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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7、快要明牌了,這坑還得接著挖!

趙正月兌掉了鞋襪衣裳,除去了一身的灰塵沙土,站在奔騰的孔雀河邊,深吸一口氣,然後毫不猶豫地跳了下去。

河水有些冰冷,水流湍急洶涌,激流拍打在趙正的身體上,發出「嘩嘩」的聲響。

「怎樣啊!?」胡三大站在岸邊有些躍躍欲試,「冷嗎?冷就上來吧!」趙正招了招手,「不冷,下來吧!」

胡三大立時便笑了,飛快地除去了衣物,蹚著水就下到了河里。

「比我們大通河暖和啊!若不是盛夏,我們大通河的水遭不住啊!」

趙正點頭,「大通河是祁連山上融了的雪水,孔雀河主要是上游博湖的水,當然不一樣。」

胡三大是旱鴨子,不知怎麼戲水,深一些的地方便不敢下去,只如同一只精壯的光猴子,撲騰了三兩下,就一坐在了水里的大石上。

趙正洗干淨了澡,把衣物也沖洗干淨,鋪在石頭上曬,然後又潛入水深處抓了條蠢魚,在岸邊裹了一塊布,升了一堆篝火,一邊烤,一邊看胡三大在水里那笨拙的模樣。

安西的氣候干燥,等魚烤好了,衣物也差不多干了。胡三大也終于玩累了,一臉的興奮,晃著蛋爬上岸來穿衣服,卻遠遠見一隊金旗騎兵順著河邊的大道而來。

「來了來了!右武衛來了!」胡三大一邊慌忙找褲子,一邊抬頭看領頭那人,嘴里「嘖」了一聲,「怎是他來了?」

趙正聞言一回頭,卻見右武衛整齊的隊列前,一人身著綢緞戰袍,頭戴軟腳襆頭,打眼一瞧,二十五六歲,臉邊幾條小辮子扎眼,臉黑如碳,根本不是趙大柱,而是個吐谷渾人。

「段柴!?」趙正與胡三大同時吃了一驚,趙正站起身來,「段柴!怎地是你?」

高頭大馬上的段柴顯然沒想到能在此地踫到趙正,看他和胡三大兩個衣不蔽體,一時愣了會神,但那聲音,那身形,明明就是趙正無疑,于是哈哈大笑兩聲,下馬道︰「怎地?侯爺這是在取天地之靈氣麼?」

趙正敞著衣衫,光著腳迎了上去,上下打量了一番段柴,這貨在漠北第一天便被吐蕃騎兵伏擊,當場重傷,險些不治。後來隨室韋俘虜一起後送,回了涼州。沒想到他倒是惦記自己的差事,傷勢一有好轉,便馬不停蹄地跨越漠北,順著草原,橫越了北天山,追隨大隊而來。

段柴拱手作禮,趙正一拳錘在他的胸口,「傷怎樣了?」

段柴蹙眉點頭,指著自己的肩頭,道︰「刀傷好養,只是還有這一處箭傷,仍舊隱隱作痛,到漠北那天,發作了一次,痛。」

「那你來湊什麼熱鬧?」

「沒我在,右武衛不靈啊,哈哈哈!」段柴也不客氣,說道︰「我追上了大柱,他正好也分身乏術,說你讓他擇機擇地扎營防御,他正好派斥候打探好了地點,到地方就不走了。至于八百右武衛調動鐵門關,他原本是想讓旁人來的,我正好又到了,便就讓我領軍了。」

「八百人?」趙正看了一眼他的身後,馬上眾人也都紛紛下馬,向趙正行禮。

「編了五個隊,一隊一百五十人,來了七百五。听你的,沒買民夫勞力。我這帶的是前隊,大隊在後面拉輜重糧秣。」

「行!」趙正拉著段柴,走到一邊,「你且先看看此處,如何?」

段柴不知趙正何意,抬頭看向了四周,此處地勢狹窄,兩山夾道,孔雀河順著大路一路向下,流向十五里外的鐵門關。只是往後邊,河水旁,有一塊不小的窪地,不利于退守。

「侯爺想在此處扎營?」

「軍寨設于此處,切斷關內通往庭州、西洲的路線。此處有水,又處于鐵門關上游,佔盡地利之憂,你且派人去庭州等地多去買些牛羊,準備駐扎一月。」

段柴見趙正已是考慮到了戰場地利優勢,心中一凜,難不成鐵門關有變?為了以防萬一,讓右武衛在此地建寨,以期防御?

