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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尸山血海

當天空中有紅色信號彈升起來的時候,日軍野炮聯隊的聯隊長橋本博光剛剛進入夢鄉不久。

自從炮彈打光之後,橋本博光每天過著都是擔驚受怕的日子。

作為一名帝國武士,為了天皇陛下的聖戰,他走上戰場毫無畏懼。

可他害怕的是手中沒有武器,白白犧牲。

每日無所事事,橋本博光就愈發想念遠在本土的妻兒,想念他那溫馨的小庭院。

過去生活的美好一幕幕浮現在他的眼前,與當下野炮聯隊進退兩難的處境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夢中的他似乎又回到了那櫻花滿天的世界,妻子依偎在他的懷里,孩子在身邊歡樂。

「簌簌簌……」

頭頂撲簌簌掉落的灰塵和大地連續不斷的震動讓他從睡夢中驚醒。

睜開眼楮後他意識到了這是在異國他鄉的戰場,溫馨的生活遠隔千里。

「轟轟轟……」

屋子外面炮聲隆隆,士兵的慘叫和呼號此起彼伏。

「聯隊長閣下……聯隊長閣下……」

副官灰頭土臉的跑進來,

「支、那人正在向我們進攻,我們的外圍陣地已經快要失守啦……」

房間沒有點燈,外面爆炸的亮光時不時的傳進來,映射出了副官和橋本博光慘白的臉。

「轟!」

一顆炮彈在隔壁房間爆炸,聯隊部的幾名通訊兵在一聲慘叫後沒了動靜。

瓦片和碎石嘩啦啦的往下掉,橋本博光怔怔的站著,思緒不知飛哪里去了。

「聯隊長閣下……聯隊長閣下……快向旅團長求援吧,勇士們抵擋不住了……」

副官連拉帶拽的把橋本博光從屋子里弄出來,在他的耳邊大聲的吼著。

橋本博光茫然的看了看炮火連天的大馬村,外圍的槍聲漸漸變得越來越清晰,他用極細微的聲音嘟囔道︰

「這一刻最終還是來了嗎?

