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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跳給你看

月光。

山峰。

峭壁。山洞。

山洞內的兩人尚在爭吵,忽然雙雙噤聲,抬頭張望,大氣也不敢喘一下。

劍光,劃過山峰而去。

如同一道流星,直奔莽莽的群山深處。

「卜易!」

「真的是他?」

「雖未看清,應該是他!」

「我說如何,他果然追來了。」

「我的猜測也不錯呀,他並未料到你我躲在此處。」

「你比他更為精明!」

「他是築基高人,豈敢相提並論。」

「哦,你能想到的,他會想不到?」

兩人看著劍光遠去,仍不住又爭執起來。

白芷不由分說道︰「事不宜遲,速速離去!」

既然獲知卜易的動向,及時找個地方躲起來,也不失為當機立斷的明智之舉。

于野知道爭執下去徒勞無益,便跟著離開了山洞。順著窄窄的石稜繞過山峰,便是來時的山嶺。白芷走在前頭,誰料她剛剛走到山嶺之上,又連連擺手示意,並急急忙忙退了回來。

山嶺之下,多了三道人影,正是之前所見到了三位蘄州修士,竟然從虎跳峽追到了此處。

而山嶺之上,無處藏身。

誰尚未退回到山洞中,狀況又起。

已經遠去的劍光,突然又飛了回來。夜空之下,流星般的劍光是那樣的耀眼奪目,也是那樣的令人膽寒。

而兩人站在窄窄的山稜之上,如同懸掛在峭壁之上,彼此面面相覷,心緒或有不同,而尷尬絕望的神情一般無二。

「人在此處——」

「正是那小子殺了權厲。」

「哼,接著逃啊,有本事逃上天去……」

三位中年男子站在山嶺的一側,稍稍探出身子,便能看到白芷與于野。彼此相隔僅有十余丈,可謂是近在咫尺。而一方肆意叫囂,另一方卻掛在峭壁之上,不僅無處躲避,也逃無可逃,更沒本事上天。

不過,天上卻有人踏劍而來。

「唉,是我慮事不周。」

許是過于絕望,白芷暗暗自責。

「此時怪你有用麼?」

只听于野嘀咕了一聲,他雖然臉色發苦,卻濃眉倒豎,嘴角帶著冷笑,滿不在乎的樣子。

「或許,應該听你一回……」

「你乃道門弟子,玄黃山之主,為何听從于我呢?」

「你……」

事已至此,白芷索性放聲道︰「你何必這般尖酸刻薄呢,凡事有意外,禍福天注定,我陪你去死便是!」

「哎,話說清楚了,是那個家伙要殺你,不是我害你啊!」

于野也沒有顧忌,嚷嚷道︰「我是看明白了,意外不過人為,天災也是人禍。倘若沒有鼠狼之輩橫行,這世道何至于混亂如此!」

「呵呵,說得好!」

一道劍光由遠而近,倏然停轉。十余丈外的半空中,一位精瘦的中年男子踏劍而立。他笑著夸贊了一聲,與山嶺上的三位修士微微頷首,又看向峭壁上的兩個年

輕人,接著說道︰「原來是白芷道友,換了裝束,愈發的秀美動人了!」

此時,一人踏劍懸空,居高臨下,三人堵住山嶺,也堵死了退路。無論彼此,皆虎視眈眈、肆無忌憚。

此刻,虎狼環飼之下的峭壁之上,兩個年輕人猶如走投無路的獵物,在瑟瑟發抖中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卜易……前輩!」

朦朧的夜色下,白芷的胸口微微起伏。她盯著十余丈外的踏劍男子,稍作遲疑,揚聲道︰「你為何殺我師父,殘害我同門弟子?」

「洪姑壽元耗盡而亡,與我無關。你的同門尋釁他人,死傷在所難免。何況白芷道友至今安然無恙,表明卜某對于玄黃山並無惡意。」

來人正是卜易,他拈須說道︰「白芷道友稍安勿躁,今晚我不會殺你,我要殺的是那個小子!」

「他是我師弟……」

白芷見到仇人,本該怒聲叱呵,卻被對方三言兩語洗月兌了干系,使得身陷絕境中的她一時難以辯駁。即便她想要袒護于野,也使得她的話語聲頗顯無力。

「呵呵,玄黃山道門也有人修煉劍氣?」

卜易笑著反問道,又說︰「據我所知,大澤的八家道門,無人懂得劍氣之術。而今晚的權厲卻死在劍氣之下,殺他之人正是那個小子,于野!」

最後一句,他直呼其名。

「小子,我倒是要好好看你!」

卜易看向白芷身旁的年輕人,道︰「玄黃山,你在我眼前逃月兌。北齊山,你殺了甘松,再次逃匿無蹤。隨後你卻出現在北齊鎮、鵲靈山、鹿鳴山,相繼殺我蘄州同道與江湖人士。接著你又出現在星原谷,靈蛟谷,再次殺了我三位道友。這才短短幾個月啊,你的足跡竟然遍布各地,行程萬里,殺人無數,還闖出了奪命小子的赫赫大名!」

