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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三百二十六章 朕疼朕的兒子

南頭所距離西花園門口就不遠了。

康熙也沒有上馬車的意思,而是叫了一匹馬,翻身上馬。

大阿哥見狀,就牽了韁繩,跟著走向西花園門口。

康熙坐在馬上,看著身量高大的兒子,想著他小時候的模樣,臉色也帶了慈愛,道︰「回頭朕給你指個好的繼福晉,家里的事情你也撒撒手,該振作起來了。」

大阿哥道︰「那兒子等著,汗阿瑪的眼光,最是不錯,兒子瞧著下頭的弟妹們,竟是沒有不好的。」

康熙輕哼道︰「事關你們的終身大事,朕操了多少心,哪一個皇子福晉不是精挑細選出來的?」

只有一個八福晉例外,當時是看的門第,定的女圭女圭親。

不過不是女圭女圭親的錯,太子妃與四福晉也是宮里早早看好的,也不是八福晉這樣的品格,可見還是安王府的教養出了瑕疵。

大阿哥也不多問人選。

對于他來說,繼福晉是誰影響都不大,跟十幾年前大婚前的激動與期待截然不同。

他唯一好奇的就是富察家的格格,會指給十二阿哥還是十三阿哥,或者直接留牌子給十四阿哥。

不管是誰,到時候跟八阿哥多了一重連襟關系。

只是這連襟也未必能親近得上,只看三阿哥與九阿哥,這幾年好了孬了的,折騰了好幾回。

說話的功夫,一行到了西花園門口。

大阿哥目送著聖駕遠去,才轉身回來。

他想了下太子的脾氣,最是唯我獨尊的。

聖駕過來,先看皇子這個沒的挑。

皇孫之中,聖駕先看的是弘昱,太子會不高興。

大阿哥心里嗤笑了一聲,都多大了,看的還是眼前這些。

就跟十四阿哥似的,小時候鬧騰沒人會計較,大了闖禍就要挨收拾。

太子這里,小時候能七情上面,大了就只能憋回去。

好好生氣去吧,氣死猴。

大阿哥覺得想要喝幾盅了……

*

討源書屋里。

太子確實得了消息,也看著座鐘走了半個時辰,聖駕還遲遲沒有進園子。

這一回大阿哥卻是想錯了。

太子沒有不高興,他覺得這個順序沒有問題。

要是阿克墩是嫡長子,那不用說,肯定比郡王府的嫡長子金貴。

如果李氏還沒有問罪,作為側室所出長子,在太子妃沒有生育的情況下,阿克墩也比弘昱身份貴重。

可是李氏問罪,即便喪儀以貴人禮安葬,也只是東宮妾。

阿克墩是庶長子,身份未必就比郡王府的嫡長子高。

子以母貴,就是這個道理。

除非往後東宮沒有出身更好的皇孫阿哥,阿克墩的身份才會水漲船高。

他神色木木的,想的是如何請罪。

眼下不是怪罪旁人的時候。

這一場禍事,他自己就是罪魁禍首,這點兒擔當他還是有的。

他沒有大張旗鼓的找太醫,可是也曉得自己這半年的脈桉上多有陽亢癥狀。

他以為是冬日屋子燥熱的緣故,現下瞧著,這其中就是有不對之處。

榮嬪封宮大半年了。

不是榮嬪,那出手的會是其他人麼?

後宮有頭臉的嬪妃,除了和嬪,都有皇子阿哥。

太子素來高傲,可是這一晝夜下來,竟然添了幾分淒惶。

門口傳來腳步聲,小太監在門口稟告道︰「主子,聖駕進園子了!」

太子起身,吩咐道︰「去稟告太子妃。」

那小太監應著,小跑著去了。

太子起身,路過玻璃鏡的時候,腳步頓了頓。

看著鏡子里臉色晦暗的人影,太子直直地看了好幾眼。

臉色青白,眼圈烏黑,眼底渾濁。

自己怎麼成了這個鬼樣子?!

