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望向太醫,道︰「即是‘不寐’,方子里添安神的藥了?」
太醫道︰「加了首烏藤跟合歡皮。」
太子妃點點頭,望向保母嬤嬤道︰「好好服侍大阿哥用藥。」
聖駕明天移駐暢春園,東宮上下也要跟著挪到西花園的。
阿克墩即病著,暫時就不能動了。
太子妃猶豫了一下,還是進了阿克墩的臥房探看。
阿克墩半坐在炕上,眼下發青,原本飽滿的臉頰也干癟下去。
十來歲的孩子,之前性子輕狂傲慢,讓人不喜,現下看著卻是老實許多。
「娘娘……」
見了太子妃,阿克墩喃喃道,掙扎著要起身。
太子妃在炕邊坐下,看著阿克墩道︰「阿哥躺著吧,即便要練習射箭,也不能累到,傷了筋脈,才是得不償失。」
「娘娘……」
阿克墩看著太子妃,眼中帶了祈求道︰「弘皙跟三阿哥都在毓慶宮,只留了兒子在擷芳殿,這里多是女卷,有不方便之處,兒子能挪到毓慶宮麼?」
他已經十歲,看著有些少年的模樣,早在上書房讀書之前,就開蒙過的,也曉得些倫理避諱。
之前有生母跟弟弟在的時候的還好。
現在生母被送走了,弟弟挪到毓慶宮,就剩下他一個人在這里。
太子妃看著阿克墩沒有說話。
當時太子讓幾個格格帶了三位小阿哥移居擷芳殿,就是因毓慶宮狹窄的緣故。
現在二阿哥跟三阿哥都只是廂房安置,阿克墩過去也沒有什麼地方。
阿克墩的眼神暗澹下來,腦袋耷拉著,下巴快杵到胸前。
太子妃看了眼乾清宮方向,不管李氏有什麼罪責,皇孫就是皇孫,皇上可以厭棄,卻不會允許她這個嫡母不慈。
她就看向阿克墩,聲音緩和下來,道︰「我會跟太子提此事,可是你也要養好身體,不要逞強,等到病好了再說,否則病懨懨的,就只能在這邊養病,省得過了病氣兒給太子。」
阿克墩的眼楮 亮,點頭道︰「兒子听娘娘的,好好吃藥,早早好起來。」
太子妃頷首,道︰「有什麼想吃的,就讓嬤嬤給膳房傳話……」
說到這里,她看到阿克墩枕邊的書,頓了頓,道︰「不許躺著看書,熬了神,當然睡不著,身體也養不好……」
阿克墩乖巧道︰「我不看書了,一會兒就讓嬤嬤拿下去。」
太子妃沒有多說什麼,起身準備離開。
「額涅,對不起……」身後傳來阿克墩的哽咽聲。
太子妃在門口站住,回頭望向阿克墩。
阿克墩帶了哭腔道︰「回頭兒子給十五叔賠不是,是兒子錯了。」
太子妃看了他一眼,道︰「好,那你回頭自己跟你十五叔說。」
「嗯!」
阿克墩應著,眼里一包淚。
太子妃神色不變地離開,出了擷芳殿。
等回了毓慶宮,太子妃就往書房去了。
阿克墩留下養病之事,還要告訴太子一聲。
書房門口,是太子的兩個執筆太監。
見到太子妃走過來,兩人臉上就有些慌亂。
其中一人疾行幾步,迎上前小聲,道︰「娘娘,主子正在小憩……」
太子妃止了腳步,胃里一陣翻滾,點點頭轉身離開。
一直到回到正房,喝了一杯玫瑰花茶,太子妃才緩過氣來。
她吩咐女乃嬤嬤道︰「回頭打听打听,是前院又進哈哈珠子太監了?」
那女乃嬤嬤听了,沒有應聲,小心地看了太子妃一眼,道︰「是貓狗房的小太監,去年才進宮的,原是分在擷芳殿的,年後太子踫上了,就調到毓慶宮了……」
太子妃長吁了口氣,惡心的不行。
那女乃嬤嬤小聲道︰「娘娘,這不是壞事,總比再出來一個李格格的強……」
太子妃擺擺手,道︰「嬤嬤先歇著去吧,我累了,歇一歇……」
對于一個女子來說,這簡直是羞辱。
比丈夫不敬愛自己更大的羞辱。
要是太子不是太子,只是尋常宗室,那女乃嬤嬤這話也不算錯。