趙正倒不是十分肯定,但他能料到,巴特絕不會讓右武衛就這麼堂而皇之地進入關前大營的。畢竟唐軍是客,不好強行闖入。左右是要在外面扎營,那便選個高處,

段柴皺著眉頭轉了一圈,嘖聲道︰「這前邊地形倒是不錯,只是這後邊低了,沒退路,而且這條孔雀河,怕是會讓敵人有機可趁。河水不深,但也有三丈余寬,河對岸還有一些能走馬的地方,敵軍涉水而上,也是個漏洞。我總不能攔河建寨吧!」

「有什麼不行的!」

趙正冷笑一聲,挖渠分流嘛,我專業的。河水引入營寨,分四至五條支流,飲用、生活、飲馬,各有不同,順營寨將水流分細,穿營而過,然後再在下游重新匯聚,神不知鬼不覺的。他一邊構思,一邊對段柴道︰「輜重抓緊運過來,我要你直接劫路建營,不留死角。各蓄水池,我自有草圖,你備好紙墨,我畫給你。」

段柴不敢怠慢,連忙讓人去催後隊輜重,然後命人筆墨伺候。趙正尋了個山石陰影之處,鋪開白麻紙張,幾筆便將地形地勢勾勒地淋灕盡致,而後在各處要點批注,地勢平整、河流截流處置,溝渠布置,各蓄水池呈環狀遍布營地,總共七處。因為有蓄水池的加入,使得這八百人的營區格外地大。

段柴以為趙正畫錯了尺寸,一時有些疑惑,「侯爺,這池子需要這般大麼?而且我看這地形,上游五個水池,竟是比下游的營還要大?」

「你照著挖便是,給你十天工期。」

「這幾個水池子,也就五六天完工了。」段柴心說多大事,趙正卻正經道︰「挖個池子挖個渠有多大事?可我給你批注的土方處置你看了麼?這挖出來的泥土砂石,必須按我要的地方給我堆砌起來,要夯實的地方夯實,要松散的地方松散。」

段柴又細看了一眼,只見趙正將營建分作兩部分,上游五個池,八座營,下游兩個池,四座營。這土方堆砌之處,是連接上游五個蓄水池與下游兩個蓄水池的。

段柴拿著圖紙仔細地端詳,隱隱約約地貌似猜到了趙正真正的要干什麼。他試著在圖紙上把孔雀河一截,這不就是個小水庫麼?

段柴回頭望了一眼下營的兩個水池位置,那里正好凸起。趙正要把它們挖低,與周圍的地勢一道,形成一個可以蓄水至少兩萬方的水庫。

可這窪地里,還要建四座營。

難不成障眼法?

段柴看了一眼趙正,後者正站在高處看地形。段柴亦步亦趨地跟了上去,根據圖紙要求,上營位置的五個水池也是為了蓄能準備,地勢平整一番,大概能畜十六萬方水。

段柴又下到窪地里,看了一眼要挖平眼前那兩處凸起的工程量,十天還真不寬松。

「侯爺,你這是要水淹鐵門關啊?」

趙正沒吭聲,他計算過了,十六萬方水其實並不多,他要的是這十五里的高度落差。十六萬噸水利用高度落差產生的沖擊力,就算沖不垮鐵門關的城牆,也能讓關前大營毀于一旦。

這是對付巴特那四千人最後的手段,也是為了迫不得已才準備的。

段柴在了解了趙正的所有意圖後,終于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開始重視了起來。只是趙正還沒走,段柴突然想起了一個事。

「侯爺,這大水可不認人,你這麼一沖,不也把自己給沖掉了?」

「我會給你聯絡信令,關前大營東南山腰上有個氈帳,那是梁珅留下的,帳旁掛有信旗,你見那信旗變成黃色,便就截流蓄水,變成紅色,便就開閘放水。開閘放水之後,大水會沖散虛填的土方,約莫一刻鐘後,上游五個水池便傾瀉而下,帶下游兩個水池里十余萬方大水一起沖破缺口,傾巢而出。待到那時,我便搶上關牆,你等則順著水勢掩殺。一舉拿下鐵門關。」

「殺誰!?」

「誰擋,殺誰。」

「知道了!」段柴沒有多問,他大概知道趙正要對付的是誰。此時多問無益,連忙下去布置……

趙正見他已然領會,便不再多做停留,只挑了五十人,回到了關前大營。

還沒進營,便見巴特一臉急沖沖地模樣,全身披掛,往營外而出。

「汗叔!」趙正連忙攔下,「這是去哪?」

巴特一眼就瞧見了路旁的趙正,一時臉色不善,跳下馬來,「找你快半個時辰了,你去哪了?

