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兔堡。
作為離得河曲縣最近的軍堡，賀今朝親自來這收糧。
大明北方先鬧農民起義是有原因的，不主要是因為災害原因。
因為大明只按照地畝多少來征收賦稅，而不是按照畝產量高低來征收。
這樣一來，北方畝產量低于南方五六倍甚至七八倍，賦糧則按照統一的則例來交納。
北方百姓的田賦負擔，重于南方七八倍，南方百姓可以活下去，但北方百姓活不下去了。
楊兔堡新任村長拿著花名冊，站在打麥場上，一個一個的開始點名，交糧。
眾多前大明軍戶和民戶心情忐忑，他們每次交糧皆是會遭到刁難，多收。
然後借高利貸生活，一輩子也別想抬頭，只能逃跑。
逃跑那些人需要交的賦稅，便落在你沒逃跑的人頭上。
總之，大明朝廷就是可著老實人（良民）欺負。
現在輪到造反賊子賀今朝，他真的會按照約定收糧嗎？
百姓們心里皆是打了個疑問。
交糧，過斗，裝袋，扎好，搬上牛車。
收糧的行動有條不紊的進行。
「你給我站住。」賀今朝叫住交糧的農戶。
農戶心里一驚，急忙跪下︰
「鎮撫使大人是否不滿意，小人還可以多交些糧食。」
「你站起來，撐著口袋。」
賀今朝時不時的瞄一眼，斗子上必須是平面。
要是多了跟山頭似的，就讓農戶拿袋子撐好，給他掃回去。
瞧見這一幕的百姓皆是瞪大眼楮。
撐著袋子的農戶也滿眼不可置信，啥意思，多交了還給我返回來？
自從祖上開始，他們給大明交了二百多年的糧食。
從來都得堆成山，冒出許多，等著縣衙小吏踢一腳。
要是踢多了掉在地上，你還得繼續補滿斗里的糧食，有苦說不出。
「我說了對半分，就是對半分，你不能少給，但也不能多給，老子不是乞丐，不要！」
听到賀今朝的話，農戶直接給賀今朝跪下了，流著淚嘴里大喊著青天大老爺呀！
有了賀今朝這句話，還有這行動，他們總算是相信，賀今朝說話算話。
對半分，就是對半分，你多給了一分我也不要你的。
上千人都給賀今朝跪下了，除了這種，他們不知道要如何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被欺壓了一輩子，半輩子的人，總算是遇到了一絲光亮，就能讓他們感激不盡。
「交完糧了趕緊滾蛋去旁邊看戲去，別耽誤後面的人交糧。」
听到賀今朝頗為嫌棄的話語。
農戶也不再害怕，連忙哎哎答應著，笑著擦干眼淚走開。
交糧之事，百姓們皆是滿心歡喜，臉上帶著笑容，再無擔憂之色。
這下子家里的米缸耗子來了，也不會腳底打滑了。
不行，糧食得存好了！
不知道隔壁村里哪家還有小貓，花點鹽巴請回來，養在家里逮老鼠。
要不然糧食都該讓老鼠給糟蹋了。
老鼠也是有生存壓力和智商的，你家里光顧了兩三趟都沒糧食吃，它就不待著了，去別處。
原山西按察副使李樹初要是在往上升官，順利的話便是山西布政司參政、布政使，調回京城當尚書，最後進入內閣。
但現在他成了反賊手底下一個無品無級的編外人員，走村鎮去判桉，解決糾紛。
他為官這麼多年，從來沒有見過百姓交糧納稅會是如此高興的場景。
他們哪一次不是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
而且還是百姓自己押解送去縣城，其中各種損耗以及運費都得自己承擔。
哪里像是賀今朝這種，直接帶著士卒下來收糧。
不僅公平公正，還免去了百姓許多負擔。
當然他只是今日跟在賀今朝旁邊，下論斷太早。
待到明日他在跟著其他人去瞧瞧，是否也這樣。
軍師吉珪對著賀今朝道︰「主公，民心可用啊！」
這話他也許是想要讓昔日的老上司李樹初听到，說的滿大聲的。
生怕旁人听不到。
對于吉珪這點小心思，賀今朝也是笑了笑︰
「百姓的需求很是簡單，可惜大明他做不到。」
李樹初沉默不語，像賀今朝這樣的確實不容易做到。
這期間少了許多朝臣，便少了上下其手的機會。
即使陛下想要加一分稅收，等到了下面，不定會增加幾分稅收呢。
待到賀今朝佔據的地盤增大了。
他要是還能保證像今年第一次收糧的時候，那才是能真正奪得天下的時機。
「主公說的是。」吉珪見李樹初不言語，繼續感慨道︰
「我在鄉間這麼多年，都沒見過百姓們爭相交糧，還面帶喜色的場景。」
「農會的架構雖然不完善，作用還是不小的。」
賀今朝看著遠處唱曲的宣傳團︰「這些人是有大用的。」
李樹初也沒想到樂戶的人會如此擁戴賀今朝。
至于農會的作用，李樹初他這個曾經的大明正四品高官是曉得厲害之處。
皇權不下鄉的潛規則最終會被打破！
因為他也當過知縣，知縣當真能官下面的鄉鎮村落嗎？
就算是發生命桉，都不一定用他這個縣太爺出面審理，二老爺縣丞都能給辦了。
賀今朝要通過農會來經營土地，啟發一下農業資本主義萌芽。
好好進行生產，給予資金投入土地，澆灌施肥應時而行，合理的組織勞動力，以達到增產的效果。
尤其是為了不耽誤農時，賀今朝準備借給百姓本錢。
或者提供耕牛、種子、農具租給他們用，讓他們有能力耕種澆灌施肥。
至于士卒的土地，就更好辦了，直接經營土地，雇工生產。
等到百姓將來也有了自己的地，那他們自然而然會依照賀今朝的策略，學會經營土地。
「對了，李先生，你兒子到了河曲縣，如何了？」
吉珪借著李樹初的名義，給他兒子寫了一封信，讓他從老家過來。
听說他兒是個貢生，奈何也跟李樹初的爺爺李時珍一樣，喜歡行醫研究藥理。
賀今朝想要讓他去弄大蒜素這種玩意，適當的去培養青霉素。
對于賀今朝把他兒子給騙來的行為，李樹初很是惱怒，奈何兒子也傻，知道山西鬧了高賊、錘匪，還要來。
結果父子兩個都落到他手里，幸虧半路上沒遇到什麼禍事。
就這兵荒馬亂的，極有可能會死在半路上。
「不牢鎮撫使惦記，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