可是那是太子,皇上不會允許太子這個「癖好」……
*
九皇子府,上房。
九阿哥正百無聊賴,听說宜妃讓他們提前搬家,立時心動,道︰「那就搬,午飯後出發,左右東西也都預備齊全了。」
舒舒沒有意見,道︰「那我去趟寧安堂……」
九阿哥道︰「讓何玉柱去問問老十他們……」
舒舒去了寧安堂。
大格格已經醒了,下了悠車,正躺在門口的席子上曬太陽。
伯夫人坐在旁邊的小杌子上,拿著扇子給大格格扇風。
現下天熱了,曬太陽的時候就挪到了一早一晚。
「阿牟,聖駕明天奉太後往海澱了,我們娘娘催著早搬呢,九爺的意思,是今天下午就搬……」舒舒道。
伯夫人雖覺得孩子太小了,可也心疼舒舒,本就是怕熱的,還不能用冰,這些日子精神都怏怏的,就點頭道︰「那就搬吧,只是要多幾輛馬車,悠車還要帶著。」
「嗯,您就放心吧……」舒舒道。
皇子府這里,有八輛馬車。
除了舒舒跟九阿哥一人一輛,還有伯夫人的馬車也在這頭。
除此之外,還有三輛坐人的馬車備用,還有兩輛載重的板車。
午後搬家,這些馬車肯定不夠用,不過可以跟四貝勒府那邊借馬車。
還有就是十皇子府的馬車,應該也有富余的,可以拿過來用。
等舒舒回到正院,何玉柱也回來了,道︰「十爺說了,他們也跟著一起搬,到時候能富裕出幾輛馬車來。」
小椿去後殿幫著齊嬤嬤收拾去了。
核桃則是清點舒舒與九阿哥的衣裳跟日用。
小松去車馬院轉了一圈,跟舒舒道︰「六個女乃嬤嬤、六個保母嬤嬤都跟著,這就要好幾輛車,要不奴婢一會兒押了福晉的行李帶著一半的女乃嬤嬤跟保母先走出發,回頭馬車再回來一趟?」
核桃也道︰「是啊,福晉,總不能主子們到了還要現鋪陳屋子,奴才也跟小松去吧……」
舒舒點頭道︰「那你們跟膳房說一聲,吃了再走。」
小松道︰「不用,直接揣兩個粽子就行了,早上的粽子這會兒還溫著呢。」
舒舒點頭允了,小松去後罩房跟齊嬤嬤說了此事。
大阿哥跟二阿哥身邊,各留了一個保母、一個乳母,其他備用的人就跟著小松先往海澱去。
大格格那邊的人也是如此。
少一時,前頭的五輛馬車就都滿了,拉了兩車東西,坐了三車人。
除了小松跟核桃之外,還有李銀跟周松兩個太監,四個僕婦,春林跟曹順也帶了五個護軍跟著。
這邊動靜這麼大,立時就驚動了四貝勒府跟八貝子府。
今天是端午節,也是二十四節氣中的夏至。
皇上在方澤壇祭地。
大阿哥、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跟著宗室王爺,過來陪祭。
等到回城後的,四阿哥因為穿著吉服,就回府來換衣裳,結果就听到九皇子府搬家的消息。
四阿哥正好換了常服出來,就直接到了九皇子府。
「天越來越熱了,海澱涼快呢……」
九阿哥得了消息,到前頭道︰「四哥您也搬得了,省得大熱天的,這城里城外的折騰……」
四阿哥就有些遲疑,因四福晉顯懷了,他本不打算動的。
九阿哥道︰「越是這樣,四哥才越應該去,四嫂也怕熱啊!再說了,到時候兄弟們都過去,就您跟五哥不過去,這瞧著也不對啊……」
四阿哥看了九阿哥一眼,道︰「到了海澱也老實貓著,別忘了,你跟十阿哥還禁足呢……」
九阿哥笑道︰「四哥放心,就算我們出門,也不往園子里去。」
四阿哥想起了豐生幾個,道︰「路上慢行,馬車也別擠了,一會兒叫人將我跟你四嫂的馬車送來,你們先用著。」
九阿哥也不客氣,道︰「那就不跟您客氣了,之前還想著,下晌看看馬車夠不夠使,不夠的話,我跟老十就騎馬……」
四阿哥︰「……」
不是很想借了。
都十八了,怎麼就不能騎馬了?
