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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馮紫英

陳德言在賈府後街「租」了一套小院子。

尋常人家是住不到這里的,因為這里住的都是富貴人家,而寧榮兩府合起來佔地面積最大。

幾個陌生的漢子,風塵僕僕的敲了門,有人打開後,幾人低沉的說了幾句莫名其妙的話,立刻就放了進去。

陳德言還沒來得及出門,就收到了金州兩封信件,一封大哥的,一封二哥的。

四名行伍特征明顯的壯漢,立在院子里,等著三爺看完信件,渾身的粗獷。

「大嫂連日來起不來床,大哥已然失了分寸,三弟務必要尋到名醫,不管何種方法盡可使之,可調金州軍士,登州有船隨時等待出海。」

陳德言收起信件。

二哥竟然說大哥失了分寸,連金州軍士都敢悄悄派來了京城,抬起頭,陳德言沉聲問道。

「大嫂前番才好好的,怎麼突然就病到這種地步。」

「夫人病來的奇怪,金州的大夫都說不出所以然,二爺派我們來前已經有了交代了,三爺盡可吩咐我等。」

眯著眼,一名壯漢殺氣騰騰的說道。

「唉。你們先去後院歇息,這事我再想想辦法。」

現在陳德言愁的是找不到真正的名醫,就是想要捆綁去金州,也不知道找誰。

探得幾個名頭大的,或嫌棄路遠,或怕擔責都尋了由頭拒絕,陳德言早就想動粗了。

只不過謹慎的去打听了一二,從世家里得到的消息,這些人名頭大,本事平平。

正此時,賈府的小廝登門求見,進來後行了禮,笑道,「我們寶二爺找到了一名名醫,特來告知三爺去請。」

陳德言先是一喜,後來听到是寶二爺,隨即泄了氣,這富貴公子懂個屁。

他記起了眼前的小廝,原來叫做茗煙,是賈寶玉的書童,听他說被他主子改了名字,叫做焙茗。

無所事事閑的蛋疼。

陳德言正準備打發了此人。

焙茗笑著道,「這人來頭可不簡單,是神武將軍家的公子原來的老師。」

听聞後怔了怔,陳德言腦子里回憶了一陣,很快想到了神武將軍家的公子是誰,原先在吃請中,隔著老遠見過一面。

焙茗是寶玉的小廝里最精明的,知道自己的小爺名聲不在這上面,才主動解釋。

「二爺得知秦夫人有恙,知道將軍心急,幫忙尋了好些日子,後來找到了馮爺,馮爺極力推薦。

這等大事,旁人哪里敢胡亂推舉,既然馮爺敢擔保,可見必定是有本事的。」

陳德言這才大喜,「你小子,回頭我好好感謝你。」

焙茗笑道,「這也不是我的功勞,不過是來傳個話,當不得三爺的感激。」

陳德言點點頭,拍了拍焙茗的肩膀,顧不上再和他說話,出門去了馮府。

馮紫英今日未出門,在府里院中射箭練刀,舉石打造力氣,秋末的天氣里,光著膀子一身的健肉。

還有七八名壯漢,肌肉上盡是汗水,陽光下襯了一層油光水亮。

不遠處的廊子里,桌子上擺滿了盤子,上面裝著各式肉塊,牛肉雞肉羊肉等,還有蜂蜜水,鹽水,女乃塊,糖塊等。

「呼——」

馮紫英緩緩的放下石墩,歇了兩口氣,正準備和人角抵一番,進來一個下人。

听到有人遞了帖子找上門來,馮紫英從下人手中接過,掃了一眼嘴角露出笑意。

才第二天就找上門來,馮紫英卻是沒有想到的。

連忙讓人請進來,自己也不穿上衣,就這麼迎了出去。

陳德言得知只有公子在家,神武將軍出門,打消了去拜見神武將軍的念頭。

神武將軍是爵位虛餃,並不是實職。

但是這神武將軍深受太上皇信任,前年被皇上閑賦在家,但並不可輕視小瞧。

等看到馮紫英,陳德言愣了愣。

好一個不同尋常的世家子弟。

壓下心里的驚奇,陳德言滿臉堆,作勢欲磕頭,嘴里笑道,「馮爺,可還記得我。」

馮紫英大步跨過,一把扶住陳德言。

「陳兄,你我同歲,不過我比你小一個月,索性你我兄弟相稱,不必在意那些禮節,或者看不起我,不願意交往我這個人。」

陳德言順勢直起身。

此人果然孔武有力,不是花架子。

「哪里哪里,馮爺抬愛,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那還叫我馮爺?」

馮紫英不滿。

「哈哈。」

陳德言道了歉,不再寒暄直接問起了那先生。

「我昨日從寶兄弟哪里得知此事,已派了人去我先生家里,不巧的是先生出門拜客了。

正想著自己去一番,陳兄卻已經來了,索性我們兩個直接找過去,免得麻煩來麻煩去的。」

如此,馮紫英才讓人取來衣裳,穿戴整齊後和陳德言一起出去。

走了好幾里路,才來到一處民宅。

見到了正主,陳德言這回恭恭敬敬的磕頭,請此人去金州。

