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吉利笑起來,嘴角在臉上裂開,露著一口大板牙,兩只眼楮扇忽著,一雙眉毛舒展而開。
趙正瞥了他一眼,「你可是有家室的!」
「不相干!」趙吉利嘿嘿嘿地笑,望著紅瀟樓的牌匾, 道︰「听說涼州府的勾欄妓館,多是胡女,善歌舞,尤善西域音律。從前也就流流口水,如今有了官身,自得去逛逛。」
趙正看向了其他人。
胡三大吃吃一笑,「就听听曲,也未嘗不可!」
「柱子?」
「嗯!」趙大柱背負雙手,一臉正經,「元良說去,那便去就是了。」
趙正暗道我何時說了要去?卻見趙二娃一臉通紅,直擺手道︰「我便不去了,各位兄長,我先回平涼吧。」
趙吉利給了趙二娃一腳,「十六了吧?」
「上月剛滿十六!」
「那就夠了!」胡三大勾著趙二娃的肩膀,「雖然沒領職,但好歹你現在也是翊麾校尉了,吉利那個七品雲騎尉也就比你大半級。七品官……官你知道嗎?」
趙二娃搖頭。
「三妻四妾啊!兄弟伙!一會進了紅瀟樓,看中哪個,讓你元良兄長幫你買了!回家修個屋子,納她當個妾室!」
趙吉利冷哼一聲,「你大爺的胡三大, 我平涼哪個不是良家子弟……「
「行了沒?」趙大柱怕是忍不住了,「還去不去啊?」
四人一起望向了趙正, 周集兩個後生互相看了一眼, 身上沒錢, 略顯尷尬,于是拱了拱手,告了一聲,便自離開了。
「這兩個貨不會回了周集就跟人說我們逛窯子吧?」胡三大眼神一凌,看著趙正,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沉聲道︰「要不殺了吧!」
眾人哈哈大笑,趙吉利道︰「也好,三哥你打頭陣,我等與你掠陣!」
「失了心的一幫瘋玩意兒!走啊,酒沒喝夠,我請你們再喝就是!」趙正呸了一口,抬步上前,率先進了紅瀟樓。
西北紅樓,比不得江南。沒有多少鶯歌燕舞,少了一些文人騷詞。但端的是異域風情,走的是粗獷豪邁的路子。
趙正一行原本受敕而來,專門做了幾身新衣裳, 沐浴洗香, 一派官人打扮。
趙正腰上還掛了銀魚符,門口兩個小廝又怎敢怠慢,當即扯著嗓子大號一聲,「貴客到……」
門內立時便擠出兩個穿紅披綠的老媽子,趙正打量一眼,不過三十來歲,身材豐腴,面施彩妝,臉上刮膩子一般撲了厚粉,頓時興趣減了大半。
只是幾個泥腿子還未進門,便聞見了那滿堂脂粉香氣,早已陶醉其中,趙吉利尤其喜歡豐腴女子,此時已是吃吃流涎。
「幾位郎君,可有相熟女子?」老媽子們嘴上說著話,卻一齊簇擁著趙正。
趙正呶了呶嘴,讓她們問身後那幾個貨。
趙大柱老臉微紅,甕聲道︰「什麼相熟相生,媽媽自去備桌酒席,上幾個好菜。再叫兩個歌姬。我等吃吃喝喝,听听小曲……」
「好 !」媽媽們听說來人又要喝酒又要听曲,自是欣然而去,找包房,找姑娘。
趙正一低頭,「大柱你是來過?」
「不曾!」趙大柱正聲道︰「只是听周集人說起過,周奎不就大善此道麼?」
趙正心說晦氣,此時提個死人做什麼。
大廳內坐著幾桌客人,廳中正中央有一舞池,池內豎有大鼓兩面,一女持鼓槌敲擊,一女以胡琴呼和,另有數女濃妝艷抹,衣衫清涼,正自起舞。也不知跳的是什麼路數,身姿僵硬,動作遲緩,乍一看,似是仕女飛天。再一看,不過庸姿俗粉,照虎畫貓。
趙正欣賞不來。
門房引路,帶著眾人上了二樓。
樓上雅座臨窗,坐在胡凳上眺望,半條街便映入眼簾。街面上販夫走卒來來往往,車馬如龍,隨著人群川流不息。
畢竟是州府,比之蒼宣那般蕭條,顯得更加熱鬧。
小廝上了酒菜,一大條盆炙羊肉,一瓦驢下水,一碟水煮菽豆。酒水用瓦罐盛了,每人面前一只碗,一雙著,一把還算精巧的匕首。
小廝侯在一旁只顧倒酒,趙正端起一聞,尚可,沒有摻水。于是便舉碗問道︰「怎麼喝?」
趙吉利正抄著匕首割肉,嘴里一邊吃一邊嘟囔,「你幾個去吐谷渾建功立業,把我拋在平涼日日哀嚎。怎麼喝都輪不上我來說話,你們自罰三碗,算是補了我這個缺憾。」
胡三大和趙大柱互看了一眼,這次賞功,他兩個一個振威校尉,一個飛騎尉,都是六品,都比趙吉利七品餃高。
「行了,能活著回來不錯了!」趙正道︰「什麼七品六品五品四品的,不過都是散餃,我都不稀罕,你們較個什麼勁?河西還要打仗,吉利你一門心思要參軍建功,機會多得是。我說的!」
趙吉利嘿嘿一笑,手里把著羊骨,道︰「王八蛋才在乎。就他們這幾個,我隨便砍個倫欽,就能追回來。等著就是!」
幾人一同點頭。
趙吉利倒不是虛夸,別說平涼,就算是右武衛,也沒幾個比趙吉利能打。他是受了傷沒去吐谷渾,他要是去了,不定能把吐蕃人殺成什麼樣。那拍刃一豎,人馬皆碎。著實是領兵沖陣的一把好手。
眾人吃肉喝湯,又飲了幾碗酒。眼看肉都吃了大半,可叫的歌姬卻始終未來,趙大柱放下酒碗,拍桌怒吼,「你們紅瀟樓的女子都死絕了嗎?還是看不起我等?」
那小廝嚇了一跳,連忙去催。
許是這群人各個一臉凶相,不太好惹。不大一會兒,老媽子便慌里慌張地帶了兩個胡女,進得門來。
「對不住了,各位!今日客人多,姑娘們也都忙,媽媽我也是催了許久,這才找了兩個尚可的胡姬。你等先吃喝,听听曲,一會還有好的,我再換!」
趙正倒不計較,出來喝酒听曲,圖的就是開心。呶了呶嘴,趙二娃便從褡褳里拿了一貫錢,賞了媽媽。
胡姬坐下,調了琴弦。可還未開口吟唱,卻听門外一陣嘈雜。
有人到了門口,似是與方才的老媽子有了沖突。趙正還未听清因為何事,雅間的門就「砰」地一聲,被人一腳踹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