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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山中談話,誰主浮沉

不過如此。

回家的路上,朱純想著今日見到的以前「大名鼎鼎」的幾位師兄們,看不出什麼厲害之處。

無非憑著年齡,佔了先機而已。

等自己風頭蓋過他們,收服一眾兄弟,讀完書自己從軍,不要幾年就能超過他們。

興致勃勃的到了家。

雖然前番闖了大禍,他並不以為意,他娘一向管不住他,也就是嘮叨他兩句罷了。

家里請的婆子欲言又止,朱彬因為有白日的事,沒有看發現婆子的神色。

進了門就看到一個魁梧的漢子,惡狠狠的盯著他。

「媽呀。」

爹怎麼突然回來了。

好漢不吃眼前虧,朱彬扭頭拔腿就跑,卻發現幾個老爹的親衛堵住了門,一臉不懷好意的盯著他。

「爹,您回來了,我可想死你了。」

朱彬立馬回頭,親切的抱住朱秀。

朱秀恨得牙癢癢,這小子越來越無法無天了,既然說教是不管用了,那就棒子伺候。

好一頓收拾。

門外躲著的朱秀家的,覺得火候到了才一臉心疼的進來,瞪了朱秀一眼。

「哎喲,哎喲。」

朱純趴在板凳上,本來還只是小哼,等見母親進來,叫喚的越發大聲。

「在磨唧,老子繼續揍你。」

隨著朱彬的話,房子里立馬安靜。

「還打還打,打死算了。」

朱秀家的罵道。

幾個親衛紛紛喊道大嫂,笑著放開了朱純。

朱秀對自己的妻子無可奈何,真惹怒了她,能花自己一臉,最後反而是自己出不了門,見不了人。

「哼。」

冷哼一聲,朱秀對自己的兒子罵道。

「等我晚上回來,好好教教你規矩。」

「爹,你又要出去?」

「我去見將軍。」

朱純聞言,還以為是自己的事,彷佛沒事人爬了起來。

「我和武斌和好了。」

「你以為我從鎮江大老遠跑回來能是你的事?」

朱秀邊走邊回頭,看到兒子的狀態,瞪了眼跟上來的侍衛們,侍衛們傻笑著。

旁的不提,真下了力氣,嫂子能饒了他們?