他搖了搖頭,道︰「我總是想不明白,並為此困惑了許久。這小子究竟是何方神聖投胎呢,僅憑著煉氣一二層的修為便橫行大澤為所欲為。或許諸天神明可憐我吧,今晚終于讓我抓住了你!」

便在卜易感慨之際,白芷也在悄悄打量著身旁之人。

江湖上有關他的傳說,多有不實之處。而卜易所說的卻是事實,一樁樁、一件件,證據確鑿,駭人听聞。

誰能想到他竟然跑了那麼多地方,殺了那麼多的人。

而此時的他,卻置若罔聞,臉上沒了慌亂之色,反倒是一臉鎮定的低著頭,默默看著腳下的深淵。深淵籠罩著霧氣,難辨深淺。一如眼前的他,分明像個沒有心機的少年,而真實的他也許並不為人所知。

而身陷絕境死地,難有翻轉之機,他又在想什麼呢?

「呵呵!」

夜空中,傳來卜易的笑聲,听他又道︰「小子,你也說說,我該怎麼收拾你,方能解我心頭之恨!」

「恨從何來?」

于野緩緩抬頭,茫然不解道︰「我從未招你惹你,你卻屢次三番追殺,並糾集江湖人士,于大澤各地設卡攔截。迫不得已之下,我唯有設法自保。我只是想活著啊,也不成麼?」

「想活,不難!」

卜易收起笑容,道︰「交出你所搶奪的寶物與功法,我便饒了你!」

「什麼寶物、功法?」

「靈蛟谷中,海外高人遺落的獸丹與功法!」

于野瞥了眼白芷,道︰

「我未見什麼功法,倒是撿了一枚獸丹。哦,塵起在場,是他逼我吞了獸丹,早已化為谷道之物。不過,他倒是搶走一個納物戒子。何不請他與我對質呢,孰是孰非自見分曉!」

白芷暗吁了口氣。

為了他吃盡苦頭,卻並未打消他的疑慮。他看似年少無知,不善言辭,而一旦面對強敵,他便像換了個人,不僅異常鎮定,說起話來也變得條理分明,且又暗藏機鋒。

「哼,塵起他已不在大澤,如何對質?」

卜易哼了一聲,道︰「倘若你未見海外功法,我倒想知道,你所修煉的劍氣之術,究竟從何而來?」

于野月兌口答道︰「撿的!」

「又是撿的?」

卜易點了點頭,道︰「你撿到的劍氣之術便來自于我海外遺失的功法,交出來吧!」

「不給!」

卜易的臉色一僵,沒有吭聲。

白芷禁不住閉上雙眼。

莫說卜易氣結無語,她也陷入無奈之中。

真的看不懂他了,怎會又變傻了。且不管劍氣之術來自何方,也不論是否拱手交出功法,何妨以此周旋,力求保住性命呢。他竟一口回絕,不留絲毫的轉圜余地。這不是逼著卜易殺人麼,真的被他氣死了!

而接下來的他,再次出人意外。

「不過呢……」

于野像是在權衡取舍,遲疑道︰「你是若告知功法的來歷呢,我交出它也無妨。」他又抬手指向自己的腦袋,告誡道︰「實不相瞞,我已毀了功法玉簡,諸多功法口訣盡在我的識海之中。你若敢騙我,我便跳下去——」

他轉而指向腳下的深淵,不無挑釁道︰「哼,我死了也不讓你如願!」

一旁的白芷暗暗搖頭。

說他真傻吧,他懂得討價還價。說他精明吧,又透著傻氣。有這麼討價還價的麼,他竟然要去跳崖尋死?

「哦?」

卜易的臉色緩和下來,他打量著于野,又看了看白芷與十余丈外的三位同伴,沉吟道︰「許多年前,曾有幾位修士四處劫掠仙門,因而遭到蘄州同道的追殺,被迫逃至大澤分頭躲了起來。我蘄州仙門為了找回丟失的寶物與功法,便也來到了大澤。誰料那幾位道友傷勢在身,或壽元耗盡,已相繼離世,致使寶物與功法遺落各地。」

他伸手拈須,接著說道︰「原委大抵如此,我已如實相告。你也說話算數,交出功法吧!」

「不交!」

「你……」

卜易身子一晃,腳下劍光一閃。他忍不住便要沖過去撕碎那個小子,卻听對方道——

「你騙我,那幾個修士分明來自燕州。」

「啊,你還知道什麼,快快說來——」

卜易顧不得發作,反倒是面露驚喜、神色期待。

那個小子卻變得極為暴躁,憤怒道︰「你言而無信,我跳給你看……」

「哎呀——」

隨著一聲女子的驚叫,峭壁之上已沒了人影。

于野竟然抓住白芷,帶著她一起跳下了懸崖!

他真的尋死?

「可惡——」

卜易稍作驚愕,頓然大怒,腳下劍光翻轉,直奔深淵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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