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團練營雖然還在圖紙上,但好在平涼如今地位今非昔比。否則趙正發往各縣與州府的公文,都要親自跑腿去送。

州府在平涼設置了驛站,驛卒、驛臣、馬匹都頂格配置。

秋收這些天,趙正每日都能接到各地來往的信件。走信的規模日益增加,便是青鳥、墨宣的其他公文,也都逐漸由平涼中轉。甚至都督府發往河西邊軍各寨的軍文, 也由平涼驛站轉發。

一時間,各地信使匯聚平涼,官道往來盡是背負令旗的各種加急。

秋收過後,趙正讓姜嬸子在村口大槐樹下擺了個茶攤,一開始只免費給來往驛卒提供些茶水,後來做些糜餅、醋湯, 幾文錢一份,薄利多銷,深得人心。再後來連炙羊肉、羊雜湯也安排上了。偶爾有東西來往的客商經過, 還能打個尖,吃些炸果子、酥油糌粑,再花上幾十上百錢,喝上一斛平涼自釀的酒水。

平涼人淳樸,所釀之米酒絕不摻假。客商們吃喝得高興,便口口相傳,西去河西之地,平涼是個好地方。錯過了平涼,再往西便就只能喝西北風,吃漫天黃沙了……

趙碩坐在大槐樹下,翻看著趙正給的賬簿。

平涼的這個村口茶攤,光賣茶水果子,日流水最高時居然已過十貫之多……

「你這是悶聲發大財啊!」趙碩驚嘆道,「河西之地還未開放商禁, 若是有朝一日真的放開了商路, 你平涼不得原地起飛?」

趙正嘿嘿嘿地笑, 「殿下若是真的開了商路, 我平涼定是日日高香供奉。」

「我說的頂什麼用。」趙碩搖了搖頭,嘆氣道︰「大唐絲綢、瓷器、茶葉是重利,可安西還在打仗,這些東西送不出去,蕃人也不要。他們和回鶻人要的是鐵,要的是鹽,此兩樣就算朝廷敢開禁,我涼州敢放?」

趙正點點頭。

趙碩接著說。

禁商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買賣。河西之地如今販運來的大多都是些過冬的棉花、運走的也都是一些不太值錢的大練。真要是涉及到國本的鐵礦、鹽等違禁物品,有一個抓一個,來一隊砍一隊。

資敵嘛,這個罪名無論唐蕃,除非走私的亡命徒,否則誰敢亂來。

不過話說回來,西域是個好地方,別看黃沙遍野,但那里其實不缺高純度的鐵,而且還產黃金。只不過西域人如今大小數十國,各種齷齪,空有冶煉技術, 鐵礦還得從大唐進口。

若是能收復河西,擺平安西, 重新打通河西商路。建立與大食間的貿易走廊,大唐的經濟便能迅速地起死回生,平涼崛起,就真的不是做夢……

趙正喝了一口酒,「嘖嘖」有聲。

趙碩看出趙正有話,卻不願意說,只道他有什麼歪點子,一時興起,便問︰「元良似乎有妙策?」

趙正笑了起來,把頭搖得像個撥浪鼓。

其實這年頭重開商路並不是個好事情,反而對于如今的大唐來說,商路看似美好,但卻是把雙刃劍。東西交互,帶來的貿易順逆差暫且不談。就說要維護商路暢通,便要花費過多的軍費、想象不到的人力、物力去維持一支龐大的邊軍力量。

國家實力凡強者,商路自通。

國家實力不濟,勉強開通商路,也不過就是與人送菜上門,不是長久的買賣。

大唐二百余年,強時上錘匈奴,下笞西域諸國。看似窮兵黷武,實則軍事服務于政治,服務于民生,不打,不通。越打,越通。

一旦放棄擴張,想要守成維系,卻是處處受制、處處挨打。

可是,國啊,凡興于強,亦亡于強。

沒有誰能一直強盛,攤子碩大的大唐,尤是……

吐蕃與唐,建國二百年,爭戰二百年。此消彼長,此長彼消,便像是顆嵌入大唐胸口的竹釘,拔之,流血不止;不拔,發膿甕瘡。有它在,莫說重開商路,便是想要偏安,都是做夢……

趙正端著酒碗望著遠方的祁連山,一字一頓,「得弄死它。」

趙碩坐在胡凳上,靜靜地听趙正說完。此刻,深吸了一口冰涼的西北風,再從鼻腔里噴出兩道帶著濃烈酒味的熱風。

興于強,亦亡于強。

簡簡單單的七個字,概括了大唐這風雨二百載。

「听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趙碩哈哈哈地笑了起來,「元良,且干了這碗酒!」

趙正擺擺手,指著地上的幾只空壇子,吃吃地笑,「不喝了,喝得太多了。再喝下去,平涼的酒就不夠了……」

趙碩哼哼哼地也跟著笑了起來,自顧自地抽干了碗里的酒,而後「當」一聲,把碗摔在了沙地上,站起身,舒展著四肢,通紅的臉上殺氣畢露。

他大聲道︰「平涼!缺酒嗎?河隴如今七個州府,卿且看!誰如平涼富庶?我大唐西北邊陲,若是有十個平涼,便是吐蕃再強,又奈我何!」

「謬贊了謬贊了!」趙正連忙去扶,趙碩一把甩開他,尋著路登上了平涼的磚牆,迎面吹著西北刮來的冷風,遠眺望不見的河西之地。

潸然淚下。

「我安西八千將士,斷絕音訊十六載!我大唐安西戰旗,何人招展,又是何人修補!大唐欠他們一條路……欠他們一條回家的路啊……元良!」

趙碩捶胸頓足,嚎啕大哭。

王渠讓牽著馬站在磚牆下,被趙正攔住了去路。

「怎麼了?」

「大內邸報。」王渠讓說︰「陛下恩準了你的軍策,河隴擴軍所需兵源可從各道各州招募,詔令不日便到。」

「各道!?」

「是!」王渠讓一臉的肯定,「全國各道!」

趙正聞言,情不自禁地捂住了臉。

準了,真的準了。

不僅準了,而且又加了碼。

趙正草擬這份軍策之時,也苦苦思慮過兵源問題。隴右不過六州,河西如今僅存涼州。七州合戶十一萬,口不過四十三萬。

太少了!

王渠讓探了探頭,問︰「殿下怎麼了?」

「喝醉了。」趙正往上指了指,「讓他吹會兒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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