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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九章長安弟子樂無邊

清晨的晉昌坊很蕭瑟。

除過那些負責清掃街道的人還在忙碌,剩下沒有睡覺的人一個個跟鬼一樣,臉色虛虛的,一半是凍的,一半是熬夜熬的。

劉義看到雲初從外邊回來,就迎上去道︰「里長,昨晚坊市里的買賣非常得紅火,來的人也多。」

雲初看一眼街道上所剩無幾的紅燈籠,點點頭道︰「把殘缺的燈籠補上。」

劉義為難地道︰「再補燈籠,德勝隆就不肯出錢,就要我們自己花錢了。」

雲初瞅著傻了吧唧的劉義道︰「你問過他們了嗎?」

劉義搖頭道︰「這事不用問也知道。」

雲初嘆口氣對劉義道︰「以後不要替別人做主,尤其是那些比你錢多,比你位置高,還比你聰明的人。」

劉義為難地道︰「我再去問問?」

雲初在劉義的腰部拍了一巴掌道︰「挺起腰板,你是去要錢的,不是去討錢的。」

劉義的腰板直起來不到兩秒鐘,馬上就彎下來了哭喪著臉道︰「德勝隆的伙計很凶……」

雲初轉身就走,他已經不想理會這個老家伙了,等以後發現合適的人選,一定要把他換下來。

回到家門口,就看見猞猁大肥旁若無人地從大門里出來,在雲初腿上蹭蹭癢,就把尾巴舉得跟旗桿一樣跳上矮牆,再跳上高牆,最後在大門頂上找了一個舒坦的地方,打一個哈欠,等著太陽出來.

也就是這樣,雲初才知曉自家養的是一只母猞猁.

前院只有肥九將身子靠在牆上打瞌睡,雲初沒有打攪人家打瞌睡,悄無聲息地來到了後宅.

全家人都圍在一張桌子跟前,參觀娜哈狼吞虎咽地吃東西,這孩子猛啃一陣子雞腿,就用哭唧唧的聲音向身邊的人控訴玄奘對她施行的恐怖虐待。

「每日天不亮就起來拜佛,還要跟著一群和尚一起念經,飯都不給吃一口……好不容易等到朝食,只有清湯粥跟一塊黃饃饃,鹽菜能咸死個人,我讓大肥用水涮過,才能吃上那麼幾口……

