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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8、他鄉遇故知,先來一個烤羊腿

趙吉利當即下馬,迎上前二話不說,跪下就拜︰阿爺!你回來了阿爺!你老人家可有哪受了傷,昨夜吃得睡得可還好?阿爺你受我一拜!

趙正坐在馬上,原本見了趙吉利心中歡喜,沒想到這貨一臉活寶的模樣,頓時被氣笑了,「滾滾滾,趕緊過來搭手,扶可敦一把。」

乞力柔然見趙吉利長得跟塔似的,便問道︰「這是何人?」

「這廝是我平涼弟兄,涼州團練營司兵。」

乞力柔然不置可否,只看了趙吉利一眼,便扶著趙正的胳膊,一動不動。趙吉利迎上前去,見趙正懷中那娘子果然如加羅祿所說,生得傾國傾城,臉上頓時笑得花枝亂顫,「可敦,我來扶你下馬!」

乞力柔然卻不理,只看著趙正。

「還未到鐵門關,你讓我下馬,卻是為何?」

「既是已出了大漠,可敦不妨先歇息,我讓人去尋你的車駕,總比隨我在馬背上顛簸強些。」

趙正將她托起,也不管她願不願意,遞給了趙吉利。

乞力柔然死死地拽住趙正的胳膊,不肯松手,「沙地上飛沙走石,我傷口又未痊愈。將軍將我放下馬來,不怕污了我的傷口?」

趙正低頭看著她,她卻也迎著目光看了過來,絲毫不肯避讓。

這場面讓趙吉利尷尬不已,尋思著也就一個晚上,怎就變得這副模樣?看這回鶻可敦,不知是被元良抱在懷里舒坦了,還是不肯下馬多走兩步,此時跟無賴似的,非得讓元良伺候?

趙正的眼里明顯露出了不耐煩的神色,可那婦人卻表現得渾然不覺?

怕是臉皮太厚,不知廉恥!

趙正托著乞力柔然向前一遞︰「吉利,接著!」

「好勒!」趙吉利伸出手,穩穩地接過乞力柔然。

「取了氈毯,找個干淨的地方先讓可敦歇著。」趙正輕輕地甩開乞力柔然扯著自己胳膊的手,目不斜視。

「放我下來!」乞力柔然語氣冰冷,道。

趙吉利不敢撒手,橫抱著乞力柔然,對趙正道︰「你也歇一會兒,他們都散開尋你們去了,咱約定了兩個時辰後踫頭。」

趙正抬頭看了看太陽,「嘖」了一聲,「那不行啊,我們得快些趕路去鐵門關。阿史那汗是生是死,至關重要!」

乞力柔然仍舊推著趙吉利的胸膛,臉露厭惡,「你放我下來!」

趙吉利兩只手跟鐵鉗似的,牢牢地把住了懷里那掙扎的婦人,乞力柔然動彈不得,于是大聲地道︰「趙正,你自去尋我的車駕,我不要他抱著我!」

「可敦稍安勿躁,等見到了你的親衛中郎將,我自將你交予他。」趙正道︰「只是我等一行,在此地不宜久留,我會安排人手護送,至于你的車駕,讓他們去尋就是了。趙正,不奉陪了。」

「你等等!」乞力柔然見趙正堅決要走,一時急了,「沒有我你見得到可汗麼?」

趙正道︰「我是大唐天使,怎麼?你們回鶻就算不听調,難道也不听宣?」

「那你盡可去試試啊!」乞力柔然道︰「你帶上我,我隨你去鐵門關。有無車駕並不打緊,只要我到了,他們定會讓你見到可汗。」

「不牢可敦大駕。」趙正打定了主意,去見阿史那汗,卻抱著他的汗妃,又算怎麼回事?

于是轉頭對趙吉利道︰「安置了可敦之後,你我一同去鐵門關,至于朗多秦他們,便留下來護送可敦吧。」

「你說的算!」趙吉利也不廢話,抱雞崽似的,把乞力柔然抱上了馬。兩人騎著馬慢跑到了營地,加羅祿見乞力柔然受了傷,一時顧不得身上的傷勢,想要起身跪拜告罪,卻不料乞力柔然理也不理,只是抱著阿明,眼神卻看著趙正。

