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學堂里學習，不要錢就能讀書！
還能免費學手藝活！
這個事實還是非常有沖擊力的，這個年代，給小孩找老師給的報酬稱作「束脩」。
與教師初見面時，必先奉贈禮物，表示敬意。
而大部分的農民，其實給不出太高的報酬，所以讀書這件事的性價比，對他們來說並不高，不如讓孩子早一點去種田。
而學手藝活的規矩就更多了，拜祖師、拜行業保護神，行拜師禮，師傅、師母坐上座，學徒行三叩首之禮，然後跪獻紅包和投師帖子。師傅對于學徒而言，比親爹還要重要。
但現在，讀五年書就能找到更好的工作，性價比就好像有那麼點吸引力了。
小孩子六七歲上學，十幾歲了出來務工，剛剛好！更何況，是免費的！
白胡子老頭沉默片刻，有些搞不明白，為何這龜府能夠運轉下去，難道不會財政虧空的嗎？錢哪里來的，這麼多的糧食又是哪里來的……
免費辦學不說，手藝活居然不太重要，在未來會被淘汰？憑什麼？
最終只能長嘆一聲。
搞不懂，完全不懂。
「老師，老師！」
白胡子老頭轉過頭，听到有人在叫他。
是年輕的大師兄，仲禮。
仲禮興沖沖地說道︰「我去青石鎮那邊調查了一番……那道路，真的好平整啊，能夠並排通行四兩馬車，據說是幾個惡神，開采山石硬生生給鋪出來的！」
「他們還能役使惡神？」白胡子老頭大吃一驚。
「惡神」說白了就是狗改不了吃屎，心心念念想著吃人，就連地藏王菩薩也度化不了幾個的邪惡存在。
但現在，這些家伙，居然老老實實開山鋪路去了，簡直聞所未聞。
「沒錯，我親眼所見！」仲禮的聲音不禁低了下來，「那些惡神……排著隊伍，老實鋪路。人一過去，便直接消失。」
白胡子老頭喃喃道︰「倘若皇天大帝有驅使惡神的能力，還真的是顛覆世界的存在。」
仲禮繼續到︰「還有啊，我在青石鎮看到了九華山一脈的傳人，一個名叫秋遠的大和尚。不過這和尚，也不誦經念佛了，一天到晚在那里學習什麼生產力大法，傻樂傻樂的。」
「我還和他探討了幾句，他說自己受到佛祖指點，深刻認識到經濟基礎決定上層建築，然後說些神神鬼鬼的話。總而言之，他徹底投入到了大生產的環節當中。」
秋遠和尚？
白胡子老頭微微皺眉，似乎哪里听說過，又好像是很久以前的故事了。
他不由得苦思起來，忽然想到了什麼︰「那和尚，他改信仰了？」
「是，那九華山的大和尚，居然改了信仰，並堅定不移。」
眾人紛紛一驚，和尚的力量之源，便來源于心中的信仰，改了信仰，一身所學還能用的出嗎？
顯然是能用的，因為那和尚正在青石鎮教導小孩子，相應的術法呢！
一些粗淺簡單的修行法門，哪怕普通人也能學一些，強身健體，延年益壽也是好的。
「仲雲，你呢？」
「我那邊看到，大批量的工人，正在鋪設什麼交通鐵軌。可能有一千名工人，正在鋪路。」這一位名叫仲雲的漂亮女孩子，比劃著道︰「鐵軌，是兩條又粗又長的鐵錠，鋪在枕木上，說是能夠通車運貨。」
「通了鐵軌後，一天的路途，一個時辰就能到了。」
幾位徒弟，你一言，我一語，將青石鎮、湖津口、楓華城這廣大區域的變化，調查的清清楚楚。
一切的一切，都透露著一種匪夷所思。
原先的官府勢力，徹底沒落了。天高皇帝遠，誰也管不著，以龜府為核心的勢力蓬勃發展。
人民群眾熱烈擁護，一說起「龜府」，便眉飛色舞，侃侃而談，恨不得成為打工人的一員。
是啊，打工的收益超過了在地主家種田，又非常穩定，為什麼不去打工呢？
仲雲又有些疑惑地道︰「老師……龜府自己發放的龜幣，豈不是……」
她的聲音低了下來，拿出一枚銀白色的精致硬幣，內圈有一塊玉片，上面鐫刻著一只惟妙惟肖的龜，還有一個阿拉伯數字10，意味著這是10元的意思。
山海界並沒有阿拉伯數字，但這種簡單易學的文字，就連文盲都能夠學會——和錢有關的算術，又有誰不會呢？
幾個月的功夫，便已經被楓華城的居民廣為接受。
「這10元龜幣可是一個月的報酬，是我用銀子換來的，更多的龜幣，他們就不換給我了。10元硬幣被稱作銀瓖玉，還有一種金瓖玉，幣值100元。」
她又拿出了另外一些硬幣，分別是1元，5毛，1毛，1分，5分。
一個青壯年的基本工資，差不多是4-5毛錢一天。
「薪酬一個月一發，這筆錢拿在手里，農民們喜笑顏開，心中無比的踏實。」
白胡子老頭接過硬幣，細細打量著。
這硬幣可能摻雜了銅和錫，不易生銹，但又比朝廷頒發的銅錢精致太多，那10元硬幣上的精美烏龜花紋，栩栩如生，令人喜愛。
也不知道這麼復雜的貨幣，是怎麼大規模生產的。