猴子阿爺好像也不喜歡我了,平日里我要什麼他都會給我,在廟里面,我就想吃肉,他不但不給,還罵我,好幾次還舉起巴掌要抽我……

嗚嗚嗚,你們看,我瘦了這麼多,大肥也瘦得沒有樣子,你們看,她毛發都發黃了。

咦?哥哥,你回來了,你看到我在水陸大會上的模樣了沒有,我是不是很乖,很好看?」

雲初坐到娜哈跟前,模模她的近乎透明的黃毛道︰「很好,就是抖腳,撓癢,還想要挖鼻孔,對了,你把那盞燈帶回來沒有?」

娜哈有些委屈地道︰「猴子阿爺不給,說那盞燈叫七寶琉璃燈,是大慈恩寺的至寶,不能給我。」

雲初大笑道︰「不給就算了,咱們家有一盞更大的,還會在天上飛呢,等一下就好好睡覺,等天黑了就帶你去看。」

娜哈愉快地答應了,又開始抱著半只雞啃,啃了兩口又從雞身上撕下老大一塊肉遞給大肥道︰「你也吃,我看見你流口水了。」

小丫頭大肥憨笑著接過雞肉,小丫頭又把一盤子臘羊肉拖到自己跟前,給大肥抓了一把,自己更是一口雞,一口肉的大嚼。

崔氏在一邊用手帕沾著眼角道︰「多好的小娘子啊,一口吃的都不忘分給身邊人。」

雲初受不了崔氏這種隨時隨地的煽情,就問道︰「狄仁杰呢?」

崔氏道︰「在客房已經睡下了,還說不要打攪他,吃飯也不起來。」

雲初點點頭對崔氏道︰「昨夜想必都玩耍累了,今天就不做事了,好好睡一覺,今晚就在坊市里繼續玩耍。」

崔氏皺眉道︰「郎君好心,妾身就是害怕一個個的把心玩野了,不好收心。」

瞅著家里那群老女人們一臉期待的樣子,雲初就笑道︰「以後的路還長著呢,不在乎這一兩天。」

眾人得到了家主準確的答復,見娜哈已經吃完飯了,就把餐桌收拾得干干淨淨,各自打著哈欠回房睡覺了。

一群小女童守在雲初家的門口不願意離開,娜哈看到之後,就跟大肥兩人帶著一籃子的點心糕餅去了澡堂子,她們準備在澡堂子里玩耍一天。

見娜哈還是一如既往地活潑,雲初的心終于放下來了,也是,自己從小教育下的孩子,哪里會那麼容易就被其他人給改變。

一覺睡到了下午,雲初在吃飯的時候,狄仁杰從客房里也鑽出來了,家里沒僕人,只好自己去廚房拿來碗筷跟雲初一起吃。

狄仁杰先是打量了一下雲初,見他全身上下沒有傷,就滿意地點點頭道︰「能在裴行儉手底下逃出生天,好樣的。」

雲初放下筷子道︰「你知道那個男人是裴行儉?」

「公孫大娘告訴我的。」

「那個女人就是公孫大娘?」

「沒錯,听說她的劍舞冠絕長安,與裴行儉揮刀並稱長安刀劍雙絕。」

「我出來的時候你已經跑掉了。」雲初重新端起碗,有些怨憤。

「不跑不成啊,原本好好地近距離欣賞絕世美人呢,結果絕世美人告訴我,等一會裴行儉出來會把我剁成狗肉之醬,這個時候還不跑,等什麼呢?」

「我還記得你在裴行儉面前號稱你叫雲初?」

「無他,亂人耳目罷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這是小事一樁,我只是提醒你一下,面對公孫大娘的時候,你可是摘下了昆侖奴面具,才報我的名號的,人家要是去太學堵你,你能跑哪里去呢?」

狄仁杰笑道︰「昨晚月光雖然很亮,但是呢,我是背對月亮,再加上夜晚看人與白日看人是有很大區別的,我對于公孫來說是陌生人,你會刻意的去記一個陌生人的模樣嗎?

我摘掉面具不過是很短的時間,後來,你把人家衣衫撕破的時候,為了方便觀瞧,也為了不給美人留下壞印象,我又戴上了面具,再加上我們還有半年時光才會去太學拜師,相信我,半年之後,留在公孫大娘記憶中的我,只是一個戴著恐怖的昆侖奴面具的男人罷了。

所以,安心吧,即便到時候裴行儉找到你,你只要裝出一副無辜相,他就拿你沒轍。

而我們,還能借著這個機會,可以與裴行儉結為好友,說不定還能有機會欣賞公孫大娘絕妙的劍舞。」

雲初呆滯了片刻,瞅著狄仁杰的眼楮道︰「我記得你曾經對我說——君子不可以不弘毅!

結交裴行儉,目的卻在于人家的情人公孫大娘,你能否給我解釋一下,你這位君子弘毅在什麼地方?」

「君子為紅顏不擇手段,乃是千古美談,要不要我給你說幾段這方面的典故?

咦?我發現你讀書讀得真不夠多,以後要多讀書,開闊眼界,沿著前人先輩的腳印走,就會大差不差。」

听了狄仁杰一番話,雲初如夢初醒,怪不得這個混蛋日後能混到閣老的位置上,還無疾而終地快活了一輩子,就這還不夠,能跟武傳出很多緋聞來,不被人討厭,還聲稱這是最合適的一對,就算被來俊臣弄進監牢等死,也能絕地翻盤。

估計,靠的就是這股子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不要臉的勁頭。

「今晚我們去哪里玩耍?要不然就去崇仁坊吧。」

雲初道︰「那里不是尚書省以及各地選奏院的地盤,上元節人家全部鎖廳不辦公,連個鬼影子都找不到,去那里做是什麼?」

狄仁杰長吸一口氣道︰「你可知否,就在今夜,我太學士子準備橫掃崇仁坊,讓那里的鶯鶯燕燕們感受一下大唐士子的煌煌氣象。」

「去黑乎乎的坊市里扮鬼見女鬼嗎?」

狄仁杰憐憫地瞅著雲初道︰「那里不僅僅有尚書省跟各地的選奏院,還有七八家尚書宅,有左右散騎常侍宅邸,有四五個檢校尚書宅、更有四五個公主宅邸,跟不少進京的郡主居所。

你知道我為何要跟你說官職名,卻不說到底是誰家的宅邸嗎?」

雲初拱手道︰「未請教。」

狄仁杰冷笑一聲道︰「因為加了這些官職頭餃的人,基本上就不在京城,而是散居在大唐各地。」

雲初恍然大悟道︰「那些人留在家中甚為寂寞的妾婢美人,才是你們的目標是嗎?」

狄仁杰吧嗒吧嗒嘴巴道︰「我以前也沒去過,主要是沒個身份人家看不上,現在好不容易熬成太學生了,張柬之,張兄,就打算帶我去見見世面。

听說,只要運氣好,一晚上弄到七八條女子繡帶不成問題。

獲勝者就能帶著一干兄弟去好酒樓痛飲一場,跟妓子們歌舞,狂歡到天亮。」

雲初默默地往口里倒了一碗面條湯,淡淡地道︰「君子不可以不弘毅。」

狄仁杰也把剩下的面湯倒進嘴里,擦一把嘴,就用手中的筷子敲擊著飯碗唱道︰「勸君莫惜金縷衣,勸君惜取少年時。花開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雲兄,你何其愚也!」

雲初欽佩地瞅著狄仁杰,他萬萬沒有想到,一首婬詞濫調,竟然能被他唱出一股子中正平和,煌煌大氣的盛世景象出來。

------題外話------

這首《金縷衣》,乃是無名氏所作,有人說這是中唐時期出現的作品,現在已經被推翻,這首詩的出處可能上追溯到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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