「你當真不帶上我?」

「可敦歇息一會,自然會有人把你的車駕帶來。我們在鐵門關再踫面!」

趙正已經被折騰了整整一個晚上,此時心思早已飛了八十多里,進了鐵門關,當下也不耽誤,交代了罕拿一些細節後,讓他多照顧可敦與特勤。罕拿自是撫胸答應,讓趙正不必擔心。

趙正看了一眼乞力柔然,暗嘆了一口氣,轉身便帶著趙吉利和向導,往鐵門關去了。

趙吉利追在趙正的身後,眼看離營地遠了,便問︰「這婦人到底怎麼了?看她那模樣,不會是喜歡上你了吧?」

「別瞎說,這里是安西!」趙正嘴上如是說,心中其實也犯滴咕。乞力柔然你昨夜與今晨看他的眼神,讓趙正內心發毛。他不知道那是不是男女間的喜歡,只是想,貴為回鶻汗國的可敦,可汗的正妃,怎得如此輕佻?莫說阿史那汗還未薨逝,只是昏迷不醒。就算他已死,汗國的可敦又怎能輕易招惹?

他代表的是大唐,一旦出了差池,傳出了什麼緋色流言,回鶻人還不得對大唐吊民伐罪?反戈一擊?

趙吉利卻「吃吃」一笑,道︰「元良你如今怎地這般小心謹慎?要我說,阿史那去了也就去了。你剛好出賣個色相,我等在安西的日子也好過一些。我听說回鶻可汗就一個兒子,他一旦薨逝,必定是那明特勤繼承汗位。你若是得罪了這小娘子,你就不怕她愛而不得,給我們使絆子?我知你家中有嫂夫人三位,可再多一個又如何?而且還極有可能是回鶻皇太後,這牌面……便是在朝堂,旁的人還不得羨慕死?」

「呸!」趙正啐了一口,「你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那跑在前邊的向導回過頭來,一臉好奇,不知他們在說些什麼。趙吉利連忙閉了嘴,只是看著趙正,玩味地笑。

可趙正沒心思開玩笑,他知道這玩笑的背後意味著什麼。他與周家姐妹,那是趙金玉和平涼嬸娘們做的決定,他沒拒絕,那是因為有周集的關系在。他與達念,是因為達念救了他的性命,二人相攜,日久生情。

看似家中三個美卷,實則要說趙正花心,卻純屬信口開河,冤枉好人。什麼人能招惹,什麼人不能招惹,趙正心中自有一本賬簿。

而且這事也只是趙吉利個人的臆測,八字仍沒一撇,便有的沒的,說得跟真的一樣,實屬可笑了些。

趙正囑咐道︰「此事休要再提,不然你便回平涼吧!」

趙吉利見趙正一本正經,知道他是認真的,于是收起了玩笑的心思,默默地趕路。

八十余里路不過個把時辰的事,那向導輕車熟路,徑直將人引到了鐵門關下。

那鐵門關依兩山而建,扼守山路險要,關牆與山體相連,關上箭樓聳立。乃安西通往北庭的重要隘口,如同一扇鐵門,取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

過鐵門關,順孔雀河往南走山路二十里,便是廣袤的安西大漠,出了山往東是焉耆,往西是龜茲。

吐蕃軍隊在關外連營三十里,設寨十八座,牢牢地封住了鐵門關向東西的交通勾連。

關牆上汗庭狼旗遍布,關內營帳滿地。龜茲與焉耆數千難民,帶著牛羊,漫山遍野,到處都是。

向導去了關前大營,趙正則牽著馬匹,四處轉了轉。

鐵門關原本只是一處關卡,說地勢不適合放牧更不適合耕種,只單純地用于軍事。是以鐵門關內外並無市集。此時倒是有人支了攤,賣些盆盆罐罐,胡餅羊湯,別的就再也沒了。

往來巡視的哨隊倒是一隊接著一隊,穿著皂色甲袍,裹著頭巾或戴著高頂氈帽,背著尖頂鐵盔,下著土色布裙,腰間挎著細長的回鶻彎刀。

趙正尋了一處陰涼的羊湯棚子,坐下叫了盆羊肉,路面上一隊騎兵馳過,頓時灰土飛揚,迷了雙眼,丈內竟是不見人影。

趙吉利「呸」了一口帶著沙土的唾沫,齜牙咧嘴,道︰「這滿地的馬糞,連聞著的都是牛羊的羶味。都吃羊肉,怎地涼州就不會死這般情景?」

趙正道︰「此處山谷阻擋,風自南北灌入,便在關內關外來回激蕩。灰土沙石被風卷著跑,那牛馬羊的糞便味道,不就跟著到處亂竄?」

他取了一方布帕,遮住了口鼻,又學著回鶻人的模樣,弄了一截稠料,蓋在了頭頂。

兩人喝了一碗混著沙土的羊湯,滋味真是一言難盡。趙吉利坐在矮小的胡凳上,吃喝不太得勁,于是端著碗,一邊看遠處山地風景,一邊站著吃肉。卻不料身邊忽然擠進了一個人影,趙吉利一時不察,那人便道︰「天王蓋地虎!」

