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量的官轎,儀仗幾乎要將南京城的街道給佔滿!
這麼多人都是在知道曲阜之事後,要去求見朱宏煜的。
可見孔家對天下的影響力究竟有多大!
不少官員自發的聚集在行轅外,大庭廣眾之下頭裹白布,哀嚎出聲。
赫然是在哭宮!
張煌言大步來到了行轅外,卻是被行轅外執勤的禁衛師士卒攔住了去路。
「來者止步,不得通傳不得入內驚擾聖駕!」
一名身穿赤色甲衣,胸前佩戴者金制軍功章的禁衛師軍官開口說道。
說話間,他便按住了自己腰間的佩劍劍柄。
他只知道自己的任務是替天子守好大門,不管來者是誰,只要沒有通報,便不得入內。
張煌言整了整衣冠,面色嚴肅的開口說道。
「勞煩通報,就說張煌言求見陛下!」
禁衛師軍官聞言,也沒有拒絕,只是點點頭說道。
「可!」
「末將這就派人去通報,請大人稍待!」
說罷,他便命人去向上邊通傳。
就在張煌言在行轅外等候朱宏煜接見之時,鄭成功也是出現在了行轅外。
張煌言主動向其見禮道。
「見過王爺!」
雖然兩人此前不對付,但現在同朝為官,關系也是改善了不少。
鄭成功微微頷首道。
「蒼水兄今日來求見陛下,也是為了曲阜之事嗎?」
張煌言面色凝重的點頭說道。
「是的王爺!」
「曲阜之事發生的實在是有些太突然了!」
「衍聖公府慘遭滅門,震動天下,朝廷若不作出應對,後果不堪設想啊!」
鄭成功也是點頭說道。
「確實如此!」
「衍聖公府雖然屈膝事虜,投降外寇,但其畢竟是孔聖後裔,如今被建奴滅門,實在是……哎!」
「大明對此事若不作出表態,不出兵北伐為衍聖公府報仇,不好向天下人交代的!」
鄭成功說話間嘆了口氣,臉色看起來很是無奈。
張煌言點頭表示贊同,開口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但我對此並不抱有太大的期望!」
「陛下對孔府的態度可算不上友善,前段時間面對孔府的示好,陛下還寫了世修降表這四個大字以做回應。」
「陛下擺明了不喜孔家,這次怕是也不一定會作出什麼表態。」
「到時候,陛下此舉,就怕天下非議啊!」
鄭成功同樣是點了點頭,表明了自己也有和張煌言一樣的顧慮。
朱宏煜的脾氣還算好,可卻是一個眼楮里容不得沙子的性子,對于孔家的厭惡,幾乎是擺在明面上的。
如今孔家被滅門,震動天下!
他們就怕朱宏煜表現出來的情緒不是悲痛,而是幸災樂禍。
若是這般的話,怕是會影響到天下人心啊!
就在這時候,錢謙益也是乘坐著轎子,來到了行轅外。
「蒼水,大木!」
離著老遠,錢謙益便向鄭成功和張煌言兩人招呼道。
鄭成功和張煌言齊齊向著錢謙益行禮道。
「見過老師!」
「見過牧齋公!」
「……」
錢謙益微微頷首道。
「你們來求見陛下,是為了曲阜之事?」
鄭成功和張煌言兩人齊齊點頭。
張煌言開口詢問道。
「那牧齋公呢?來求見陛下是為了什麼?」
錢謙益笑了笑,開口說道。
「我來求見陛下,是為了讓陛下下旨廢除北孔的衍聖公爵位,改立南孔。」
「曲阜孔氏一事金國,二事蒙古,三事闖賊,四事滿清,可謂無恥,早已經將祖宗功德消耗殆盡了。」
「如今其被建奴滅門,也算是遭了報應!」
「現在我大明最應該做的,不是為北孔伸張正義,而是重新扶立一個衍聖公,用于穩定天下人心。」
錢謙益還有一句潛台詞沒說。
天下需要的是衍聖公,但誰是衍聖公,無所謂。
甚至就連衍聖公姓不姓孔,也無所謂。
只要朝廷能冊封一個衍聖公,保證儒學的正統地位,保證儒學所代表的階級的相關利益就可以了。
至于說別的,真的不重要!
鄭成功和張煌言聞言,臉上都是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心中忍不住暗道,姜還是老的辣!
錢謙益在朝堂上的經驗,果真不是他們能夠比較的。
一下子便算是抓住重點了!
