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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了卻心結

「什麼叫‘非分之想’?」

剛剛走出花店,義勇就冷不丁地問道。

他是如此的困惑,以至于身體周圍翻飛的雪花都要組成了一個個微不可查的問號。

宇智波美琴停下腳步,好奇地看向義勇,「你怎麼問起這個來了?」

「那個叫井野的孩子跟我說的。讓我不要千萬對她有非分之想,她只喜歡左助,即使我長得再像也是沒機會的。」

義勇眼神很無辜,「但我不明白她為什麼什麼要說這些。」

宇智波美琴長長地嘆了口氣,無奈地說道︰「義勇,你一定又說了會讓人誤會的話吧。」

看來放任義勇一個人和陌生人——

哪怕是陌生的孩子在一起,也還是有些莽撞了。

【所以說,他到底是怎麼和族里的那些孩子打成一片的?】

宇智波美琴百思不得其解。

「我想問她要一根頭發。」

義勇想了想又補充了一句︰「但她看起來很不情願的樣子。」

【果然。】

宇智波美琴哭笑不得。

這是只有義勇才做得出的事情。

「那義勇能告訴媽媽,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嗎?」

「因為我想收集紅色或者黃色的頭發。」

義勇掰著指頭,回憶其他幾個人亟待復活的柱,但也只有甘露寺的發色比較特殊,「還有粉色或者綠色的,應該也需要一些。」

【你還是沒有說為什麼需要啊!】

美琴心中無力地吐槽著,嘴上則苦口婆心地教育道︰「義勇啊,像頭發這樣重要的東西,只有關系極其親密的朋友之間,才能相互索要哦。

「向第一次見面的人,尤其是第一次見面的女孩子索要對方的頭發,是非常無禮的行為,而且很容易被誤會。

「如果你是大人的話,可能會被族人抓進警備隊的。」

【在過去,頭發一般是制作定情信物的材料嘛。】

【听說鬼之國的巫女,就擁有讓頭發的所有者愛上任何人的巫術……】

不知不覺,宇智波美琴的思緒回到遙遠的過去。

她剛結婚的時候,曾听老友旋渦久辛奈講過,三忍中的自來也也曾索要過綱手大人的頭發,說是要拿到鬼之國的巫女那里下咒,結果事發後被打到不省人事,連肋骨都斷了四根。

說起來……

四代火影波風水門還有久辛奈這對夫婦,頭發的顏色也剛好是一紅一黃來著。

「可是她請我喝飲料。」

義勇的話將美琴的思緒拉回現實之中。

「我們應該已經是朋友了吧?」

從義勇簡單的社交經驗看來,如果陌生人請他吃喝東西,應該是懷著和他這樣做一樣的心思才對——拉近彼此之間關系。

「只是普通朋友這種程度也不還夠。」

【何況人家只是客氣一下而已……】

美琴伸出一根手指強調道︰「如果對方是女孩子,索要頭發這種事情,也要到男女朋友甚至訂婚的地步才行的哦。

「不過若是男孩子的話,應該就輕松多了,他們一般不會在意這種事情的深層含義……」

「男孩子更容易嗎。」

義勇點點頭,內心立刻吸收了母親的建議,進一步細化了自己目標——

尋找到紅發或者黃發的男性,得到他們的頭發,作為通靈煉獄杏壽郎的材料。

忽然,他想起了上次在樹林里見到的,那個為了保護白眼女孩,被三個大孩子圍毆的黃發小孩。

那個孩子的頭發雖然有些暗澹,但比起山中井野要更接近煉獄本來的顏色,多半是因為營養不良的關系才沒什麼光彩。

此外,那孩子的身體恢復能力很強,或許他的基因載體,更合適作為通靈煉獄杏壽郎的材料,畢竟炎柱的身體,一直是眾柱中除了悲鳴嶼先生外最好的。要是復活後變得更強壯一點,煉獄也一定很高興吧。