等到回了四貝勒府,四阿哥叫管事收拾馬車,午飯後給九皇子府送過去,而後就到了正房,道︰「聖駕明天移駐暢春園,爺跟著過去看看,要是阿哥所還有空屋子,咱們也過去住上兩個月,等到六月底或七月時再回來?」
四福晉有些意外,道︰「之前問爺的時候,爺不是說不想去麼?」
四阿哥道︰「大家都去,還是從眾些好……」
四福晉這已經是第二胎,又是年紀正好的時候,月份也比五福晉的遲了一個多月,剛剛顯懷,還沒有到不方便的時候。
她想了想,道︰「那就叫人跟李氏說一聲,一起過去吧,左右二格格跟大阿哥也是要帶著過去的。」
四阿哥听了,多了幾分不自在,輕咳了一聲,道︰「李氏就算了,還是在府里養胎吧,回頭叫管事多給她送些冰。」
他也沒有想到會是這麼巧,當年福晉懷弘暉的時候,就是跟李氏前後腳懷孕,最後弘暉沒百日,李氏就生了弘昐。
這次更巧,兩人又是前後腳懷孕,李氏就比四福晉晚一個月。
四福晉看了四阿哥一眼,道︰「還是算了,女子懷孕本就辛苦,這多思多想的也養不好胎,要去就一起去吧!」
四阿哥嘆了口氣,道︰「你不必老是這樣周全。」
四福晉苦笑道︰「打小跟爺學的,慣愛操心……」
再說了,不周全行麼?
自己這位爺可不是大度的,也愛記小賬……
*
等到用了午飯,小松跟著馬車先回來了。
核桃帶了人留在那邊鋪陳。
「那邊的院子,跟北五所一樣一樣的,屋子數量也沒有差別……」小松跟舒舒道。
舒舒道︰「這是為了方便大家住,要是分出規格來,就要固定著分派了,不能這樣隨意住著。」
雖說隨意,可是舒舒家也是讓出了頭所、二所,空出來三所、四所,直接選了五所。
四貝勒府的兩輛馬車到了。
貝勒與貝勒夫人的馬車,規制都很寬敞。
就由齊嬤嬤帶了女乃嬤嬤照顧豐生坐了四阿哥的馬車,白果跟著女乃嬤嬤帶著二阿哥坐了四福晉的馬車。
伯夫人帶著大格格坐了舒舒的馬車,舒舒直接去跟十福晉坐了。
兩府同時出發,浩浩蕩蕩十幾輛馬車出了城。
八旗老少爺們都看著,少不得各有猜測。
等到暢春園當值的侍衛護軍回來,大家就得了準確消息,九阿哥與十阿哥都往暢春園外的阿哥所住去了。
大家就是一個感覺,臭不要臉。
要不麼一個是「貴子」、一個是「愛子」呢,就是這樣任性。
都是卸了差事的皇子,都不肯老實在家里禁足,非要往太後身邊「孝順」。
誰叫兩人的福晉也不一般呢。
一個是蒙古格格,太後太妃另眼相待的;一個是「祥瑞」之母,也是極有體面的。
「老九這是急了,要仗著‘祥瑞’爭寵呢……」
三阿哥得了消息,就有些憋悶,回來直接找三福晉道︰「老九媳婦今天也入宮請安了吧?怎麼說的,老九不是在家反省麼,怎麼就敢鬧這一出?是不是老九媳婦跟太後請求了?」
三福晉想了想早上請安的情形,道︰「人前沒說什麼,就是話里帶刺兒,瞧著應該是不樂意爺佔了內務府總管,後頭太後留了她說話,應該是求了情了。」
三阿哥磨牙道︰「還真是臉皮厚,這才在家里安生幾日啊!」
三福晉道︰「就算去阿哥所住了,也不與咱們相干吧!」
三阿哥搖頭,道︰「老九雞賊著呢,那‘祥瑞’敢亮相,可見是立下了,到時候往太後跟前一抱、往妃母跟前一抱,回頭再裝裝可憐,太後跟妃母肯定就幫他在御前說情了……」
三福晉還真沒想到這個。
她忙道︰「會不會影響到爺?」
三阿哥搖搖頭道︰「應該不會,不過到時候抬頭不見低頭見的,也礙眼不是?」
三福晉遲疑了一下,道︰「那要不然咱們挨著直郡王他們住,去新五所那邊去?」
三阿哥想了想,搖頭道︰「算了,爺是哥哥呢,還要避著他們不成?」
再說了,知己知彼百戰百勝。
老九是個七情上面的,自己在旁看著也好,省得回頭他再憋了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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