走到討源書屋門口,太子的腳步都有些發飄。

天氣晴好,碧空如洗。

太子的心境依舊滿是陰霾。

太子妃得了消息,匆匆忙忙趕來,就見太子這神思不寧的樣子。

她移開眼,不想說話,也沒有什麼可說的。

眼下已經是兩人大婚第七個年頭,該說的、該勸的,都嗦夠了,眼下只有相看兩厭。

康熙端坐馬上,遠遠地就見討源書屋門口出來人。

他回頭看了眼西花園門口的護軍,倒是也不意外討源書屋得了消息。

雖說西花園如今還住著小阿哥們,可這是給了太子的,是太子的園子。

他就動了韁繩,催馬疾行。

轉眼的功夫,馬匹就到了討源書屋門口。

康熙翻身下馬,望向太子與太子妃。

太子……

不過數日未見,臉上枯干,眉心是重重的川字紋,看著竟似老了好幾歲。

再看太子妃,站在太子身後三步遠,也清減了許多。

「朕就是過來瞧瞧,大冷天你們出來折騰什麼?」

康熙翻身下馬,看著太子道。

太子苦笑道︰「本當兒子親往御前請罪……」

鞭打阿克墩的事情,沒法子瞞,討源書屋上下都看著。

其中有多少御前的耳目,多少有二層主子的,太子也不知道。

他只曉得,這要是瞞著,就成了自己的短處。

只能揭開了說,是罰是罵,都是他當受的。

康熙卻不想在人前提這個,沒有接太子的話,只看向太子妃道︰「身子好些沒有?阿克墩身邊可安排了妥當人照顧?」

太子妃恭敬道︰「好些了,由崔嬤嬤在看顧皇孫。」

崔嬤嬤也是太子的乳母之一,性格老實本分,早年被凌普夫婦排擠出宮,這兩年才被太子妃請回來。

如今阿克墩跟弘皙的生活起居,就是這位崔嬤嬤在總理照顧。

康熙也記得此人,點了點頭,道︰「朕跟太子說說話,太子妃且忙去吧。」

太子妃應了,退了下去。

康熙跟著太子去了正殿。

等到父子落座,太監奉了茶水,康熙就擺手叫人下去。

「說吧,到底怎麼回事兒?听說阿克墩狀況不對,現下還沒有月兌險……」

康熙雖听四阿哥簡單提過,可還是想要問問太子。

太子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又看了眼康熙,苦笑道︰「阿克墩昨晚燒了一宿,今早才退了些,阿瑪,兒子怕是坐下病了!」

康熙听了,立時嚴肅起來,伸手拉了太子的胳膊,道︰「朕瞧瞧……」

他也曉得些基本的脈像。

太子的脈搏細弱,有滑月兌。

他又看太子面色,面頰潮紅。

這是肝陽上亢的癥狀。

「年前不是吃了疏肝理氣的藥麼?怎麼還沒有好?」康熙皺眉道。

肝陽上亢,會失眠多夢,頭暈目眩。

時間久了,身子都熬壞了。

太子揉了太陽穴,道︰「兒子也不曉得緣故,就是容易心煩氣躁,心火說上來就上來,像十幾歲時似的,半點耐心都沒有,對下人如此,對太子妃如此,對孩子們也是如此……」

康熙听了道︰「這都是夜不寐熬的,不能只疏肝理氣,還要安神促眠,房中事不可過度,可也不必憋著。」

太子點頭,道︰「兒子曉得了。」

康熙搖頭道︰「只曉得不行,還要好好保養,這次選秀,朕會給你指幾個出身好的格格,到時候朕還等著你再給朕多添幾個皇孫。」

太子听了,心情復雜。

他早先是盼著東宮進來八旗秀女,有出身好的側福晉或格格。

可是事到如今,他則是想到了阿克墩跟弘皙。

東宮真要有生母身份高的皇孫,那阿克墩跟弘皙的處境就會艱難。

康熙也想到兩位皇孫。

只是他的性子,愛憎分明,既是不喜阿克墩,就初心不改,眼下也沒有親自探看的意思。

他只澹澹的道︰「有些事情,朕不想听旁人說,想听太子你說,昨晚到底是誰說了什麼,讓你非要鞭打阿克墩?」

太子看著康熙,說不出話來。

他腦子里想起了昨日弘皙在自己跟前的說辭,在太子妃跟前的否認,還有最後被揭穿時的無辜。

他哪里不明白,弘皙存心不良。

宮里哪有真正的孩子呢?

只是那是弘皙,三個兒子中最肖似自己的,文武功課都出色。

就算使了小心機,也是阿克墩在外頭先打了他的臉。

大人能忍氣吞聲,小孩子哪里有那麼好的氣度?

「有什麼不能說麼?」

康熙的聲音轉冷。

太子苦笑道︰「汗阿瑪,還是兒子的錯處,偏听偏信,又愛面子,覺得阿克墩胡說八道,在外頭丟了兒子的臉,是兒子不慈!」

康熙瞪著太子道︰「你護著你的兒子,朕也護著朕的兒子!弘皙不孝不恭,心思詭異,害你差點背負殺子之孽,朕不能容!」

「汗阿瑪……」

太子帶了祈求,道︰「‘子不教,父之過’,弘皙才八歲,還是個孩子,兒子一定好好教他!」

康熙想了李格格,不過是教太子成人的宮人,以格格之身享受側福晉的待遇,也多得太子妃寬容,卻欲壑難填,害了太子的嫡血,還壞了太子妃身體。

這樣惡毒貪婪的女子,在宮里還真是獨一份。

這樣的生母,能生出什麼好孩子?

前頭阿克墩輕狂傲慢,壞在面上,錯的是規矩,多是身邊人蠱惑

現下這個弘皙卻是壞在骨子里,小小年紀,就挑撥是非,迫害胞兄。

「不必為他求情,若是縱容,下次怕是就不是口舌挑撥是非,而是直接害人了!著弘皙即日起退出上書房,哈哈珠子清退!」

康熙正色道。

三歲看老。

不說旁人,只說弘昱,寬厚純良,隨了大阿哥與大福晉的品格。

這個弘皙,就不是個好的,隨了其生母的惡毒。

太子白著臉,道︰「汗阿瑪,阿克墩的身體狀況,怕是也不好在上書房了……」

康熙想了想,道︰「那就讓他休息兩個月,就算得了癲癇,好好調理,也能延緩復發的時間,這不是娘胎里帶來的毛病,控制好了,能恢復的跟常人差不多,也不會影響子嗣……」

他說的都是最好的結果。

最壞的結果……

最壞的結果,康熙也會讓太醫維持阿克墩的性命,多一天是一天,不能將他的夭折跟太子的鞭打牽扯上。

太子握著拳頭,曉得康熙這樣安排,是維護他的名聲跟體面。

他懊惱道︰「兒子辜負了汗阿瑪的教導,越活越回去了,年將而立,還要汗阿瑪操心這些……」

康熙嘆了口氣,道︰「阿瑪不是這樣好當的,兒女的教養,都要上心,要是長歪了,操心費力的就是自己,這兒女都是債,不好好經營,窟窿就越來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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