就在這時候,一名禁衛師的士卒從行轅內跑了出來,對著等在行轅外的諸人開口說道。
「陛下有旨,諸位大人不必進行轅了,即刻前往奉天殿召開大朝會,商議曲阜之事!」
行轅外的官員們聞言,紛紛下拜領命道。
「吾等遵旨!」
「……」
……
朱宏煜身穿一身十二章紋冕服,頭戴翼善冠,端坐在奉天殿內的龍椅上。
在他的面前,整整齊齊的跪了兩排的大明的文武官員。
「臣等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臣等拜見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
整齊的山呼朝拜之後,朱宏煜開口說道。
「諸卿平身!」
他的話音落下之後,朝堂上的文武大員們紛紛站了起來。
不用底下人說話,朱宏煜主動挑起了話題。
「曲阜之事,想必大家都已知曉了!」
「朕也就不繞關子了!」
「今日,朕召大家前來,便是想要商議一下曲阜之事的善後事宜。」
「諸位卿家有什麼建議,大可以提出來!」
說話間,朱宏煜一手扶額,裝出一幅傷心過度,不太想說話的樣子。
做了這麼長時間的上位者,如今的朱宏煜的演技還是到位的。
如今他坐在皇位上裝模作樣,愣是沒人能看的出來他是裝的。
若非很多人提前便知道朱宏煜對曲阜孔家的態度,怕是真要被他給騙過去了。
一名官員從朝班中走出來,向著坐在龍椅上的朱宏煜行禮之後,開口說道。
「啟奏陛下,清虜屠曲阜,滅衍聖公府滿門之舉實乃是喪心病狂!」
「請陛下發兵討之,為衍聖公府,為孔聖後裔討一個公道!」
朱宏煜還沒來得及說話,朝班中便又有人站出來說道。
「曲阜孔氏早在甲申年便投降建奴了,現在的衍聖公是建奴的衍聖公,而非我大明的衍聖公!」
「孔府被建奴滅門,我大明有何立場為其討公道?」
站出來說話的人名叫柳遠橋,大明皇家講武堂軍校出身,如今乃是五軍都督府下轄的參謀部的官員。
其職位軍職,可以被算作是軍官。
作為一個軍人的他,對曲阜孔家這樣的牆頭草,自然是沒有絲毫的好感的。
見有人提議要大明為曲阜孔家討公道,他實在是忍不住站出來表達了反對意見。
柳遠橋的話語使得很多人想要反駁,但卻又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因為,曲阜孔家真的早就背叛大明,投降建奴做漢奸了!
並且,在大明復起之後,曲阜孔氏向大明朝廷示好,皇帝也是沒有接受。
現在的曲阜孔氏的確不是大明的衍聖公!
而是建奴的衍聖公!
孔府這個敗家玩意實在不成器,這些朝堂上的官員壓根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但是,沒有理由礙事嗎?
並不礙事!
沒有理由他們能瞎編,能轉移話題,能避重就輕啊!
文官吵架不就是這樣的嗎?
老傳統了!
剛剛那名最先站出來的官員開口反駁道。
「孔府畢竟是孔聖後裔,是儒學正宗,關乎天下文脈。」
「我大明為天下正統,如何能坐視孔府被滅門,而不做任何應對呢?!」
此人話音才剛落下,旁邊便有人站出來反駁道。
「是啊,即使曲阜孔氏屈膝建奴,可他們也依舊是天下儒學正宗!」
「我大明即使不為衍聖公府報仇,也得給孔聖一個交代啊!」
「……」
柳遠橋身邊的人也是站出來反駁道。
「交代?什麼交代?」
「為什麼要我大明給孔子交代,難道不是衍聖公府自己需要給孔子一個交代嗎?他們屈膝事虜時,可曾想到孔聖他老人家主張的華夷大防?」
「他們一跪金國,二跪蒙古,三跪建奴並剃發易服之時,可曾想到過孔子當年所說的,「微管仲,吾等披發左衽已」的感嘆?」
「身體發膚受之父母都忘了?還是說孔府覺得剃發易服不是披發左衽所以可以接受?!」
「……」
大明的五軍都督府的官員們大多都很年輕。
很多人都是剛從軍校畢業的年輕人,或是直接從戰場上退役下來的老兵。
這些人胸懷熱血,渾身上下都充滿了沖勁,說起話來也沒有那麼多的顧忌。
對孔府可謂是極盡諷刺!
他們那尖酸的話語,听得朝堂上那些曾經有過投虜經歷的文官們,一個個都是面露難看之色。
這特麼是在戳他們的傷口啊!
