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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府衙門前左右各立一鼓,左側為盜案民案所設,右側為命案匪案所設。兩鼓日常敲擊頻率不同,故鼓聲亦有不同。

趙正不明白這其中道理,但古縣丞常居府衙,自是了然于胸。

但聞此時鼓聲沉悶,余音雄渾,古縣丞立時令趙正回避,自己去了前堂。

趙正心里好奇,趴在窗前默默觀察,只見兩個衙差扶著個渾身是血、衣著凌亂的女子自衙前而入。

「祁縣令何在?全江鎮遭匪禍了!」

……

趙正在內堂等了許久,也不知前堂到底問出了什麼,只知道是遭了土匪。

這年頭有土匪不足為奇,畢竟涼州如今是邊陲,並不太平,大唐流民又多,少不得有撐不下去的,便呼嘯山林、結黨為禍。

古縣丞和祁縣令退堂而歸,趙正見了禮,祁縣令也沒問趙正為何在此,只匆匆吩咐古縣丞讓人去喊盧縣尉,結果有人來報,說是縣尉早已得知消息,已經帶人去了全江。

古縣丞聞言,便領命前往查探,出了門卻見趙正不聲不響地跟了過來,「老古,算我一個。」

「匪患凶險,你去做甚?」

趙正道,「全江離上平不遠,我擔心平涼!」

古縣丞略做考量,只說,「你去便去了,到得現場不可妄動,更不可干擾辦案!」

趙正雙手抱拳,「領命則是!」

兩人上了馬,帶了一隊差役,出了城門便奔全江而去。

全江距離蒼宣縣城四十余里,毗鄰上平鎮口子店。遭匪禍的是全江轄下的樺嶺村,在祁連山分支的一處山坳里。

縣府一行人馬在官道上疾馳,到了全江又舍了大路上山,兜兜轉轉十幾個山口,直到太陽西斜才終于見兩個軍士在一處小路上設了路障。

「盧縣尉呢?」老古上前問話,兩個軍士面有菜色,顯是方才吐過,指了指路口轉彎處,「在里面呢!」

趙正跟著下馬牽行,過了路障轉過山腳,赫然便有一座村落。

只是此時的樺嶺村里血流成河,一百多男男女女橫尸村口,一顆高大的樺樹上,吊著村里里正一家六口。

男的開膛破肚,女的衣不蔽體。

地上混著肚腸的黑色血流濕了泥土,浸潤在腳下。

古縣丞捂住了口鼻,趙正皺著眉頭,強忍著濃烈的血腥味帶來的嗅覺上和視覺上的沖擊,踮起腳尖,在血泥里踏了過去。

「掌燈!」

十幾個軍士點燃了火把,挨家挨戶地搜索。

趙正站在曬谷場上,看見他們將十幾具尸體搬了出來。

老古找到了盧縣尉,兩人在曬谷場上交換了案情。

村口和村里有雜亂的馬蹄印,來人騎馬,人數大概四十左右。

根據報案人的供詞,馬匪清晨從村口和山路殺進了村里,殺了反抗的十數人,然後把其余人趕羊似的趕到了曬谷場,接著讓他們往村口跑,再從背後舉起了屠刀。

所以,人大部分都死在了村口。

在這之前,有三十多個女子遭受了凌辱。

「在哪?」老古問道。

「曬谷場上!」盧縣尉道。

樺嶺百姓被一根長繩索捆住了手腳,像串螞蚱一樣。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馬匪當著他們的面,凌辱了村里的年輕女人。

盧縣尉指著曬谷場上的一堆篝火殘跡,「暴行持續了約莫兩個時辰,有三個嬰孩被烤食,骸骨丟在了火里。」

「畜牲!」老古罵了一句,轉身去看趙正,卻不知什麼時候趙正不見了……

順著山勢向東五里,再翻過兩個山頭,就是上平鎮口子店,過了口子店上官道不過十里,是富安村。富安村離周集和平涼,走直線,三十六里。

趙正站在樺嶺的山頭上,眺望著落日余暉里的東方。

而從他這個位置,可以俯瞰整個樺嶺。

方才進了村,趙正注意到了一些細節。

樺嶺全村一百六十余口,除了報案的那女子外,無一幸免,全部遇難。

發生匪禍不奇怪,但是像這般屠村的土匪,在涼州絕無僅有。土匪向來求財,若不是惹急了,沒听過什麼土匪上來就殺人全村的。

其二,這股馬匪自外而內,沒有放過一家人,從村口到山路,看似道路眾多,卻被土匪封得嚴嚴實實,竟是未漏網一人,足以見得他們對樺嶺已是了如指掌。

這種情況,要麼熟人作案,要麼,他們用了足夠的時間來偵查、掌握整個樺嶺的地形地貌,然後暗矬矬地布下了天羅地網。

如果是前者,倒也好說。如果是後者,那這股馬匪就有些不簡單了,至少是有一定組織性的。

趙正轉身,撈起身後一截被踫斷掉落的樹枝。

地上有人呆過的痕跡,枯草倒了一片……

「元良,你怎跑山上來了?」老古從山下上來,一眼瞧見趙正蹲在地上,抓著一把土在那嗅。

「怎麼了?」

趙正皺了皺眉頭,「他們在這呆過。」

老古看了一眼山下漸漸被黑暗籠罩的樺嶺,嘆了一口氣,道,「不重要了,眼下當務之急,是要找到這幫賊人。否則以他們的行事方式,我蒼宣要糟!」

「有眉目了嗎?」

古縣丞搖頭,「附近都勘察過了,消失得無影無蹤。涼州往年也不是沒鬧過匪,但像今遭這般,毫無預兆,史無前例。」

「總不至于從天上掉下來的。」趙正甩了甩手,道︰「人過留名,雁過留聲,人不好認,幾十匹馬走過,總會留下蛛絲馬跡的。」

「今日太晚了,盧縣尉去調軍帳了,今晚露營,明日接著找。」老古說道,「你呢?還跟著我們?」

趙正搖頭道,「此一時彼一時,我得回平涼去了。」

知道趙正擔心平涼,老古也未做挽留,借了他一匹馬讓他趕路,自己去布置明日搜山的事宜。

趙正騎著馬在官道上飛馳,今日見到樺嶺的慘狀,讓他沒來由地感覺到危機降臨。

樺嶺窮得都要當褲子的一個破落村莊,尚被馬匪洗劫一空。而如今的平涼,相對來說在整個蒼宣縣都屬于富得流油,連一向富足的富安村都不得望其項背。

平涼這種地方,是馬匪最喜歡的。

趙正心里初時還有些麻亂,等到了平涼之後,才覺得不對,得做點什麼。不僅還要做,還要趁早!

于是顧不上吃飯,叫上趙金玉幾兄弟,挨家挨戶地把已經睡下的人都喊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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