趙正正埋頭喝湯,聞言心道這話怎地如此耳熟,于是下意識答道︰「寶塔鎮河妖!」

回過頭來,卻見面前一個回鶻人穿著打扮的漢子,穿著黑袍,面遮黑紗,只留在外面的眼神有些熟悉。

「元良這一路可還妥當?」

那人眼角含笑,一邊取下黑紗,一邊看了過來。

只見那人國字方臉,一雙杏目,粗眉高挑,嘴角略彎,臉上帶笑,一時便就吃了一驚。

「梁珅?」趙正吃驚過後便哈哈大笑,一拳錘在了那黑袍漢子的肩窩︰「你怎在此處?特地等我?」

「快先別說話,給我一碗湯喝!」說罷,便不管不顧,端起趙正面前的湯碗,顧不上燙,」咕都咕都」地喝了個底朝天,手里抓起兩塊羊肉,一邊啃一邊道︰「咱平涼一別,半年了吧?」

趙正點頭。

開春時梁珅從吐谷渾回了涼州述職,順便去了平涼看望趙正。趙正彼時正在開荒大通河河東,準備安置招攬的流民。那日見過了梁珅之後,便就再沒了消息。

此番送趙瑤林到安西,順便整頓安西軍務,趙碩明著說要梁珅的情報線全力配合支持,但具體如何操作,趙正卻並不知曉。此時在鐵門關意外踫面,趙正著實心中高興。

見他狼吞虎咽,趙正便打趣問道︰「你怎落地如此地步?幾日沒吃飯了?」

誰知梁珅擺了擺手,一邊吃肉一邊嗚咽道︰「快別提了,我這一路從樓蘭北上,千里迢迢,有大半路程前不著村,後不挨店。過約茹焉耆防線時,身上帶著的銀錢都買路了。昨日翻山到的鐵門關,還差一些被回鶻人當成了約茹細作……」

趙正看了看棚外,梁珅道︰「別看了,馬也賣了。」

「你這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啊!」

梁珅伸出個大拇指,「承蒙兄台謬贊!不過我堂堂大唐子爵,也算是對得起這句話了。」

趙正見他吃完了肉,意猶未盡地舌忝起了手指,于是讓店家再拿些吃食來。梁珅也不客氣,坐那獅子大開口,張嘴就要了一只烤羊腿,一碗羊下水。趁著肉菜未上之時,趙正問他︰「來鐵門關是為了我?」

梁珅抬起頭,認真道︰「原本我是要去龜茲的,我想著你送完開樂公主,應該就會去龜茲見那阿史那。可我人還在樓蘭,就听說焉耆失守了。我猜想你定會到鐵門關來,于是就想來踫踫運氣。」

趙吉利湊了過來,「梁旅帥這是神兵天降啊,時辰算得也準!怎就知元良近日能到鐵門關?」

梁珅搖頭苦笑,「我這也是湊了巧,你們但凡再晚到兩日,怕是就要去亂葬崗里尋我了。」

三人哈哈大笑起來,趙正知道他專事負責河隴、吐蕃、安西軍情刺探,此時親自到了鐵門關,也定有什麼緊要情報。可此處不方便多說,便就留下了趙吉利等那向導消息,自己帶著梁珅包了那羊腿,又到別處沽了一壺葡萄酒,兩人順著路下到了孔雀河邊,坐在河灘上一邊喝酒吃肉,一邊細細詳談。

梁珅也不隱瞞,直待月復中稍定,便一五一十地說了起來。

話說約茹此次圍攻焉耆、龜茲防線,共計動用兵馬六萬有余,另有民夫奴統計十二萬。總兵力離二十萬不遠,算是傾巢而出。

回鶻汗庭應戰兵力七萬三千,在西線于闐、疏勒兩鎮皆敗北,失民夫兩萬,兵馬一萬四千,退守龜茲。東線樓蘭、尹州兩戰,鶻軍損失最為慘重,東線洞穿,不得不退守焉耆。而在焉耆防線,汗部再丟守城軍士五千,約茹破城屠回鶻民眾一萬六千。半月前汗部在鐵門關外遭下約茹伏擊,阿史那汗重傷,所部六千全軍覆沒。

如今擺在明面上的回鶻軍力,不過龜茲一萬四千人、鐵門關四千人、西洲一萬人。

而且均被釘死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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