「去河邊洗了洗身子,」趙正笑嘻嘻,指了指身後,「汗叔你說巧不巧,路上恰好踫見了趕來助陣的右武衛。「

巴特兩眼望天,長吸一口氣,拉著趙正躲在一旁,道︰「右武衛挾持了明特勤!這事是你做的!?」

「甚?」趙正一臉震驚,「右武衛挾持了明特勤?汗叔莫要說笑,他們自北天山而來,到哪去挾持明特勤?」

「此時此地,蒼宣侯你莫要耍我!」巴特顯然急了眼,他道︰「斥候探報,大唐開樂公主帶明特勤已達庭州以東一百里的鐵蘭軍。明特勤乃我回鶻汗儲,他又是怎麼落在開樂公主的手里的?」

「這事……」趙正眨著眼楮,一臉無辜,「此事當真?」

「千真萬確!怎麼天使不知?」

「當真不知!」趙正辯解道︰「我與可敦相遇之時,她只孤身一人,並無攜帶明特勤一同前來鐵門關。況且汗叔也知道,鐵門關如今乃是戰線前沿,可汗重傷未愈,而明特勤年幼,他怎能犯險?這事你可問過可敦?她該是最清楚的!」

「倒是沒有!」巴特道︰「探報只說是右武衛的事,我一時心急。可我仔細想來,大概與天使無甚關系,只是我關心則亂,還盼望蒼宣侯能給個交代。」

「好說好說。若是他們真的挾持了明特勤,我定讓他們放人。這做的是什麼事嘛!」

趙正說罷,招了招手,右武衛一個隊正連忙下馬跑了過來,趙正叉著腰問,「你們綁了明特勤?」

那隊正一臉茫然,「並無此事啊!是汗庭把明特勤送來的。」

「荒謬!」趙正罵道︰「汗庭在庭州還有兩千駐軍,明特勤安危無虞,他們送明特勤去右武衛,是怎麼個意思?」

那隊正道︰「某不知,某也只是听說而已。」

「那就去打探清楚,回來報我!」趙正氣得頭頂冒煙,喝令道。那隊正連忙喊了兩個手下,便要去鐵蘭軍問清到底什麼情況。

這雙簧唱得巴特差點氣笑了,連忙出手制止,「算了算了!這事我讓人去打探。」

「汗叔此言差矣!」趙正卻搖頭拒絕,「此事關系到我與右武衛,怎能不知曉具體情形。我便讓他們去,若是真的,我定給汗叔一個交代!左右我也在關前大營中等著消息,若是屬實,汗叔你拿我喊打喊殺,我趙正也絕不多說一個不字!」

巴特聞言,登時便就冷靜了下來。

原本,他听說右武衛裹挾了阿明,並未放在心上,還有一陣暗自竊喜,只道開樂公主要耍什麼手段對付乞力柔然。後來他借口去找趙正要個說法,卻發現趙正也不見了。這事聯系在一起,巴特忽然就覺得事情不太對勁。趙正護送的是開樂公主,開樂公主如今又是汗國的可敦。這兩人若是擁阿明繼汗位,那鐵門關就算再怎麼算計,他最後也成不了事。

阿明在庭州容易掌控,可他若是落在兩千右武衛的手中,那便是驍龍入海,去哪抓啊!?

想通了這一節,巴特就覺得趙正是關鍵,只要把趙正拿在手中,右武衛多少還是要听些命令的。開樂公主就算身份再高貴,身邊右武衛只要投鼠忌器,他總還有機會。而且鐵門關眼下他也走不開,畢竟與吐蕃和談的一些具體細節已經在逐漸落實當中。

他們承諾可以不要鐵門關,但盟約確立的當日,他們要拿趙正祭旗。約茹茹本傳來了消息,這叫趙正的不是個善茬,朗日便就是他親手射殺的。

巴特才不管朗日是怎麼死的,也不管誰在說謊。他只道趙正的身份是唐使,約茹人要拿他泄憤,管自己什麼事?只不過是個投名狀,到時只要耍些手段,讓他落在約茹人手里,便就完活!

他不走,那最好了!

只要趙正落網,乞力柔然、開樂公主,這兩個女人再加一個明特勤,又算什麼!?護送開樂公主在鐵蘭軍扎營的那一千右武衛,還不只是一盤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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