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攻艦上。
羅恩面色陰沉地通著電話︰「黃！這和我們說好的不一樣！集市已經是我們貝希摩斯的財產了，包括每一個人！我們已經對每個人進行了登記，你們不能帶走他們！」
電話對面，黃伯仁嘻嘻哈哈地應著︰「不過是三個人而已，羅恩董事別生氣嘛，會說漢語，又是自願退出集市，我們帶走也沒關系吧？」
「不，這不只是三個人，不要裝湖涂了，黃！縱容李禾做出這樣的行為，會破壞我們之間的友誼！」
「別激動別激動，羅恩董事。縱容……這是從何說起啊？不過是三個無關緊要的人而已……」
無論羅恩如何怒斥，對面的黃伯仁始終都在裝湖涂，羅圈話說了一堆，羅恩終于知道只憑言語譴責恐怕無法讓哪都通改變主意，而付以實際行動，又要如何行動？
難道要派人去搶人？
他沒有這種權限，報上董事會也只會顯他無能而已，後續還很難給出一個處理，因為明面上看那確實只帶走了三個無關緊要的人。
但實際上讓那謫仙人這樣在島上耀武揚威一圈，他們這次行動即使成功，在國際異人界的震懾力也會變小許多，這次接收的異人也會在心里對哪都通多一分敬畏，行動的意義起碼要降低30%！
怒哼一聲，他掛斷電話，對身邊副手道︰「根據集市情報，重新評估謫仙人李禾的戰斗力！能一個人壓服集市，他和我們已知的信息之間有極大的差距！威懾？暴露了謫仙人李禾真正的戰斗力，因小失大的哪都通蠢貨們，別讓我……哼！」
「還有，我們還需要多久才能抵達納森島附近海域！明明距離差不多，為何哪都通會比我們還快？！」
副手低頭道︰「董事，根據他們的速度判斷，他們準備行動的時間應該在納森王公開宣稱納森島對外開放之前，畢竟前次納森王公開露面是在華夏，或許他們已經提前與哪都通一方進行了溝通。
艦艇已經全速前進了，預計再有三小時，我們就能抵達納森！」
「呼……」羅恩深吸了口氣︰「讓戰士們做好準備，兩個半小時後，下快艇靠近納森，先驅逐那些沒有觀察團證件在附近看熱鬧的船只！」
……
「好，好的，黃董，辛苦了。」
另一邊，季星掛斷黃伯仁打來的衛星電話，拿起喇叭︰「有沒有會說漢語的？有沒有會說漢語的！」
有人遠遠觀望無人應，季星也沒發現黑頭發黑眼楮，于是又喊了兩句便轉身離開，找到納森王。
「麻煩了，下個地點。」
距離前往集市後已又轉了八個地點，有納森王幫忙，季星撤僑進度喜人，這座最大長寬超過160公里的島嶼已被他走了差不多一半。
納森王看了看他，這次沒有拉住他的手臂，而是坐在了樹下，說道︰「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空間移動的能力是神樹賦予，並不消耗納森王的，也不消耗他的體力，累，顯然只是托詞。
季星在她不遠坐下︰「心累？」
「是啊。」納森王說︰「看著你們用我們的家園明爭暗斗，卻只能看著，一點辦法都沒有。還是我太沒用了，謫仙人，我真的很羨慕你擁有的力量，如果我能像你一樣……」
「那也沒用，一人之力面對一個國家，依然是螳臂擋車。沒看我剛剛的電話嗎，我能這麼做，是因為我身後有一個強大的國家為後盾。」
納森王沉默。
季星搖搖頭說︰「我知道你在竭盡全力地想辦法，想保全納森，但很不幸，那是你無論如何努力都做不到的事了。其實很簡單，就像納森一直以來的主旋律一樣，物競天擇，適者生存，強者活弱者死，而這一次，是整個納森被淘汰了。」
「你和翡翠學會的斯賓塞理事說的一樣，難道……這個世界真的容不下森林之神和它的子民了嗎？」
「如果在工業革命開始之後，當時的納森王有足夠的遠見，能與世界溝通交流，或者說直到七八十年前的時代，任何一任納森王有這種決斷力，今天都會有所不同。」季星道︰「但現在不行了，積重難返，沒有貝希摩斯，也有貝東摩斯。」
納森王轉過頭問︰「你是在勸我放棄嗎？謫仙人。」
「不是。雖然確實，趙董有交代過我可以適當勸說你毀掉神樹，屆時你就不再是納森王、而且會說漢語，可以將你納入撤僑的範圍里，但我從沒打算白費這個力氣。」