幾位學生也紛紛評論︰「光是這賣相，實在令人心生喜愛。」
「偽造的難度，很高啊。」
二師兄仲和感嘆道︰「龜府確實有詳細的規劃，不是那種農民起義的草包軍團……楓華城雖小，卻五髒俱全，井井有條。」
山海界的農民起義數量頗多，但大都只是借助某一神祗的力量，顯赫一時，熱鬧一陣子便會失去人心，然後被朝廷軍隊鎮壓，那神祗要麼隕落，要麼藏匿。
而現在看到的……
從小孩子的教育，到大規模的基建，再到貨幣的頒發，徐徐圖之，甚至在整個過程中，民心歸順，百姓們樂在其中，融入其中。
天時地利人和，聚在一起，便匯聚成了一種時代大勢！
即便這種時代大勢還在醞釀階段，但總有一天，它將成長為排山倒海的力量，推翻世間的一切！
談論到這里，一個冥冥中的想法，出現在了白胡子老頭的腦海當中︰改天換地！
不管是高高在上的神祗，還是人間，都將出現重大的變化。
「老師，這種大勢，會不會毀滅大乾王朝？」
白胡子老頭沉默了片刻，笑道︰「順勢而為吧。我們雖然是大乾王朝的國師，但一切只是為了順應時代，拘泥于權勢，不是我輩作風。」
「世間中沒有永恆的王朝，時間到了，自然會衰亡。」
「倘若這股大勢，要推翻山海界，為何不順勢而為？」
「這里發展的井井有條，還有很多看不懂的地方，顯然有些超出了預料。」
他又笑了起來，招呼幾位學生︰「我猜，龜靈大母，只是這里的一張皮，里邊包著一個恐怖如斯的皇天大帝。」
「咱，進龜府看看？」
……
……
龜府，原先龜靈大母的道廟，現如今被改建成了一座新的府邸。
算是楓華城內最大的行政機構。
龜府負責處理周邊地區大大小小的事務，由高層議會，秘書事務處與****會、本土委員會四部分組成。
在山海界這個以封建主義為核心的世界，談論各種「資本」、「社會」，各種「道路」，各種「思想」為時尚早，沒有足夠的物質基礎，所有的一切都只是鏡花水月。
故而當前的路線，也只是走一步算一步。
「更何況，這里還有各種神祗的存在，神祗的力量非常強大，深入影響到了人民群眾的意識形態。」
「故而完全照抄地球、藍星的道路並不合適。」一位社會學家拿著最近的調查報告，說的唾沫星子橫飛，而台下的一群人也在認真聆听。
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影響著整個山海界。
這種影響，是會寫入到歷史當中去的！
故而來到這里做事，既有微妙的成就感，又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壓力，哦，還有一些小小的獎勵。
「只要做好我們自己的事，不斷發展生產力即可。我覺得吧，我們這些人不要高高在上，認為地球文明，或者藍星文明先人一步，就處處能指導這里的人了。」
「我們自己也有很多的缺陷，對比起那虛無縹緲的史前文明，還有相當多的問題，沒必要手把手的指導當地人，只有讓他們走出自己的道路，才是正確的。」
幾位來自西方的調查員，神色有些尷尬。
事實上，這個道理，大家都懂︰強扭的瓜不甜。
在地球上，有個名叫「海地」的小國，政治結構完全抄襲美利帝國，但它強大起來了嗎？
並沒有，它卻是全世界最亂的國家，就連脾氣一貫以來不錯的大夏國都看不下去了，在聯大會議上怒噴這個小國貪污腐敗，支援的經費全都打了水漂。
什麼「民主自由」之類的念經，其實改變不了什麼；手把手的扶持，也同樣改變不了什麼，只會出現一些走狗買辦。
唯有基于內部動力，走出來的道路，才能改變整個世界。
「不是說，要推翻整個山海界嗎？」李青山問道，「如果什麼都不做，如何推翻？」
這位專家道︰「用武力去推翻，難度實在太高了，不如用制度以及思想。」
「只要我們這片區域發展地足夠好，影響力不斷擴大，自然會給全世界帶來啟蒙。讓我們親手去推翻各個王朝，怎麼管控，怎麼統治？誰去當統治者？誰願意去扶貧？」
「山海界太大了，大約9億平方公里的陸地面積，是地球的6倍，13座懸浮山，彼此相隔數千里，可能有數十上百億的人口。
咱能派遣多少人？10萬，20萬頂天了吧？這點人口砸進去，一點水花都泛不出來的。」
「所以最好的方式，是做好我們自己的，鞏固當前的區域。」
隨著時代的變化，地球上的各大國家，都偏好于經濟殖民，不像過去的時代那樣爭奪土地了。
像地球上的菲律賓、波多黎各還希望成為美利國一個州，然而屢次遭到拒絕，因為拿了這土地，還得支付轉移，也就是所謂「扶貧」。
山海界的土地其實也沒啥用。哪怕存在某些超自然礦物，難道還不能直接用錢買嗎？