最重要的是,願意在這個人比鬼還冷酷的忍者世界保護「弱小」,那孩子的性格也和煉獄很相似呢。

只可惜,自那天以後,義勇就再也沒在村子里見過他了。

【會不會已經不在木葉了呢?】

義勇有些惋惜地搖了搖頭。

這時,宇智波美琴注意到,義勇的左手里提著一件他進花店時還沒有的紙袋子。

「那是什麼?」

「是那個叫井野的孩子給我的,說是要我把它交給左助。」

義勇晃了晃左手的紙包。

「新年禮物嗎?」

宇智波美琴腦中頓時涌出一些純潔浪漫的猜想。

「能讓媽媽看一下嗎?」

義勇想了一會兒,點了點頭。

反正里面的東西本來就有給母親的一份。

美琴滿心好奇地接過紙包輕輕打開,發現紙包最上層,居然躺著六枝顏色不一的雛菊,中間還掩藏著一個小小的信封,上面寫著「左助收」的幼稚字體。

「信我就不看了,也不知道左助會不會害羞。」

她臉上浮出笑容,把注意力放在那六枝雛菊上。

這些雛菊小巧而精致,每一枝都是精心培育、修剪過的,色彩和造型即使是在雪天里也漂亮的不得了,還散發著澹澹清雅的芳香,一看就是花費了不少心思。

「現在的孩子,真是早熟啊。」

她小聲地滴咕了一句。

「我記得,雛菊的話語,是‘純潔的暗戀’來著吧。」

【只可惜,左助恐怕對花花草草不感興趣,那孩子只怕是白忙了一場。】

美琴繼續向下翻了翻,注意到紙袋的最下方,還有一團單獨包裝的長壽花。

「義勇,這個也是井野送給左助的嗎?」

宇智波美琴把長壽花取了出來,臉色有些古怪。

長壽花,顧名思義,寓意為健康長壽,一般是送給中老年人或者病人的。

「不。」

義勇頗為鄭重地回答道︰「您之前不是說,讓我選一朵花送給您嗎?」

他選花時問過山中井野︰「如果希望收到花的人能長久安然無恙幸福快樂的活下去,應該選哪種呢?」

「那當然是長壽花啦,不過這種花在木葉醫院比我家賣的更多一些。如果你願意幫我把這包東西帶給左助,我就挑店里最好的長壽花送給你。」

這就是山中井野給他的答桉。

她對花卉知識自信滿滿的樣子,也影響到了義勇的判斷,于是就拍板定了下來。

但凡他多提一句這是送給母親的,井野也不會選出這麼一種明顯具有年齡暗示的花來。

看著宇智波美琴彷佛在風雪中石化的模樣,義勇不太確信地追問道︰「怎麼了,母親,您不喜歡嗎?」

「……」

宇智波美琴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將紙袋扎好還給義勇。

這是她第一次收到義勇專門(而不是順帶)為她挑選的禮物,她也能從這花的寓意上感受到這個小兒子從來沒表達過的愛和祝福,心中已經很滿足了。

【但義勇如果繼續這樣缺乏常識,以後該怎麼辦啊。】

「我很喜歡。不過爸爸的年齡更大,比起我,這花更適合他一些呢。我可以把義勇的禮物轉送給爸爸嗎?如果知道是你送的,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您自己做主就好。」

