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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新朝

劉文秀和李來亨早在當初武昌大戰勝利的時候,身邊就開始有了主動投奔而來的謀士,而他們也從那個時候開始,加速朝著成為一個知曉周邊局勢,華夏千年歷史的全能型封建統治者前進。

如今南明聯軍各部只是收回了關內的土地,或者說是除了遼東以外的漢地諸省,距離確保帝國安全和整體利益,或者說距離收復利益攸關的故土,還遠得很呢。

古人也是在不斷總結經驗,反思歷史的,有明一代在各大事務上的得失如何,什麼是該吸取教訓的,什麼是該繼續發展的,新朝都會充分借鑒。

如果拋開表面上的宣傳,去一一對照,或許就能發現,這片土地上每一個新朝,實際上在許多方面,都會更多地沿襲前朝的制度,思想,風俗等等,這是一種歷史的慣性,很大程度上不在對錯。

或者說,統治階級在某些方面是利益一致的,與百姓是對立的,只是礙于合法性,口頭上承認不承認罷了。

歷史本來就是復雜的,如果真的要全面分析批判,除了傳統分析,還需要計量科學來輔助,或者說是用計量的思想,一一對應,嚴格控制變量,而非簡單就某一事件或問題妄下定論。

想要還原歷史的原貌,更是困難,因為它本身就是真與假並存的,人的認識更是主觀的,偏見的。很多時候,只能看你相信什麼,或者說你想達成什麼目的。

換言之,無論古人還是今人,對歷史的認識都是一種「建構式」的認識,但它又是在一定區間內偏移的,具有偶然性。

單就領土而言,有了滿清這一大禍患之後,整個東北地區,都將是新朝最為關注的地點,初期的百萬移民是絕對少不了的。這是劉文秀和李來亨兩個屬于這個時代的人,都能想得到,也認為必須要做的事情。

而于此同時,進一步發展和朝鮮王國的宗藩關系,甚至孫可望這個來自後世的人,通過某種更為超前的制度,將其納入新帝國的統治區,作為確保東北利益,制衡日本列島的戰略支點

至于北面,西北面,當初為了應對滿清和俄國來自東面,北面,西面威脅而成立的三大蒙古部群松散聯盟,如今基本上名存實亡,但這些地方,還有青藏,不奪回來,甘陝的安全就無法保證,漠南不完全控制,作為京師的北京,就無法保持必要的戰略緩沖。

這些,都是明代留給新朝的慘痛教訓,而軍事科技的發展,使得蒙古地區失去了軍事優勢,十七世紀的生產力,拿下蒙古比十四世紀要簡單得多。

其實,雖然孫可望打算在南京稱帝,但這個新王朝的京師,將來還得是北京,不然便無法保證對東北,蒙古和華北的控制。

這個時期,從全方位的考慮來看,北京遠勝于南京。

就算是漢人組建的王朝,到了十七十八世紀,如果讓民族失去了東北,華北,西北這三塊地區,都是不可饒恕的。

其實說句或許不那麼正確的話,僅僅幾千年,無數文明和種族都不復存在了,保證民族的生存和繁衍,確保文明得以延續,其他東西才有可能。

當然,其中的方法和手段,就有待商榷了。雖然歷史大半是血淚與殺戮,你死我活是常態,但發展文明,不就是要使得這一切受到制約,變得文明嗎?

只是,很多歷史上存在的東西都變成了代價,而華夏能不斷壯大,甚至成為了東方文明的主體,還深刻影響衍生出了幾個亞文明,給世界除了歐羅巴式的文明以外,提供了另外一種可能,也確實是偉大的。

當然,如果有一天,如今百里無人煙的東北有了千萬漢人,蒙古也在火槍火炮之下變得能歌善舞,西北的疆土更是得到了鞏固,安南,呂宋這些地方都納入了版圖,朝鮮,日本成了一邦,那確實是南京更合適,這是因時而變的。

至于安南,呂宋,甚至馬六甲這些地方,有了明代耗費無數人力物力財力,基本上漢化了雲南,貴州,四川南部,使得抗清有了最後的基地,繼續往南拓展,也將是明代為新朝樹立的榜樣。