經營好自己的區域，自然萬國來朝，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討論到這里，李青山也嘆了一口氣，看來，繼續播撒正道之光的路途，很漫長啊！
……
眾人再一次討論了人手不足的問題。
隨著楓華城錨定的穩固，傳送物資的消耗，降低到了原先的十分之一。
而隨著「龜府」民心所向，周邊城市的人口大規模遷移，關于天門的錨定還在繼續強化當中。
在這種情況下，反倒隱隱出現地球和藍星，準備不夠的跡象了。
倒不是物資方面的問題，鋼鐵煤炭之類的多的是，要多少有多少。
最重要的是人！
來到山海界開荒的，大多數是精英，普通人的價值，還比不上一張「死亡保險」。
但精英的培養可不容易啊，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才能成才。
地球加上藍星兩個世界，抽調出幾千人，倒是問題不大；短期內抽調幾十萬人口，那肯定會傷筋動骨。
「哦，你們在說這個事情啊。」門外走進來一位精神奕奕的老者，是黑衣衛的1號老頭，當前處于半退休狀態。
反正閑著也是無事，便來到了這里指揮一些工作。
「我觀察了周邊的地圖，方圓十萬平方公里，沿著湖津口、青石鎮以及潛龜江，居住個千萬人口沒有問題。煤炭、鋼鐵、糧食齊全，還出產一些超自然礦物，黃石、朱砂之類，算是天府之國了。」
「咱在未來的十年內，只要管控好方圓一萬平方公里，便已然是能力極限了。」
「預計在十年後，每人口的傳送費降低到6萬每人次……算是徹底打通了空間通道。」
6萬每人次的價格，絕對算是能夠自由往來的低廉價格。畢竟當前的登月工程，發送一個人上天可能要六個億的資金，不還是在做嗎。
「方圓百萬平方公里，居住一億人口輕輕松松，那可能得數十上百年吧。」
工業化，畢竟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十年樹木，百年樹人，光是培養合格的工人，就需要十年以上的教育。
所以，沒辦法著急。
「諸位，有沒有抓到新的怪異？」1號老頭又道。
「沒有啊……附近的村莊，都抓的差不多了，全都變成了龜靈大母與瘡生大母的凋像。」說話的是潘浩，「那倆烏龜資質有限，受不了這麼多香火了，它快要撐爆了，得趕緊換一個。」
「換成那條龍？或者換成那條狗？」
「我覺得換成那條狗比較好。」
最近那皇天大帝的奇異空間中，又多出了一條狗，牌位的位置還挺高的，就在龍的下方。
而且這狗似乎有一些特異功能，見到有功德之人，便搖頭晃腦，熱情大方，瘋狂搖尾巴；見到惡人便齜牙咧嘴，隱隱有吼叫聲音。
不像那條龍，一天到晚都在嘲笑……
「也不知道這狗哪里來的，還是個將軍。」
「可能是本土有功德的神祗吧，就像龜靈大母那樣。只不過，這種和善類型的，數量很少。」
潘浩感嘆著拿出了一份表格，當前這麼多超能力者，在周邊的村莊抓了五十多個「神祗」，丟進六道輪回當中，得到的獎勵，自然也不少。
這些家伙怎麼說呢，「牛鬼」、「人面」、「姑獲鳥」、「臨桃巨人」、「惶」、「天食」，光看名字就不是太好的東西。
輕則被丟路畜生道、重則地獄道，除了那狗成為「天神道」之外，幾乎沒有一個好結果。
這也可以看出，皇天大帝有著自己的一整套規矩。
這規矩，和人間的法律有點相似。
「人類，可以輪回嗎？」一位來自西方，頭發花白的老者說道。
「似乎也可以，但暫且沒有人敢這樣做。」
人，總歸是灰色的，哪有絕對的正義與絕對的邪惡？
皇天大帝的判斷方式，當前無法預測。
若是某人被丟到畜生道或者地獄道，還要接受長久的痛苦……那可真是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所以，眾人不約而同地想要在接下來的年份中，做做好事，刷刷積分。
「輪回的存在，改變了我們的思維方式。如果在地球存在輪回，又會不會好一些？」
1號老同志喃喃自語，又搖了搖頭，眼神看向遙遠的天邊，半空中有幾只麻雀「嘰嘰喳喳」地飛過。
就在這時，一位秘書跑過來，急匆匆道︰「老先生，龜府外來了一位白發老者！說是想要見一見這里的管理者！」
「我看他氣度不凡，還帶了幾位學生模樣的年輕人，可能有一些來頭，指不定是大乾王朝派過來的人！」
1號老同志回過神，心血來潮下，掐指算了一卦，對著眾人道，「你們慢慢聊。」
他轉過身子，微笑起來︰「我出去一趟，會一會那官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