說的,看來這個葉老師還真的有點本事!」——
葉春妮完全不知道她的名聲即將在居民樓被大肆宣傳,她看了眼天色,加快騎車的速度往鐘表店趕去。
今天臨時多接了一個學生,而家里又沒有電話,她沒法打電話回家說,現在都快傍晚了,也不知道媽媽會在家里急成什麼樣子。
「師傅,我的手表能修好嗎?」
葉春妮滿頭大汗地沖進鐘表店。
看見她來了,修表師傅搖了搖頭,從身後拿出依然兩半的手表。
「沒法修?」
雖然有預感會修不好的,但是听到這個答案葉春妮還是有點心痛。
她現在看見的可不是手表,而是白花花的十二張大團結被她豪邁得扔進水里,只能听了一下「 當」的落水聲。
嗚……
十二張大團結,三個學生的一個月輔導費用。
葉春妮後知後覺的心真痛。
「修不好就算了。」
她打起精神,還是道謝了一句,「辛苦師傅你了。」
說著就要拿起破手表走人。
「等等。」
修表師傅叫了一聲,然後彎腰從櫃子底下拿出一個不大的盒子,推到葉春妮面前,「你的手表的確修不了,但是因為是全新的,我倒是可以和你換一塊。」
「換一塊?」
葉春妮訝異地眨了眨眼,她沒听錯吧?這年頭還能用破手表換新表的?
「沒錯,你這塊屬于國外進口的手表機芯,平時很少有客人會拿這麼貴重的手表上門維修。我一直想研究都找不到樣品,正好你的修不好,拿回去也是扔掉的,干脆和我交換好了。」
他道理充足,怎麼听都找不到破綻,還听得葉春妮有點迷迷糊糊的。
這年代的手藝人都這麼豪的嗎?為了研究自己沒見過的機芯還舍得用新手表換破手表。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修表師傅又把盒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小姑娘,你先看過手表再做決定吧。」
看看也行。
葉春妮拿起盒子揭開蓋,第一眼就很喜歡了。
手表是白色的表帶,香檳色的表盤,表盤正中間還瓖嵌著一枚精致的閃鑽。
無論是式樣還是大小都比普通女表要大一點,可就是這個大一點是讓她最滿意的。
她就不太喜歡這年代的女式手表過于斯文,過于溫婉,不符合她的本性。
這表這麼好看,該不會更貴吧?
葉春妮狐疑地看著師傅,「這塊表多少錢?你這樣和我交換不會虧?」
「虧啥呢?」
修表師傅毫不在乎地擺了擺手,「你別看這個表也是新的,其實是國內生產的,不貴,你這個機芯比它貴多了。否則,我也不是傻的,怎麼可能會和你做虧本買賣?」
反正傻的人也不是他,而是另外有人。
修表師傅在心里暗暗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喲,為了談對象多重本錢都舍得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