朱秀急著去見將軍,懶得再理。

李如靖他們,在廟里打發走了朱秀,武斌二人並沒有離開,等了一會,將軍帶著親衛來了。

廟里的老和尚得知將軍親來,大開山門,領著小沙彌們出來迎接,一臉的欲言又止,沒有了當初見將軍時,神神道道的嘴臉。

唐清安見到老和尚的神色,就知道李如靖他們的下馬威耍的不錯,讓對方收斂了性子。

有些事他不方便出面得罪人,但是小輩們出面很合適,誰還能跟小輩計較呢。

唐清安和和尚寒暄了一陣,輕易打發了他們回去,自己則領著親衛在亭子里等人。

風水寶地啊。

和尚道士都會佔好地盤。

在這里,居高臨下金州一覽無余,又有山風吹拂,炎熱的天氣里,讓人心曠神怡極為舒適。

未來的三年,將是遼東幾十年來,最太平的幾年。

不管是遼左長城外的蒙古各部,還是佔領了數倍地盤的蠻族,或者遼西,或者金州鎮江。

東西線無戰事。

從撫順開原之戰開始,連年下來三方合計百萬規模的大戰,從去年初顯,三方都精疲力盡,無力支撐戰事。

唐清安也是因為此,才放心的離開鎮江,回到金州。

「干爹,朱營總到了。」

正看著山下出神,李如靖小聲的提醒道,唐清安回過神來,看到了遠處等候的朱秀。

招了招手。

朱秀大步走到亭子里,唐清安也起身,和朱秀兩人沿著山道邊走邊聊。

前後都是親衛開道,沒有閑雜人等。

「朱秀啊,你跟了我三年了吧。」

唐清安感嘆一聲。

「將軍記的沒錯,末將投奔到金州,因長了副好皮囊,所以入了軍營就從伍長做起。」

聞言錯愕一番,唐清安扭頭看了看朱秀的面孔,五大三粗,果然是極好。

「哈哈哈。」

唐清安被朱秀的話惹的大笑,無奈的指了指朱秀。

周圍的親衛們,同樣忍俊不禁。

朱秀嘴角翹起。

「得將軍賞識,一路提拔,末將能有今日,全靠將軍的栽培。」

「也是因為你作戰勇 ,指揮有功,我才放心的提拔你,還是靠的你自己的才華。」

唐清安不以為意。

「我本來就是一普通軍戶罷了,能有什麼才華,不過是將軍的厚愛才有了今日,對將軍的恩德,末將銘記于心,永世不忘。」

朱秀滿收起先前的玩笑神情,一臉的認真。

唐清安默默的往前走著,朱秀緊緊的跟上身後。

「未來的規劃里,三年後金州鎮江將會募兵十萬。」

朱秀仔細听著將軍的話,不錯過一個字,認真的揣摩。

將軍大老遠的把他從鎮江叫回來,他已經有所明悟,關于將會有大調動的事,傳的沸沸揚揚。

他身為一營之總,當然消息更加靈通。

「為何我去年裁軍,原因很簡單,發展民生振興財政,朝廷的狀況你們身為營總,也都看到了,是指望不上的。」

唐清安知道朱秀可能明白了自己的意圖,不過有些話還是要講透徹。

「朝廷如果能指望的上,遼東如何會有今日的局面,我又如何會拖家帶口的數百里投奔來金州呢。

我運氣好,又有多少運氣不好,家破人亡或死在蠻族手里,或餓死在道路上。」

朱秀的話語中,毫無顧忌的指責朝廷。

唐清安點點頭。

遼民出身的將領,對朝廷怨念頗深。

大周每年頗量的物資運送遼東,遼東本地的軍戶,當然首當其沖,被剝析的更狠。

遼東的軍戶,比陝西的民戶還要慘。

如此這般,如果打了勝仗也就罷了,而朝廷卻連年大敗,又失去遼左。

導致遼民遭了大劫,誰能不怨朝廷呢。

家家戶戶都有親人遭難,這份仇恨雖然直面蠻族,也同樣遷怒朝廷。

這也是去年開始,唐清安大力提拔遼民出身將領的原因,不只是因為遼民敢戰。

不過有些話現在不必說透徹,大家心知肚明才合適,因為不到說破的時機。

「朝廷指望不上,遼民只能自救。

蠻族可以收刮遼民,我身為遼民之將,不但不能學他,還要供養遼民。

否則豈不是辜負了你們這些人的信賴,又如何對得起遼民對我的期望。」

「將軍對我等的恩德,幾輩子也還不清。」

朱秀感動的說道。

「恩德恩德,我有今日,不也是遼民對我的恩德嗎,我們談不上誰對誰的恩德,不過互相依存,在這大變之局互相攙扶的走下去罷了。」

兩人說著話,就到了最高處,前往前就是下山了。

唐清安指了指山腳下,田間勞作的農夫。

「難啊,去年多番的努力,又是裁軍,又是擴展商路,而蠻族殘暴,逃難的遼民你在鎮江也看到了。

如此下來,還是連半數的供給都不夠,而朝廷如今連金州五萬兵都供養不起。」

「朝廷億兆之民,如何會供養不起遼東了,不過是朝廷貪污成風,制度敗壞罷了。」

朱秀一臉的憤恨。

「是啊。」

唐清安感嘆道。

不是朝廷供養不起五萬兵,而是朝廷要供養的不只是他一地,且又不是最重要的。

第一個重要的當然是京師,第二個是遼東,今年兩廣的亂事陷入了尾聲,第三個就是陝西了。

陝西的危局,朝堂上有明眼的大臣內心不安,認為乃大動蕩之前奏,已經有了不少的奏疏提醒朝廷。

上個月,一名新崛起的政治新星。

他的老熟人,廣寧右屯衛衛指揮使司同知韓彬的兒子,都察院試御史韓昊。

韓昊的同科,庶吉士陸仲恆。

上了一封名氣頗大的奏疏。

「自古亂亡之禍,不起于四夷,而起于小民。

秦之強盛,兼並六國,卒之擾亂天下者,非六國也,乃陳勝、吳廣一二小民也。

漢之天下,四夷款塞,呼韓來朝,卒之擾亂天下者,非四夷也,乃黃巾等賊一二小民也。

元之天下,滅金滅宋,一統四海,卒之擾亂天下者,非金非宋也,乃韓山童、劉福通一二小民也。」

告戒朝廷大患不在邊疆,而在內部之民也。

此子的確有些眼光。

不過又能如何。

歷史上在萬歷末期,同樣不少大臣憂慮陝西的民情,紛紛上疏勸戒,不一樣沒有結果嗎。

看到了問題,並不代表能解決問題。

朝廷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不能解決遼東之患,不能解決遼東之患,對于朝廷的財政就是一個大洞。

連皇上都和蠻族暗通曲款走私獲取利益,回頭暗中拉攏勢力對抗太上皇,和前明並沒啥區別。

前明的山西商人走私後金,背後一樣是勛貴和太監,還有官員的影子。

不過是換了個人罷了,更加的過分。

根據三弟打听回來的消息,陝西已經不是人呆的地界。

百姓流離失所,流賊劫掠鄉村,出沒無常,為地方患,官府閉門不理,只驅趕別處。

這就不是人呆的地方了?

唐清安冷哼一聲。

在過幾年,不知道是王二呢,還是陳二呢,又或者誰家的二。

只可惜了陝西之民遭此大劫。

他現在還夠不到陝西,不過盡早的恢復遼東,也是為陝西之民緩解一口氣,如這般都不能讓朝廷回心轉意,那也就合該朝廷氣數已盡。

至于最後是難民坐天下還是誰主浮沉,且看著吧,唐清安默默數著應該布置哪些後手,為難民出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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