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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八十章 國事豈能兒戲?

「放肆!」

嬴政眼眶赤紅,面色憤怒到極點,高高抬起手,可是看到秦落衡那固執執拗的面色,卻是突然下不去手,最後也只是悻悻作罷。

他怒道︰

「你根本就不懂!」

「你以為始皇想這麼做?」

「你以為始皇不知民生艱苦?你以為始皇不想體恤民眾?但始皇不能這麼做,始皇是天下最至高無上之人,始皇說什麼,天下人都會去照辦,但也只有始皇能做到這些事。」

「若是始皇不將這些事完成,等到二世皇帝繼位,你認為他們有這個狠心去繼續做這些事?事關天下,豈能容半點婦人之仁?」

「就算他們有意繼續執行,但他們有始皇這麼高的威望?能夠壓下底層的民憤民怨?扶蘇一個優柔之輩,被儒家蠱惑,腦子里只知道體恤寬仁,根本就沒有過國家大政。」

「其他皇子,竟皆目光短淺之輩,讓他們去執行力推,到時大政只會走向一個不一樣的極端。」

「自古以來,朝令夕改的豈是少數?」

「若是始皇不畢其功于一役,等到二世三世皇帝繼位,你覺得他們的能力,能完成大秦萬世基業的奠定?」

「他們有這麼能力嗎?」

「若是連始皇都不力推,都不去鼎力完成,那秦之大一統,就僅僅是流于言表,這樣的大一統,又有什麼意義?天下豈非依舊會處于原本的混沌動蕩?」

「現在始皇力推這些工程,已經被天下士人稱為暴君了,若是二世三世他們也繼續執行,那大秦的‘暴君’是不是太多了?既然如此,始皇為何就不能一人擔下?」

「就算被天下士人在史書上寫成暴君,寫成虎狼,始皇也絕不會用天下真正的一統,去換一個仁政的虛名,也絕不會容許用大政的半途而廢去換一個所謂的休養生息。」

「你認為始皇過猶不及。」

「但在我看來,始皇做的不夠!」

「遠遠不夠!」

「始皇若不能將阻礙天下真正一統的障礙全部掃清,那交給二世皇帝的,豈非還是一個滿目瘡痍的大秦?你們這些小子,一個個心中都懷著仁政,到時豈非能一展所能?」

「天下罵名,始皇擔了,你們還有什麼好顧忌的?」

「若是天下有人因大政推行而謀反叛逆,那就讓他們去試試大秦的兵戈還利不利,還能不能殺的人頭滾滾。」

「當年大秦伐楚,損兵上十萬,大敗而歸,第二年,始皇就發三倍之兵力,即便頑強如楚國,也一樣在大秦的鐵騎下崩潰,若是天下有百人叛,大秦就發三百人平叛,若是有千人,萬人甚至更多,大秦就發三千、三萬、三十萬、三百萬!」

「大秦之政絕不會停!!」

屋內靜悄悄的。

嬴政罕見的動怒,但氣息卻十分平穩,始終沒有暴躁怒氣迸發,從始至終都保持著平靜,但話語中又充滿了力道。

靜如幽谷的書房中,秦落衡面露猶豫。

他道︰

「長吏息怒。」

「小子非是質疑始皇之決心,也不是質疑始皇之用意,更不是質疑始皇之初衷,小子只是只是認為,始皇的步子太急了。」

「大秦實現天下一統,是大秦歷代先王的孜孜奮進,大秦若想奠定千秋萬世之基業,也當是大秦歷代皇帝千秋萬世之奮行,若是始皇想以一己之力,完成大秦萬世基業的奠定,這實在太冒進了。」

「小子認為」

「始皇當相信後世皇帝的智慧。」

「住口!」嬴政突兀發作,又是一聲怒喝。

「相信?」

「拿什麼相信?」

「就憑那滿口的仁義道德?」

「國事豈能兒戲?」

「你一個稚子憑什麼跟我講這些?你連從政權謀都不明白,連最簡單的君臣之道都弄不清,光有仁善之心有何用?國家大政,事事關乎大秦生死存亡,豈是一個仁字、一個德字能了結的?」

「滿朝大臣誰不比你有見識?」

「他們難道看不出其中利弊?他們目光何其明銳,但他們可曾有一人上過書?可曾有一人勸諫過?你以為天下就你一個是聰明人?」

「你連這等小事都理不清,日後又豈能成大事?」

「大秦能指望的上你們?」

嬴政冷哼一聲,眼中怒意未消散半分。

秦落衡臉色蒼白。

他作揖道︰「小子的確不懂從政權謀,也未曾經略過政事,一言一行皆發于本心,非是小子自負自得,小子只是沒有機會接觸,若是接觸之後,小子未必會是這般不堪。」

「小子心中的確存有一絲善念,但並非是分不清利害干系,厚古薄今者,厚今薄古者都不可取,小子之所為,也都是量力而為,小子從未認為始皇之策不對,小子只是認為方式當稍微放緩。」