義勇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絲毫沒預料到下一秒將會听到什麼。

「不過,既然花送給了爸爸,媽媽就什麼也沒有了?」

美琴俯子,露出狡黠的笑容,頭發隨著風雪飄拂在義勇面前,和前世姐姐的身影逐漸重疊。

「那我能直接向義勇索要一件特殊的禮物嗎?答應就不能反悔的那種哦。」

「……」

這回輪到義勇沉默了。

他額頭升起一道陰影後退兩步,擔心母親又像之前那樣蹭他的臉,實在太難為情了。

「哎,這是不答應的意思嗎?明明我還什麼都沒有說。」

宇智波美琴再次露出了被傷到感情的悲傷模樣。若是讓鼬或者左助看到了,還不定驚訝成什麼樣子呢。

不過,老調重彈,卻很有用。

宇智波義勇僵在原地,像個被凍傻的瓷女圭女圭。

他是九柱中最沉默寡言的,但也是心最軟的一個。但凡是柱中任意其他一個遇到了變成鬼的禰豆子,後者都不可能活下來。

陌生人尚且如此,可想而知,越是關系親近的人,義勇就越不想讓對方感到痛苦。

所以見到母親似乎很失望的樣子,他立刻說道︰「那您說吧。」

「那就算你答應了哦。」

宇智波美琴表情轉瞬即變。

她盯著義勇的眼楮,面部五官突然變得溫柔而慈藹,甚至還帶著一點祈求的意味在里面。

「那義勇,我希望你能像左助和鼬那樣,直接叫我一聲媽媽(卡桑),這可以嗎?」

媽媽這兩個字,這是宇智波美琴的一個心結。

義勇是在出生不久後的一天,突然就學會說話了。那時夫婦倆還很驚喜,以為家里又要添一個天生聰慧的孩子。

但和美琴一直教他和左助的「媽媽」「爸爸」不同,義勇第一次開口稱呼他們,就是非常有距離和儀式感的「母親大人」、「父親大人」。

放在以大宗族模式治理、且等級森嚴的日向一族,這種稱呼或許非常正常;但在以家庭為單位,而且凝聚力極強的的宇智波家,這種叫法就過于冷漠了。

無論是富岳還是美琴,都能感覺到這個孩子似乎在有意和他們拉遠距離。

等再長大一些,義勇和左助對待他們的的區別,就更加明顯了。

他似乎是把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放得很低,會一言不發地突然就做起家務,卻又從來不討向父母兄長要任何東西,包括稱贊在內也一點都在意。

給他買的新衣服里,如果有和左助不一樣的,他也會直接送給左助,還有壓歲錢也差不多。

也許義勇自己不覺得這樣做有什麼不對,還一廂情願地以為這是一種報答富岳夫婦生育之恩的方式。

可美琴卻只覺得挫敗,為什麼這個孩子對待他們的始終像個寄人籬下的外人。

每次義勇恭恭敬敬地叫她「母親大人」時,她不僅沒覺得受到尊重,反而會很揪心,覺得自她是不是在義勇更小的時候做錯了什麼,讓他誤以為自己是那些演義故事里被當成家僕的私生子。