季星笑了笑道︰「我給你講個故事吧，一個叫陳朵的女孩的故事。」
納森王側耳傾听。
季星潺潺講述︰「……在被從藥仙會救出後半年多，她才終于被喚醒了人類的，知道不正常的是她自己，動、想、念會受懲罰的世界，才是錯誤的世界。」
「很可憐的女孩子……」納森王輕喃︰「你想說，我和她一樣嗎？」
「很像。一出生便被選為納森王的你，從小接收的一切都是忠于神樹的意志，侍奉神樹，就是你所處的世界的真實。」季星道︰「你心甘情願，走不出去的。」
納森王輕輕點頭︰「是，我沒有半分勉強，你知道嗎，根本不用毀掉神樹，只要我心里對于王的身份有一絲不願，我就能變成普通人，退出這場或許會丟掉性命的戰爭。
那麼……陳朵現在還好嗎？」
「死了。」季星說︰「她沒能順利地走出她的世界，但死得很快樂。」
納森王輕嘆︰「我明白了。那麼謫仙人，我休息好了，我們繼續？」
「也不用絕對的悲觀。」季星又道︰「也或許……還有轉機。」
他拍拍身下的土地︰「在你宮殿那邊的神樹只是它向外界顯現的模樣，聖林之樹的本體是這座島，或者說是你們這些神民生活的土地！」
納森王一滯︰「你……？！」
「別這麼看我，也別緊張，我好歹是個謫仙人，你以為只是武力值強大，就好意思掛個仙人名頭？」
季星笑道︰「從踏上這座島開始，我就和聖林之樹的力量糾纏在了一起，嗯，就是你對我的定位感知能力，讓我也能反向感知。
之後你又帶我進行了這麼多次空間移動，找到力量的根源，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你全部知道了？」
「嗯。」季星道︰「一種心靈顯化之樹啊，果然是最偉大的巫術。它成就了你們，讓神民們全部都擁有著神力，你們也成就了它，神民的數量越多，它越強越穩定。
毀滅它的方式也很清晰了，讓神民的數量減少到一定程度，力量削弱到微弱，異術便可殺之。否則即使毀滅了這片土地，只要你們能再找到個世外桃源安穩住下，那麼聖林之樹就還能在那里復蘇！」
納森王沉默了一會兒︰「不愧是謫仙人，可惜……這個世界已經沒有能容我們遷徙的世外桃源了。」
季星點點頭︰「沒有哪里能躲得過天上的衛星。不過……你真的知道聖林之樹的本質嗎？」
納森王一怔，神樹的本質？
我才是王，你問我？
但……
「你指的是什麼？」
「與神民們相互依存，為的是更長久的存在，那麼聖林之樹這個巫術被創造出來的意義是什麼？」季星問︰「讓所有人都擁有神力？」
「……不是嗎？」
「不，它應該是一種封印。」
和天師度一樣。
天師度傳承靠的是個體，是一代代天師的培養與傳承，兩千年來六十五代天師都是極強大的個體，穩穩當當地進行著天師度的接力！
而聖林之樹傳承靠的是集體，是一眾神民互相成就的力量！
但兩者的本質是相同的！
「封印？」納森王听不懂了，聖林之樹還有我不知道的東西？
「嗯……」季星想了想︰「它封印的是什麼我暫時還只是有點想法，不能確定。但如果毀壞它釋放出來的東西十分危險的話，納森島的命運就會迎來轉機，因為到那時，全世界的異人都不會同意它被毀壞。」
納森王神色中帶著不解，好半晌才說道︰「雖然有些不相信我們還沒有你更了解聖林之樹，但剛剛那些話，也已經是我這段時間以來，得到的最大安慰了。」
季星一笑︰「這樣女王閣下幫忙撤僑才會更賣力。」
納森王搖搖頭︰「我忽然很想回去告訴大家你剛說的話，看看衛們是什麼樣的看法。」
「……過河拆橋，不太好吧？」
納森王微笑︰「哪敢呢，如果你也變成敵人，我恐怕連抵抗的勇氣都不會再有了……在納森的千年歷史中，登島的人不計其數，但你是有史以來唯一一個沒有折斷金枝，就識破了聖林之樹本體奧秘的人。
你甚至都還沒見到聖林之樹顯化的外形，如果我不是侍奉神樹的納森王，現在恐怕都會有對你頂禮膜拜的心，你太厲害了，謫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