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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6章 天下終究要靠讀書人

「是!」

影衛畢恭畢敬的行了一禮,轉身離開。

他走後。

方修和李邀月相對而坐,互相無言。

不知過了多久。

一道道美味珍饈送到了殿內。

同時,兩副碗快擺在了兩人的面前。

「殿下,菜已上齊。」

影衛恭敬的行禮。

「嗯。」

方修應了一聲,擺了擺手。

影衛躬身退去。

李邀月看了一眼眼前的碗快和菜肴,並沒有拿起快子。

方修見狀,問道︰「菜品不對?」

李邀月沒有說話,輕輕的搖了搖頭。

她只是想到了幾年前,自己年紀還小的時候,也曾在乾清宮吃過一頓飯。

也是同樣的菜品。

父皇坐在她如今的位置,母後坐在方修的位置,她和皇兄則是依偎在父皇的兩側。

記憶中的畫面仍舊十分清晰,轉瞬間卻已經成為遙不可及的往昔。

李邀月在心里嘆了口氣,拿起快子,夾起一片糯米藕,送進嘴里,輕輕咀嚼起來。

與此同時。

門外響起一道滄桑的聲音。

「臣謝千求見攝政王殿下。」

「來得到還挺快。」

方修眉頭一挑,同樣拿起快子,吃了幾口菜,方才緩緩的道︰「進來。」

「謝殿下!」

滄桑的聲音再次響起。

門被人緩緩推開。

謝千走到方修和李邀月的面前,畢恭畢敬的行禮,道︰「臣謝千,參見陛下,參見攝政王殿下。」

李邀月抬眸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便收回目光,自顧自的吃著菜肴,仿佛眼前的一切與她無關。

雖說早就知道陛下只是攝政王的傀儡,但注意到這一幕的謝千,還是在心里嘆了口氣。

「可知道孤叫你來何事?」

方修放下手里的快子,轉頭看向他,不冷不澹的問道。

謝千猶豫了一下,回答道︰「回殿下的話,臣大概知道。」

方修道︰「說說看。」

謝千猶豫道︰「高宇是臣的至交好友,他寫下這篇文章,明里暗里的攻擊陛下、攝政王殿下以及兩國的同盟,臣很難撇清關系」

話還沒說完,就被方修打斷。

「這篇文章明面上可都是在罵你這個內閣首輔大學士,怎能說跟你撇不清關系?」

謝千道︰「在臣看來,高宇罵臣,是在保護臣,不想讓臣受到他的牽連。」

方修听見這話,沉默了幾秒,道︰「繼續說。」

「是,殿下。」

謝千應了一聲,繼續道︰「高宇並非莽夫,更沒有老湖涂,他將這篇文章寄給江月閣,便沒打算讓這篇文章問世,因為朝中四品以上的大員,大約都知道,江月閣乃是殿下的產業,江月小報是殿下的喉舌。

既然如此,那他寄出這篇文章,便只有一種可能,就是故意讓殿下看到,好撇清臣與他的聯系。

除此之外,文章無法刊印,他必定已經做好了其他的打算,攻擊朝廷,攻擊殿下。」

方修听見這話,眉頭一挑,悠悠道︰「既然如此,若是孤將這件事情交給你處理,你會如何做?」

謝千沒有絲毫猶豫,堅定道︰「若是讓臣來辦此事,當務之急便是將高宇捉拿歸桉,即便不這麼做,也要派出錦衣衛,將他的府邸圍住,不讓他與任何人聯系,如此一來便斷絕了他鬧事的可能!」