「會捕食的虎狼才是虎狼。」

「始皇把所有事都做了,所有罵名都擔了,但沒經過任何風雨的二世皇帝,又豈能擔當的起天下重任?有的事,總歸是要後世人去完成的,前人用筋骨血肉,創建了一個龐大帝國,後人自當用汗水, 背澆灌天下之心,生民之命。」

「小子只是才識未至,並非真的愚昧無知。」

「長吏的指責,我不能贊成!」

嬴政臉色倏地一沉,卻還是再度平靜下來。

他目光深邃的看著秦落衡,卻是陡然發現,原本比他矮上一兩寸的秦落衡,此時竟與他平高了,甚至隱隱還高出了一絲。

嬴政道︰「你認為後世能做的比當世好?」

秦落衡搖頭。

說道︰

「我並無這個想法。」

「我只是認為當相信後世之人的智慧,而且我不認為後世皇帝有能超出始皇的人,始皇所做的事,已是超越了古今,也必將如一座豐碑一般,屹立于世,受天下人敬仰。」

「但世間有一個始皇就夠了。」

「並不需要第二個。」

「天下也不需要始皇二世,只會有大秦皇帝二世,一代人做一代人的事,就算是萬丈高樓,也需的平地起,始皇已為天下構造了一個萬世地基,但想一步登天,建成萬丈高樓,實非人力能為。」

嬴政冷笑道︰

「話雖如此,但能做到嗎?」

「被秦滅的六國,哪國君主不想守住社稷?但他們做到了嗎?目下一樣,天下大勢如何,豈是三言兩語能言明?秦政大局如何,你們又豈能看得清?」

「你們把所有事都想的太簡單,也想的太理所當然,天下有那麼多理所當然的事嗎?」

「從來沒有!」

「正是因為知道這點,始皇才必須要自己去做,只有當政的人才知道實現大一統是何等艱難,但也正基于此,才必須要盡快完成,時不我待,始皇若不盡快完成,把此等重任交予後世皇帝,你真的敢對後世皇帝寄予厚望?」

「人力的確是有窮盡。」

「但始皇是皇帝!」

「皇帝與天登高,仙神不敢近之。」

「有的事終究是要人去做的,與其寄希望于縹緲的後世皇帝,那為何不自己動手解決?始皇他有這個能力,更有操行一切的決心。」

「你只是生活在大秦的安逸環境中,所以才敢這麼大言不慚的夸夸其談,甚至對始皇的所作所為大為指責,但你們又哪里懂得世局的變化,又豈懂國家大政之重?」

「你只知始皇掌天下權柄。」

「但你可知皇帝頭上戴的十二旒有多重?」

「你只看到皇帝窮奢極欲,但你知道何為‘天命所歸’嗎?」

「你只看到八百里宮闕,但你又哪知道,皇帝是以四海為家,非令壯麗亡以重威?」

「你根本就不懂!」

「你只知道你看到的、你听到的,但更多你不知道,你甚至聞所未聞之事,你根本就沒辦法去做判斷,你以為對的就是對的?但那只是你以為,治理天下從來都不靠自以為是。」

「天下治理在事事洞察大局,事事防患于未然。」

「而始皇做的便是防患!」

「你以為始皇不想相信後世的智慧?但他敢相信嗎?能相信嗎?就憑所謂的仁善,憑什麼讓他相信?」

「就憑你的一派之言嗎?」

「你們一個個把大政當兒戲,難道還想讓始皇把大政也當兒戲?君道藝業從不以個人好惡為抉擇,就算大政會讓萬人、十萬人、百萬人,甚至千萬人喪命,但只要最終目的達到,那便是對的!!」

「你不用再辯解了。」

「我也沒心思再繼續听了。」

「既然你這麼不知悔改,那就干脆不要改了。」

「你就守好你那百畝田地,今後不準再去御史府借閱書籍,也不準再踏入博士學宮半步。」

「等你何時明悟了其中道理,再回去也不遲。」

「博士學宮,多你一個博士不多,少你一個博士也不少,而且博士學宮本就沒存在的必要了。」

「大秦想壯盛生長,便容不得這些蟲蟻蛇鼠敗葉殘枝!」

「你以後要膽敢再凌法而行,那就要先踏過大秦法治這一關,大秦法治斷然再容不得你一次。」

「你好自為之!」

說完。

嬴政拂袖出了書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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