而且,孫可望作為後世來的人,至少在新朝初期,很多事情都能定下基調,而更久遠的年代,就不是他該考慮的了。很多時候,管太多了,反而不好。

不過,這些其實也是後話,孫可望目前還得先把關內的兩京一十二省給真正統一了,那些東西才有可能。

「父王,兒臣覺得,無論最後如何,都得盡快架空二叔,除掉鄭成功,否則就是後患無窮。」孫征淇听了孫可望的想法之後,隨即直言道,事關他未來的皇位安穩,這件事上他可不能再樣樣順著孫可望了。

「二叔性子如何,父王也是清楚的,他不可能真的服軟,若是手中還有兵有權,哪一日生事還不知道呢,必須架空他,然後他把麾下的兵將分開,派到西北,西南這些地方開疆拓土,再不斷以軍官學堂培養出來的軍官稀釋之,三五年之後,晉王一系必然名存實亡。

鄭成功城府極深,到時候迫于壓力也可能妥協,但父王定不要信他,咱們一面限制阻斷他鄭家的貿易,一面扶持潮州廣州的商人分潤,同時再扶持鄭家旁系,分化之。兒臣都查清楚了,鄭成功當初是靠著各種手段才壓倒家族眾人的,想要往里面摻沙子,並不難。」

孫可望听罷,既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孫征淇經過這許多年的鍛煉,能力是有了,但和他當初的設想,卻是有了許多偏差。這或許是一個優秀的統治者,但並不一定是可以繼續發展孫可望所希望之事業的二代目。

而孫征淇看著孫可望面無表情,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他現在已經比較了解面前這個父親的性格和處事風格了。

他知道孫可望想要找某種平衡,或者說,對方好像希望更加柔和的處理問題,並希望借此樹立一種新的政治準則,甚至是制度,為此還在其它許多方面做出了努力,這是孫征淇的理解,也是他根據種種蛛絲馬跡判斷出來的。

可九五至尊的皇位,如何是容得下半點猶豫和寬容的,不當機立斷,下死手,斬草除根,殺個人頭滾滾,恐怕最後被殺死的就是自己的了。

不過,孫征淇其實也知道,他的父親作為爭霸天下的一代梟雄,很多時候說的和做的,是不一樣的,其中既有無奈,也有利益。

或者說,很多話是說出來听的,而有些話是真的要踐行的,可條件所限,或者有傻子分不清楚,都是正常。便是孫可望,當今這片土地上,權柄最大的人,很多時候為了利益,也會成為一個「務實」的人。

「這個暫且不論,等他們都到了再說。」不出孫征淇所料,孫可望還是這句話。

孫征淇也不是完全不懂事的人,他這幾年察言觀色的本事又長進了不少,自然不會再繼續勸下去。反正到時候真的打起來,也不過是找個好點的借口,師出有名罷了。

「對了,你剛剛說有事要稟報給孤,是之前孤讓你寫的‘新朝要事論’嗎?」孫可望換了個話題,問道。

新朝將立,不止是五大諸侯和具有政治影響力的文人們,各個大臣,孫征淇等世子們,自然也都要好好探討一番新朝建立之後,有什麼事情是十分緊急的,該定為國策大計的?

「是,父王。」孫征淇趕緊應道︰「兒臣想說的是文人鼓噪之事。」

「哦?」孫可望有些吃驚,孫征淇這倒還是第一個︰「說說看,是誰在鼓噪?」

「便是岳麓書院的王夫之,還有江南的許多所謂名家大師們,那個被父王請到了長沙的錢謙益,還和王夫之密會了,這些人趁著新朝未立,想要干涉朝政。

文人鼓噪,妄議朝政,扇動人心,乃是大患,如今天下一統,父王一定小心。」

這就是孫可望覺得孫征淇偏離了他的培養方向的原因了,對方似乎十分在意「穩定」,為了確保王朝的統治和安定,很多東西,或許就不可避免地要被扼殺了。

因為很多東西要進一步發展,本來就是和規矩,穩定相對立的。不是說不需要穩定,而是其中的分寸把握不好,甚至是過度了,負面作用就大了。

「征淇,他們不說話,咱們如何知道哪里做得不好,哪里有偏頗?很多事情,身在山中,反而不明。」孫可望看著對方,又道︰

「至于扇動百姓鬧事的,固然有些心懷不軌之徒,但因噎廢食,更不可取。連孤這個父親,都不清楚自己的幾個兒子想要什麼,是不是受了委屈,咱們又哪里知道天下百姓的訴求?