那老者見狀,連忙讓過一邊,且瞪了馮紫英一樣,馮紫英才笑呵呵的拉起陳德言。

張友士一把年紀,這回辛苦上京是為了兒子謀官,委實不願意去金州。

一則和金州將軍並無交情,二則不願去千里之遠受這番辛苦。

「我不過平日里愛看一些醫書,哪里能為人治病,實在是醫學淺薄,不但耽誤將軍夫人的病情,還是趕快尋找真正的名醫才是。」

陳德言聞言又要跪下去,被馮紫英拉住,雖然沒有說話,眼楮里卻露出了懇求。

「晚輩得知先生人品學問,又兼深通醫學,不勝欽仰之至,先生如此自謙,想必定然有為難之處。

強人所難實為失禮,只是我大哥求了好些人,始終不見成效,如不是走投無路,也不敢煩擾先生。

我大嫂又有身孕,事關兩命,請先生高節,我金州上下,必定有重報!」

馮紫英也上前。

「先生所慮,唯擔憂自己去了金州,無人在京城能為世兄的前程奔走,弟子請命,世兄之事交給弟子,先生可無憂。」

張友士搖了搖頭。

「我如果去金州,你是我弟子,當然要服侍我一路去。」

聞言,陳德言立刻說道。

「先生如果信任在下,此事可交給我,我一定辦的讓先生滿意。」

張友士這才嘆了一聲。

「既然如此,我且去一去吧,不過我話說在前頭,金州將軍有命,且乃英雄一般的人物,既承呼喚,敢不奉命。

只是將軍夫人身體病急,可見不是一般病癥,又有身孕在身……」

不等張友士說完,陳德言就保證道。

「先生只管去,人有命數,天有定數,萬一又不豫,萬萬怪罪不到先生,只要先生願意去金州,對我金州就是大恩一件。」

馮紫英暗暗看了陳德言一樣。

此人話里話外就是我金州,可見不一般,而听聞此人向來謹慎,難道他已看穿了我的意圖?故意說給我听到。

陳德言看向馮紫英,彎腰拜了一拜。

「陳兄如何有此舉?」

「煩請賢弟跟隨先生去一趟金州。」

「原來如此,我和先生去就是,萬不用這般。」

陳德言隨即去找了賈政,為張友士之子開始奔走,而馮紫英和張友士兩人去山東。

除了馮紫英帶的兩人,還有陳德言派的四人護送,一行八人一路不停,到了登州碼頭。

其中一人離開,不一會就回來了。

一艘打著金州軍旗的奇怪的船只,往碼頭上駛來,其余的船只統統讓開。

「這是什麼船?好生奇怪。」

馮紫英笑道。

這艘不算大的海船,有5個桅桿不提,船舷兩側還裝了巨大的板子,最奇怪的是竟然還有兩只長櫓。

「馮爺,這是咱們金州最快的船,已經在此地等候半月有余。」

馮紫英點點頭,明白了此人的意思,扶著張友士登上了船,不等帶他們進入船艙,船只就開始掉頭動了起來。

張友士站不穩差點摔倒,還是馮紫英眼明手快一把扶住。

「小心摔壞了先生。」

漢子中一人氣惱的吼了一聲。

從登州到金州,海上距離才兩百里,早上出發,下午就到了,直接航行到旅順灣,這里是軍港,沒有閑雜船只,碼頭上早已經有馬車等待。

這都是為了京城來的名醫準備的,雖然不知道何時來,但是已經等了近月。

在馬車上,馮紫英和張友士獨乘一輛馬車,其余人則騎著馬。

「紫英,我原來是不擔憂的,金州將軍這麼大的名頭,做事定然有些分寸。」

「先生勿憂。」

馮紫英明白先生的顧慮。

這一路來所見,皆是大動干戈,可見金州將軍有多麼的重視,先生擔心自己治不好將軍夫人,會被金州將軍遷怒。

馮紫英這回也不敢十拿九穩,臉色也猶豫了起來。

「唉。」

已然到了人家的地頭,悔轉也來不及了,張友士只能閉目養神,這一路來可是辛苦。

透過車廂的窗戶,馮紫英一手掀著簾子,仔細的觀看金州的情景,滿眼望去盡是農田。

沿途的莊村不少,好多是新造的房子,道路也很平坦,看樣子也是大修過的。

道路上行人,騾車,驢車不少,還看到了一行車隊,上面堆滿了咸魚。

很快到了南關島,士兵也有一股凶悍,不像京城里的守兵,盡是些兵油子。

一路放行,到了金州城。

唐清安親自在門口迎接。

「先生,拜托了。」

才客套了幾句,唐清安直接帶著張友士進了內室,馮紫英則停下腳步,主動在院外等候。

「這就是尊夫人了?」

張友士即驚奇將軍的舉動,竟然直接帶他進了內室,不過現在也顧不上這許多。

全身心思的想要治好將軍夫人的病,免得自己出不去金州了。

秦氏躺在榻上扭過頭。

「看病重要,顧那些無關緊要的作甚。」

說著唐清安親自拉開秦可卿的袖子,露出脈來。

張友士緊張的看了夫人的面相,又把脈片刻,臉上這才松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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