江東為何連幾個小時的時間都不願意給我們?」

副官一手護著腦袋,一手死死的拉著橋本博光,保護聯隊長閣下的安全是他神聖的使命。

外面接連又沖進來兩三個少佐軍官,大家都等著橋本博光拿主意。

看著眾人緊張中帶著期待的眼神,橋本博光慘然一笑,緩緩搖了搖腦袋,

「支、那人蓄謀已久,旅團長閣下和步兵聯隊肯定也遭到了攻擊,現在只有靠我們自己了!」

軍官們的神情皆是一暗,一人焦急的說道︰

「我們是炮兵啊,很多勇士手中連一把刺刀都沒有,這……這……這……」

橋本博光靜靜的听了一下戰場上的情況,他發現槍聲和吶喊聲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

野炮聯隊已經被人包圍了,武器沒有,援兵也沒有,要想抗敵只能用拳頭了。

自知已無活路,他反而平靜了很多,

「警衛大隊手中有武器,你們可以帶勇士們去協助警衛大隊防守,前面的人死了,後面的人撿起他們的武器便可。

如果能堅持到天亮的話可能還有一線生機!」

軍官們相互對視,眼中都露出了絕望和掙扎的神色。

橋本博光緩緩開口,說出一句令所有人驚掉下巴的話來,

「我們是炮兵,在戰爭中沒有做出太多殘害中、國百姓的事情,如果有人不想死,可以放任他們投降,江東是一名真正的軍人,想來投降的人應該可以看到戰爭結束的那一天。」

副官和幾個少佐軍官驚呆了,大日本帝國的勇士選擇投降,那是對天皇陛下的背叛,是對大和民族的背叛,

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

「八嘎呀路!」

一名軍官當即拔出了軍刀,

「投降是懦夫的行為,為了天皇陛下的聖戰,軍人玉碎又有何懼!」

他說完便氣沖沖的出門去。

其余人的臉上雖也有羞愧之色,但並未做出什麼動作。

橋本博光緩緩拔出軍刀,平靜的走出了已經殘破不堪的小院。

戰場上的一切聲音似乎都不能傳進他的耳朵里,一般他面容平靜,腳步堅定。

「聯隊長閣下,您要去哪里?」

副官在後面追問,但是橋本博光並未回。

副官咬了咬牙,快步追了上去。

軍官們對視一眼,跑向了各自隊伍的所在地……

新兵們在此前只接受過嚴酷的軍事訓練,並未參與實戰,刺刀也還未染過血。

帶這樣的一支部隊打仗,王老虎和吳展還是有些不踏實的。

為了減輕新兵們的壓力,兩人商議之後決定盡量用槍解決戰斗,盡最大可能避免白刃戰。

比起面對面的拼殺,遠距離的射擊新兵們心中受到的沖擊要小很多,不至于出現不可挽回的情況。

兩個新兵團有5000多人,對面有槍的日軍只有他們的1/5,並且小鬼子還忍饑挨餓了好幾天,這樣的戰斗讓心慢慢的心中稍稍有些底氣。

「轟轟轟……」

伴隨著一顆顆炮彈砸向日軍的陣地,新兵一團和二團在王老虎和吳展的親自指揮下,從南北兩個方向向大馬村的日軍發起總攻。

天氣寒冷,月復中空空,外圍防線的日軍警惕性顯然降低了很多,戰士們沖到距日軍防線100多米的距離時,他們才反應過來。

重機槍壓制,迫擊炮端掉日軍的主要火力點,然後在各級軍官的帶領下,兩個團的戰士們咆哮著向日軍沖去。

「噠噠噠……」

「砰砰砰……」

為了用最短的時間撕開敵人的防線,沖在最前的戰士手里拿著的都是輕機槍和盒子炮等自動火力。

在接連不斷的打擊,大馬村的外圍陣地被一寸寸攻破,新兵戰士們呼嘯著沖進了村子里。

「殺!!!」

為了鼓舞新兵們的士氣和膽量,王老虎一手大刀,一手盒子炮沖在最前面。

慌亂的日軍士兵會從各個角落沖出來,遠的王老虎用槍放倒,近的他直接上大招劈砍。

日軍炮兵的戰斗力和軍事素養比起戰兵要弱勢很多,加之他們又忍饑挨餓了許多天,根本不是王老虎這個殺才的對手。

不停的有日軍士兵慘叫著倒下,王老虎如天神下凡一般氣勢不可阻擋。

精準的槍法,干淨利落的大刀,看得尾隨其後的新兵戰士們熱血澎湃。

這一批新兵之中有1/3的都是有文化的青年人,只要他們把心中對殺人的芥蒂放下,成長起來的速度也是飛快的。

跟在王老虎身後的幾個年輕戰士手中的刺刀已經染成了紅色,他們剛才向地上的傷員補刀,心中的那一道坎已經邁出去了一些。

鮮血讓男人成長,硝煙令其迷醉。

很多鬼子士兵手中根本沒有像樣的武器,他們有的人拿磚頭,有的拿木棍,更有甚者不知從哪里翻出了一把老鄉的鋤頭,嘰里咕嚕的叫喊著向戰士們沖過來。

新兵們第一次見識如此凶悍的敵人,在死亡的威脅下他們連續不斷的扣動扳機,雪亮的刺刀也毫無阻礙地扎進了拿著木棍的鬼子士兵身體里。

有死無生,有我無敵!

戰場漸漸進入了白熱化,雙方都殺紅了眼,為了把敵人消滅,他們用盡了一切可能的手段……

「用槍解決戰斗!」

吳展對著戰士們大喊。

他手中握著兩把盒子炮,任何沖到他面前的鬼子都被他干脆利落的爆頭。

看到有戰士拿著刺刀與小鬼子糾纏,他也會順手幫一把。

獨立旅的戰士們全副武裝,而沖過來的小鬼子則像是要去打村架一般,扁擔和鋤頭等農具成了他們的武器。

吳展知道這樣的敵人是不會選擇投降的,幫助他們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他們變成尸體。

「機槍上前,快!」

每個連裝配有4挺輕機槍,听到命令之後機槍手撥開人群,沖到了吳展身邊。

「噠噠噠……」

「板載!」

鬼子士兵口中喊著相同的口號,迎著密集的彈雨悍不畏死的向前沖鋒。

他們好像撞在了一堵牆上,身體各處接連爆開血霧,一個接一個的撲倒在地。

吳展和戰士們震驚得嘴巴微張,村中的道路原本就狹窄,無數日軍的尸體像一堵牆一般把道路封死,鮮血匯聚成的小溪正在不斷壯大。

「啪嘰……」

戰士們踩進紅色的溪流中,鮮血頓時沒過了腳踝。

仍然帶著溫度的血水讓戰士們的心中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第一次上戰場就見到了這比修羅地獄都要更加慘烈的場面,許多戰士的心理世界徹底被改變。