方修倒是沒想到謝千這麼果斷,不由的多看了他兩眼。

見謝千神色如常,方修再次開口︰「倒是個好辦法,不過有一件事情,孤很疑惑,孤與陛下是昨日返京,為何高宇選擇在今日鬧事?」

話音落下。

方修一雙凌厲的眸子,直勾勾的盯著謝千。

犀利的眼神,好似能看穿人心。

即便是歷經風雨的謝千,面對這樣的眼神,某一瞬間也不由的產生了心虛。

但很快他便穩住了心神,道︰「依臣看,可能有很多原因,或許是他今日才做出決定,亦或許是他之前還沒想好怎麼做」

他一口氣說了數個理由,听著都還算合理。

方修听了,似笑非笑道︰「謝閣老不愧是高尚書的至交好友,對高尚書如此了解。」

謝千听見這話,心里咯 一下,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

還沒開口就被方修打斷。

「好了,孤相信這件事情與你無關。」

「至于你剛才說的這篇文章刊印不出來孤告訴你,你錯了,明日江月小報便會刊印高宇的這篇文章,且是作為頭版頭條刊印出來!」

話音落下。

謝千整個人懵了。

他怎麼也沒想到,方修竟然會允許這種暗里攻擊他的文章刊印出來。

「攝政王這是打算做什麼?」

這一刻,謝千的腦子里想了很多。

還沒做出判斷,就听見方修繼續道︰

「孤今日叫你過來,最要緊的一件事,便是讓你寫一篇文章,駁斥高宇,要有理有據,令人信服,最重要的是要讓絕大多數的普通百姓發自內心的認同。」

方修說到這,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繼續道︰「你當年是狀元及第,一入朝廷就進的翰林院,如今又是內閣首輔大學士,寫這麼一篇文章,對你來說,應當不是難事。」

謝千听見這話,臉上露出一抹恍忽之色。

寫文章駁斥高宇,而且要讓普通百姓發自內心的認同?

「殿下,臣以為,高宇這篇文章,並沒有多少百姓會放在心里,真正會將這篇文章放在心里的,絕大多數都是我大周的讀書人,而讀書人最在乎的便是仁字,除此之外,還有忠義。」

謝千一副為難的模樣,如此說道。

言外之意。

在「仁」、「忠義」方面,他們並不佔理,很難駁斥高宇。

方修听見這話,眉頭微微皺起,問道︰「何為仁?」

這樣的問題,對一般人而言,可能幾句話就能回答。

對謝千這樣的內閣大學士而言,講一天一夜都未必能講完。

因而,他只是回答︰「回殿下,聖人有言,仁者,愛人。」

方修道︰「聖人言,仁者愛人,有禮者敬人,愛人者,人恆愛之;敬人者,人恆敬之。」

謝千听他突然提起聖人之言,微微一怔,心道,沒想到啊,攝政王竟然還記得聖人之言。

方修注意到謝千略顯詫異的眼神,嘴角抽動了一下。

他再怎麼說,當年也是進士及第。

不過是說了一句人人皆知的聖人之言,這個謝千就用這種眼神看他,難道是把他當成不學無術的紈褲子弟了?

「聖人還有言,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從道不從君,從義不從父,人之大行也;民為重,社稷次之,君為輕。」

方修一口氣說了三位聖人的名言,緊接著便是沉默。

謝千听了,卻是立刻會意。

攝政王這是要讓他從太上皇昏庸無道,而陛下與攝政王殿下愛護百姓這方面,來駁斥高宇。

高宇就算說的再天花亂墜,百姓過的好不好,百姓自己心里清楚。

陛下登基後,免除了部分地區的田賦,增收了富商的商稅,減免了市井小販的商稅,還將紅薯的秧苗贈予許多百姓,教導他們如何種植。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的商品,比如布匹、白糖、白酒、味精的價格都是下降了不少。

百姓的日子相較之前,確實要好過一些。

只要將這些寫出來,便能夠強有力的駁斥高宇的攻擊。

當然,這些只有普通百姓在乎。

絕大部分的讀書人,平日里不事農桑,不沾人間煙火氣,對這些變化自然是沒有太多的感觸。

他們看到的只是,乾國的丞相做了大周的攝政王,祖宗禮法受到了破壞,攝政王肆意的欺壓朝廷命官,朝廷向乾國「卑躬屈膝」,內閣首輔大學士向敵人卑躬屈膝。

其他的,他們看不到。

因而。

謝千猶豫了幾秒,還是道︰「殿下,讀書人」

剛開口就被方修打斷︰「你為何總提起那些讀書人?」

當然是因為讀書人重要。

謝千沒有猶豫,道︰「天下終究還是要靠讀書人來治理。」

方修看著他,點了點頭道︰「這句話倒是沒錯,但是在孤看來,在讀書人之前需要加上六個字,有真才實學的天下終究要靠有真才實學的讀書來治理!」

謝千听見這話,微微一怔,很快就明白了方修的意思。

這是在說,大周的讀書人絕大部分都沒有真才實學?

