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的康力斯不敢確定,對面這個頹廢的男人,還是自己之前認識的那個意氣風發,要成為香江首富的男子漢嘛?
半舊發黃的白襯衫,頭發像鳥巢一樣隨便地堆在頭上,胡子拉碴,低著頭,倒著日本的麒麟啤酒,一杯接一杯地灌下肚。
「老同學,我們才三個月沒見,這是讓人把棺材本給偷了嘛?」
康力斯攔住了老同學的手,讓他別自己灌自己。
大劉看了自己美國老同學一眼,嘆了一口氣,便放下了酒杯。
「你來的不是時候,要是兩個月前,多大的席面我都請的起,可現在不行了,只能請你吃路邊攤了。」
大劉同康力斯事大學同學,兩人大學畢業之後,一個回到香江,說是要闖出一片天,另一個則是留在了紐約,在麥肯錫找了一份工作。
麥肯錫一直在開發亞洲市場,香江更是重中之重,很需要他們這幫精通粵語的留學生。
在總部培訓了兩年之後,便把他們都派回了香江,開闢新的市場。
剛到香江,香江分部就給他下達了任務,讓他們幫助Beko家電完善銷售流程,培訓銷售團隊。
忙了有一個月,才搞定這筆生意,給老同學的家里打去了電話,約好了見面時間。
只是沒想到,兩人的再次見面,會變成這個樣子。
「您二位點的燒鵝,請慢用!」
大排檔的老板將一整只燒鵝放到了桌子的正中央,說了句吉祥話,便繼續忙自己的活。
「嘗嘗,這家店的老板之前也是深井燒鵝店的伙計,年紀大了才出來自己做生意,味道不錯。」
大劉嘆了口氣,沒有繼續給自己灌酒,給老同學夾了一塊燒鵝腿,讓他嘗嘗味道。
康力斯也是苦窮人家出身,自己念大學的錢,是教會資助的,自然不會嫌棄大排檔的環境,反而有親切感。
他嘗了一口燒鵝腿,發現味道的確很好,一口氣吃光。
「我听阿琴說了,說你做股票栽了個大跟頭。」
「現在情況怎麼樣?」
康力斯吃完燒鵝腿,給大劉倒了一杯啤酒,詢問起老同學的近況。
怎麼樣?還能怎麼樣!
開公司的錢,一小部分是他大劉在紐約打黑工賺來的,剩下的都是寶琴的嫁妝。
電燈公司坐莊的混蛋們,聯手將股價拉高,而後快速出貨離場,自己這個笨蛋,反應的慢了,沒跟上他們的動作,等想出貨的時候,股價都跌到最低點了,根本不值錢了。
如果光是這樣,損失還不算太大。
偏偏大劉想一口吃成個胖子,借助了場外杠桿,又抬了一大筆錢。
證券直接給他平倉,三振出局。
要不是寶琴去求自己岳母,她老人家拿出了私房錢,加上自己老豆賣了工廠,兩家一起湊出了錢,替自己還了債,他早就讓人砍死了。
他躲在家里已經很長時間了,要不是康力斯打來電話,他都準備用啤酒將自己灌死。
「還能如何,想死都沒有膽了。」
「被矮騾子拿刀追了三條街,要不是看在我姑丈的面子,我早就讓人丟下樓了。」
「我想好了,買張飛機票回紐約,看看有沒有翻身的機會!」
寶琴肚子已經有孩子了,他就算想死,也得替她們娘倆考慮啊!
岳母年紀大了,手里的錢也讓自己掏空,還真能讓她出門去做工討生活咩!
幸虧老豆還有一間工廠可以湖口,不用自己掛念。
現在最關鍵的,大劉需要找一份工作,正式擔起養家湖口的重任。
(大劉一生對自己岳母很好,三架專機,一架是岳母專用,一年兩千萬的零花錢,一有空閑時間,就扶著岳母去吃福臨門。)
听到老同學的遭遇,康力斯都不知道該怎麼樣安慰,這時候說什麼都是虛的,自己勢單力薄,拿不出真金白銀幫忙,只能跟大劉一踫杯,喝下這杯苦酒。
「光听我訴苦了,不說這些爛事了,你什麼時候來香江的?是過來公干?」
大劉實在不想說自己這些糟心事了,他強顏歡笑,問起老同學怎麼突然回來,是有什麼大生意要做。
康力斯搖搖頭,將杯中的啤酒一飲而盡,才開口回答︰「我早就回來了,麥肯錫開發亞洲市場,就把我拍回來了。」
「我正幫助Beko家電培訓新的銷售員,經過接觸,我發現這是一家非常有前景的公司。」
「紐約還是那個鳥樣子,除非去華爾街,不然也是從小職員干起,翻不了身的。」
「對了,碩士學位在香江是高級人才,Beko正在招聘懂英文的大學生,你可以去試試。」
康力斯簡單說了一下自己的近況,而後就想到Beko家電正在招聘所謂的管培生。
要求精通英文,還要大學畢業,這些對于其他人可能是難題,但是對于大劉這個留美高材生來說,都是小問題。
「管培生?是咩?」
「我現在需要養家湖口,孩子還有幾個月就要降生了,我得趕緊把女乃粉錢賺出來。」
大劉也是滿頭霧水,即便是現在的歐美大公司,也沒有管培生制度。
這是倫敦白廳的培養計劃,他們會到牛津和劍橋兩所頂尖大學,去尋找適合自己的人才,提前簽署許諾,邀請他們大學一畢業就到白廳工作。
到了九十年代,這種人才培養機制,才在商場上運行。
「一個月三千塊,夠不夠你的女乃粉錢?」
「當然,這點錢對于之前的劉少來說,就是零花錢,但要盤算著過生活,夠一家五口有米有肉地過上一個月。」
「再說,認真做工就一定會漲薪水的,你也不可能總是一個管培生。」
「去試試了,Beko家電是家新企業,老板就是大名鼎鼎的少爺樂,你不是一直都很崇拜他麼?」
「每次跟我通電話,都是要講一大通他最近的商業布局,這回怎麼不相信偶像了咩?」
「劉少你之前不是說,不管是買股票還是當老板,最重要就是要跟對人,只要人跟對了,還怕不能翻身?」
康力斯看出大劉有點意動,但礙于面子不好說,便趕緊勸說,想讓他去踫踫運氣。
「好兄弟,這次就听你的。」
大劉思考再三,決定去踫踫運氣。
但是他不知道,害他破產的,就是這位偶像。
難題解決了,大劉也開心幾分,跟著老同學不停地喝著酒,大罵莊家的詭計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