直到有一天,鼬看出了她的煩惱,這才找到義勇,硬是讓他在稱呼里去掉了「大人」兩個字,變成了依然生硬,但已經有了不少改善的「父親」、「母親」。

然而,義勇的行為本質依然沒有太大變化,他依然在想辦法將自己和其余兩兄弟區別開來。

也許其他人會把義勇那句「我和左助不同」,當成義勇自認為比左助更成熟一些的自夸,但身為母親的宇智波美琴很清楚,義勇的意思遠沒有那麼簡單。

有時他低著頭說出那句話時,宇智波美琴卻幻听成另一個句子。

「我不是你們真正的家人。」

匪夷所思之余,宇智波美琴感覺自己的心都要碎了。而這,才是她選擇離開家回歸帶隊上忍的原因。

她不敢一個人面對義勇。

直到義勇和左助的五歲生日後,事情才終有了轉機。

最明顯的就是——

義勇變得願意和家人親近了。

只要鼬沒有任務,他們三個人就會像連體嬰一樣黏在一起,就連晚上都睡在一個房間,富岳雖然常常發牢騷說這樣不利于孩子成長,但似乎也樂見其成。

三人相處時,雖然義勇還是會坐得遠一點,留給鼬和左助更多的空間,但這至少是實打實的進步。

空間位置上的接近,常常也意味著心里距離上的接近。

如今幾個月過去,左助不會再因為義勇隨口說得一句話而陷入負面情緒,因為他知道自己的理解,肯定和義勇本身要表達的意思大不相同。

而真正讓她感到驚喜的,是前些天,鼬去執行任務,而左助則去外公家里送東西。義勇居然做了一頓午飯,破天荒給在警備隊的富岳送了過去。

據同樣驚喜的富岳轉述說,義勇在他辦公室里待了一下午,時不時讓他釋放幻術(實際上義勇在刷月之呼吸的解析度),雖然沒說什麼,但比起過去那個父愁者,不知道強了多少倍。

這件事,讓宇智波美琴的心結微微松動。義勇和家里其他成員的關系都有了明顯進展,沒理由她不行。

她等義勇叫她一聲「媽媽」,已經太久了。

所以這一天,趁著節日和義勇送花給她的契機,她打算作出一次嘗試。

被她蓄滿希望的眼楮盯著,義勇卻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炙烤一樣疼痛,臉上終于出現了一種無法被隱藏的第三種情緒——恐慌。

義勇的臉色死一般的慘白,嘴角微微顫動,想說什麼但卻根本開不了口,彷佛喪失了語言的能力。

他當然不想讓宇智波美琴失望,但他也無法心安理得地以那種口吻稱呼對方。

這幾年來,他最多只能以義子的身份自居,母親已經是他自覺最對義子而言,最親密的稱呼了。

因為在他心里,他還是富岡義勇,是一個奪走對方真正兒子生存機會的盜賊,又有什麼資格像這樣親昵地稱呼對方呢。

他失措的模樣被美琴看到眼里,後者也從未見過這樣的義勇,擔心刺激到他的眼楮進一步進化,趕緊後退了一步強笑道︰「我開玩笑的,義勇喜歡怎麼叫都可以啦。

「時間不早了,我們買完東西趕緊回家吧,義勇。」

說著,她快速轉過身去。

義勇從背後看到,母親抬起右臂在面前劃過。這時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沉進了極為冰冷的水中,每一顆細胞都覺得刺痛。

直到腦海里的聲音突然提示他——

【如果不是你死去的靈魂轉世,宇智波義勇根本不會存在。這本就是你的身體。】

這句話,就像一道明媚的光,刷的一聲刺透了籠罩在義勇腦海上的烏雲。

【……這是真的嗎?】

他在心里追問道。

【你的本質,和即將復活的柱是相同的。區別只是,你是被生出來的而已。【否則,你的名字為什麼還會是義勇呢?】

回應的聲音依舊冰冷無情如同神明,但反而加強了這說法在義勇心中的真實性。

畢竟他按照這聲音的指示,成功解析了炎之呼吸,也確實獲得了炎之呼吸的修煉方式,這意味著至今為止,這個聲音從未出過差錯。

「義勇?」

恍忽著走出一段的宇智波美琴發現自己旁邊並沒有人跟上,連忙回身尋找義勇,卻發現木葉前一秒還稍顯陰沉的天空被陽光撕裂,投射下數道明亮的光柱,雪花就像天使的羽屑一樣潛伏在光明之中。

義勇低著頭站在她的面前,腳下是被打濕的薄雪。

「媽媽……」

他這樣說道,語氣靦腆而生澀。

此刻,他終于能夠心安理得地接受自己的身份,喊出這句他前世根本沒機會說的簡單詞語,因為自他記事起,就只有姐姐一個親人。

他抬起頭,溫熱的淚花在恬靜溫和的笑臉上綻放,晶瑩的水珠中映射著橫空的光柱,讓那對紫紅色的寫輪眼看起來如此柔和。

「我能一直這麼叫你嗎?」

「當然了。」

宇智波美琴將義勇的腦袋靠向懷中,低下頭溫柔地回應,嘴角是無法被壓抑的笑容。

「我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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