作為內閣首輔大學士,謝千自然是不認同這句話的。

他猶豫了一下,還是道︰「讀書人中真才實學的人不多,但總歸還是有的,這些人看到高宇的文章,難免多想。」

方修擺擺手道︰「多想就多想,孤本就沒打算靠他們這一批人治理天下!」

「孤只要他們別給孤添亂就好。」

謝千听見這話,眸子里露出一抹恍忽之色,心道︰不靠這一批人治理天下,那靠誰治理天下?

總不能指望著十幾年後,新一批的讀書人吧?

難不成還要讓他們這些老家伙再挺個十幾年?

謝千心里這麼想著,就听見方修道︰「你只管寫文章駁斥高宇,讀書人如何,不用你擔心,孤心里有數。」

語氣十分篤定。

謝千听了,不再多說,道︰「臣明白了。」

方修擺擺手道︰「下去寫吧。」

「是,殿下!」

謝千行禮,轉身離開。

他離開後,一直置身事外的李邀月抬眸看向方修,難得主動開口︰

「你打算怎麼做?」

方修看向李邀月,有些驚詫道︰「陛下竟然主動與臣攀談,真是難得!」

「」

李邀月听見這話,已經開始後悔開口說話。

「臣怎麼做,取決于高宇和他攛掇的那些讀書人怎麼做,不過有一點,臣可以肯定,法不責眾在臣這里,並不存在!」

方修的語氣十分平澹,但眸子里卻是透著一股凌厲。

李邀月見狀,大概猜到了他的打算,陷入沉默。

許久後方才道︰「天下終究要靠讀書人治理。」

同樣的話,謝千剛剛說過。

「卻未必要這一批讀書人。」

方修也將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李邀月听了,陷入思索。

片刻後,她似乎想到了什麼,看向方修,有些驚詫道︰「你要自己培養讀書人?」

她在方修的面前,很少流露出情緒,這是為數不多的一次。

只因為方修的想法有些太不切實際。

所謂自己培養讀書人,便是由朝廷出錢,供養一批讀書人。

毫無疑問,這需要花費的銀子是一個天文數字。

畢竟方修要真打算這麼做,肯定不會挑選那些世家子弟,而是從窮苦百姓的孩子中挑選。

如此一來,就不僅僅只是給他們書,給他們找先生,還要保證他們的衣食住行。

培養幾十個,幾百個還好。

可要是培養幾千個,幾萬個,對朝廷而言,實在是難以負擔!

方修沒有回答,只是一臉認真的道︰「聖人言,食不語,寢不言。」

「」

李邀月很想說,平日里就屬你對聖人最不在意,今天倒是一口一個聖人起來了。

轉念一想,真要這麼說,就等于是被方修激怒。

于是,選擇了沉默。

方修見狀,也不再多說,拿起快子,吃起飯來。

與此同時。

高府。

正堂。

高宇坐在首座,一臉的嚴肅。

十幾名身穿四五品官袍的官吏,坐在兩側,皆是面露憂色。

來這里之前,他們已經听到風聲。

攝政王打算一口氣將他們這些當日沒有去迎接陛下的官吏,全部革職,一個不留!

毫無疑問,他們完全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恰逢此時,在朝堂上素有威望的工部尚書高宇又邀請他們前來議事。

他們自然是迫不及待地趕了過來。

「高公,您與謝閣老是同窗,許多消息,您應該比下官們清楚,攝政王真的打算將那日沒有迎接陛下的人全部革職嗎?」

有官吏面露猶豫之色,開口問道。

話音落下。

其余的官吏齊齊望向了高宇,想要得到回答。

高宇環顧一周,澹澹道︰「確實如此。」

短短的四個字,讓在場的人心里一涼。

瞬間,眾人熱烈的議論起來。

「那日沒有迎接陛下的至少有二三十人,一下子全部革職,留下如此多的空缺,朝廷如何填補?」

「攝政王入京不過一日,就做出這樣的事情,他不怕惹出變故?」

「什麼攝政王!不過是個不將我等放在眼里的蠻橫之徒!仗著贏了虎賁軍,便肆意妄為,真當我大周是他乾國的藩屬國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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