你別忘了,孤是如何到了今天的位置的,千年以來,悠悠十余朝,哪一個逃得過亡國?要不想咱們孫家布這個後塵,有些東西就得改一下,至少讓一部分人說些話。」

「兒臣……兒臣明白了。」孫征淇听了,卻是陡然間面露驚駭,他以為孫可望那個父親不知道兒子想要什麼,是在警告他。

孫征淇掩飾得非常快,孫可望倒沒有注意到這個小表情,他又繼續道︰「那些文人想要說話,就讓他們說,這樣反而有些人不敢明目張膽做虧心事了。」

「兒臣謹遵父王教誨。」孫征淇拱手攏袖道。

「還有呢?」孫可望又繼續問道︰「你還想到了什麼?」

「營莊一事,兒臣覺得應如父王所言,在西北,遼東繼續推廣,為大軍作戰提供物資,也激勵移民和軍功。而華北,江南等地,就依照舊律。

但是天下大亂幾十載,天下戶口減半,荒地無數,除了前朝皇產,漢奸之資,可悉數查封,封賞功臣之外,這些土地也需要重分。

而且兒臣覺得,還可多加幾條,例如現有之營莊,耕種十年之後轉為私有,莊糧轉為納稅,而封賞之地,前朝免稅之地,都需按地畝額度納稅,以免重蹈明代之衛所和財政貴乏的覆轍。」

孫可望听罷想點了點頭,孫征淇現在就想到了解決營莊的隱患和官紳不納糧所造成的財政困境,目光倒是放得很長遠。

而對土地的重新分配和對軍功集團的賞賜,則是新朝不可避免的事情了,也必須處理好。以孫可望的威望,只要時機合適,搞個名頭收糧並不困難。

「這些都是十分有用的計劃,征淇你的眼光不錯,能看到這些根本的,也只有一開始就解決,才最省力的問題。」孫可望夸贊道。

孫征淇似乎有點受寵若驚,連忙說當不得,只是拾了孫可望的牙慧而已。

而孫可望隨即又繼續讓孫征淇說下去,只是他沒想到,負責了澳門廣州的海貿之後,孫征淇對于年入百萬的海上貿易依舊不是完全認可。

「父王,廣東,福建兩地的民眾最難治理,地方宗族勢力又十分強大,特別是那些走海貿的,若是有一日和那些心懷不軌的鼓噪文人勾結在一起了,恐怕事情就麻煩了。」

孫征淇頓了頓,又繼續說道︰「兒臣以為,兩地的海貿都需要嚴加管理,特別是和紅毛夷人的往來,更需要謹慎再謹慎。」

「海貿確實應該嚴加管理,特別是全面開放之後,每年的抽稅或許能有數百萬兩白銀,三支水師的軍費或許就夠了。」孫可望澹澹道。

「全面開放?」孫征淇驚訝道,這和他說的,完全相反啊!

「對,征淇,有些事情,不必過于追求安定平穩,也不必處處設防。」孫可望微微挑眉,又繼續說道︰「你我父子,在許多事情上需要保持一致,特別是如今的局勢,你可明白?」

「兒臣明白。」孫征淇雖然不認可,但是孫可望的意思他確實明白了,也必須那麼做,他們就算在某些方面意見不合,也必須對外統一立場,共進退。

而且,本質上,他們還是君臣,孫征淇又如何敢不听?

只是,為了維護一家之利,過度追求穩定統一,整齊一致,甚至于堵死所有的對外的,發展的通道,這是孫可望所不願意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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