尸體攔住了道路,吳展帶著戰士們從道路兩旁的房屋中間穿過。

因為進攻前進行了幾分鐘的炮擊,村子里的房屋多半都已坍塌,戰士們能夠順利的繞過去。

「啊!!!」

一些鬼子士兵拿著稀奇古怪的武器躲在廢墟的角落,看到獨立旅的戰士走過,小鬼子會不顧一切的撲上了。

「砰砰砰……」

迎接這些陷入瘋狂狀態的鬼子士兵的是無數顆子彈和血紅的刺刀。

這樣的情況防不勝防,鬼子士兵有時也能順利的攻擊到獨立旅的戰士。

但是他們手中的武器殺傷力很弱,被攻擊的戰士絕大多數都只是受傷,很少有直接威脅到性命的。

「放下武器,投降免死!」

面對一些拿著木棍,已經窮途末路的小鬼子,戰士開始向他們喊話。

「八嘎!」

很多鬼子士兵都是怒罵著沖向死亡。

十個中會有一個選擇丟掉武器,然後痛哭流涕的跪在地上,嘴里嘰里咕嚕的說的著戰士們听不懂的話。

小小的大馬村逐漸被兩個新兵團佔領,抵抗的鬼子越來越少。

一些鬼子士兵還隱藏在廢墟的各個角落,他們有的想抵抗,有的則不想投降也不想死,只是單純的躲著。

新兵團又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才把躲藏的鬼子揪出來。

硝煙的氣息已經被北風吹散,大馬村浸泡在尸山血海中,沒有一間屋子不染血,沒有一口空氣不帶血腥味。

行走在尸山血海中的人已經習慣了其中的味道,他們一邊抽煙一邊看著自己親手創造的修羅地獄。

吳展帶著一個營的戰士往大馬村的後方奔去,那邊有幾十門小鬼子的火炮。

他趕到炮兵陣地,映入眼前的是一根根直指蒼穹的、粗壯的炮管。

只是他心中的喜悅之情只持續了短短的5秒鐘!

在火炮陣地的中央,一幕場景讓他的瞳孔猛然收縮。

吳展飛速轉身,同時對身後的戰士們大喊,

「臥倒!!!」

他一手一個把自己最近的戰士摁倒在地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戰士們臉上的笑容凝固,所有人下意識的抬頭看向炮兵陣地的中央。

一團巨大的亮光如太陽一般突兀的出現在他們眼中!

下一秒,滾滾的熱浪襲來,

站立著的人紛紛倒飛了出去……

橋本博光思念自己的家鄉、思念自己的妻兒,作為一個丈夫、作為一個父親、他不想死。

但是作為一個天皇陛下的勇士,作為一個炮兵聯隊的聯隊長,

兵敗之時除以死謝罪外再無其他選擇。

在日本那樣的社會中,橋本博光知道自己唯有一死才能保全妻兒。

如果投降或者做了俘虜,本土的妻兒將會承受無數的白眼和欺壓,一輩子活在痛苦與不安之中。

因此當他選擇死亡的時候他的臉上是帶著笑容的。

「由美子,我的妻,再見了……」

他拔掉了手雷的插銷,在邊上的大炮身上磕了一下。

「天皇陛下萬歲!」

一直陪在他身邊的副官扯著嗓子嚎了一句。

在兩人身下,是整個聯隊僅存的十幾顆炮彈。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橋本博光這些人一直沒有機會將這些炮彈打出去。

爆炸的明亮火焰將周圍幾百米的區域照亮,滾燙的沖擊波一炸點為中心向四周蔓延,十幾門離得最近的火炮頓時被掀翻在地。

大地在那一瞬間猛然震動了一下,吳展感覺自己的五髒六腑都顫了一下。

耳朵里嗡嗡的響個不停,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吐出了一口酸水。

他掙扎著抬起腦袋,只見火炮已經七零八落的翻倒在了一旁,他心中很是可惜。

扭頭看一後的戰士們,只見大家也正掙扎著做起來,所有人都是呆呆傻傻,一臉懵逼樣!

「老吳!老吳……」

劇烈的爆炸把王老虎嚇了一大跳,他一邊奔跑一邊呼喊吳展。

吳展奮力的舉起一只手,示意自己在這。

「這他娘的怎麼回事兒啊?」

見到吳展沒事之後,王老虎罵罵咧咧的問道。

「是小鬼子的聯隊長,他用手雷引爆了一堆炮彈!」

「狗日的,多好的炮啊,咋就下得了這麼狠的心?」。

天色漸漸放亮,大馬村露出了它殘破不堪的模樣。

新兵團的戰士們看清楚了面前的戰場,

死狀各異的尸體橫七豎八地交織在一起,鮮血匯聚成了溪流已經在寒風中凍成了冰塊,那不停延展的紅色好像是人體內的血管一般,交錯縱橫。

三千多近四千名小鬼子無一逃月兌,他們中大多數成了地上冰冷的尸體,只有500余人選擇投降,當了俘虜。

兩個新兵團傷亡1500余人,其中犧牲的有700多。

日軍的瘋狂刷新了戰士們的認知。

此戰過後,他們頭頂的新兵帽子也可以摘了。

中午時分,炊事班挑著熱騰騰的飯菜來到村外。

但是戰士們皆對美味的食物避而遠之。

因為他們只要聞到飯菜的味道就會想起村子里尸山血海的模樣,

干癟的胃部一陣抽搐,酸水和膽汁都吐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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