就連那些站在朝班中,沒說話沒表態的人,也是被誤傷了!
李廣遠站出來說道。
「啟稟陛下,末將有話要說!」
「我大明現在正在全力西征,如今安安穩穩的收復西南半壁,才是對我大明來說最要緊的事情,末將不建議此時大軍倉促北伐,去為孔府討什麼公道!」
「大明不能這麼做,孔府也不配大明這麼做!」
李廣遠的表態很堅決。
鄭成功和張煌言也是站出來各自表態,他們在听了錢謙益的話之後,態度也都轉變了。
不再想要大明朝廷為孔府討公道!
紛紛開口表示贊同李廣遠的話。
在鄭成功和張煌言後面,徐斌,石勇信,以及諸多內閣大員紛紛站出來表態,意思大同小異。
對李廣遠的說法都頗為贊同。
朱宏煜最終也是表態道。
「諸位卿家所言有理!」
就在這時候,錢謙益又站出來說道。
「啟稟陛下,老臣有話想說!」
朱宏煜給了錢謙益一個眼神,示意他講。
錢謙益清了清嗓子,走出朝班,開口說道。
「孔氏雖為孔子後裔,但普天之下也並非只有一個曲阜孔氏!」
「當年靖康之時,有一只孔氏後裔隨同前宋高宗皇帝遷居江南,定居于衢州,是為南孔!」
「于這長江以南重立孔氏宗廟祭祀!」
「如今北孔在建奴的屠刀之下覆滅,我大明或許可以扶立南孔,承襲衍聖公之爵位,以安天下人心!」
朱宏煜聞言,眼底深處閃過一絲贊許的神色。
很顯然,錢謙益所言才是他想要听到的!
朱宏煜只是沉吟一陣,然後開口說道。
「錢卿家此言有理!」
「嗯……這樣吧,回頭錢卿家親自帶隊往衢州一趟,考察一下衢州孔氏的品行和學問。」
「然後報于朕知曉,朕好決斷冊封誰為衍聖公!」
錢謙益得了吩咐,躬身下拜道。
「微臣領旨!」
錢謙益領命之後,朱宏煜又接著說道。
「為了防止以後的衍聖公中,再出一個孔衍植這樣的敗類。」
「從今日起,朕決議廢除衍聖公之世襲,改為選拔!」
「從孔孟顏荀,程朱陽明等儒學聖人的後裔,以及聞名天下的大儒中選拔,選取品行,學問皆優,精通君子六藝者擔任,負責延續聖人之香火祭祀,保證天下儒學之正統傳承。」
「五年一任,每隔五年便重選一次衍聖公,但最多不可連任超過兩屆!」
「從今往後,此為定例!」
「這我大明新朝的第一任衍聖公,便由衢州孔氏的後裔中選拔,從第二任衍聖公開始,自天下人中選拔!」
朱宏煜此話一出,基本上所有人都懵了。
好家伙,還能這麼搞的嗎?
把衍聖公當成官職,而非爵位!
啊這……這麼秀的嗎?!
但是細細想來,好像也沒什麼毛病。
如果將來衍聖公真的是要靠選拔往出選的話,那他們豈不是也有機會了嗎?
很多人忍不住心里巴望!
畢竟那可是衍聖公啊!
也正是因為如此,在朱宏煜說出此言之後,朝堂上的這麼多人,竟然連一個反對的都沒有。
只是齊齊應諾道。
「臣等遵旨!」
……
吳三桂將自己的爪牙縮回了關中,川蜀被他徹底拋棄。
甚至就連易守難攻的漢中盆地,他也僅僅只保留了數千人防守。
在這樣的情況下,明軍的攻勢進行的相當的順利!
何文秀順著長江,直入川蜀月復地,沿途不乏雄關險隘,但卻無人把守。
永歷二十年十月二十日,明軍艦隊過夔門!
二十六日破忠州!
三十一日下重慶!
十一月七日過瀘州!
十一月十九日殺至成都,第二日破城!
一月的時間,川蜀大定!
且雲南和貴州方面也是一同出兵川蜀,川蜀境內大片大片的城郭傳檄而定。
湖南方面更是早早的便向南京送去了降表!
隨著一道道好消息不斷的傳來,全天下都意識到了,天下大勢變了。
大明光復真的不再只是一句虛言!
最遲今年年底,南方光復!
等到來年朝廷動兵北伐,天下重新歸明也幾乎成為了定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