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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集。

周盈從包袱里拿出了兩條棉褲,兩雙布鞋,端端正正地擺在了炕上。

「大妮你回來了?」余氏從門外進來,風塵僕僕的模樣。

周盈放下了炕上整理好的被褥,「娘,爹還沒回來?」

余氏嘆了一口氣,說︰「還在說渠的事。今早你爹把人都喊一起,把這事都說爛了,就東頭大勝家和老于家不同意。但是渠還偏偏要過他們二家的地頭,眼下,是僵持住了!」

周盈蹙著眉頭,「給錢都不成嗎?」

「先前姑爺說一畝地補一貫錢,等渠修通了再幫他們墾兩畝地出來,別人家都答應了,就這兩家臨時又反悔了。」余氏揣著手,語氣埋怨道︰「你阿大這人性子又軟,向來逆來順受的,讓他去談,旁人都不待見!」

「我去!」周盈丟下包袱,搶門而出。余氏連忙追在後面喊︰「你說話小點聲,都是鄉親,別讓你爹難做!」

周盈沒有答話,徑直去了周集的祠堂。

還沒到,卻見祠堂門口立著個二十郎當歲的男子。那人叫周奎,是周盈的堂兄,以前和平涼村鬧矛盾的時候,周集的年輕人個個跳得都挺高,這叫周奎的還用扁擔砸過趙大柱,不過後來被趙吉利一棍子悶在地上,躺了三個多月。

周盈對他堂兄印象不太好,前兩年家里還不曾揭不開鍋的時候,他還偷他爹的錢,去鎮上買花酒,把他爹直接就氣過去了。

見了周盈,周奎站在那朝她吹口哨,「妹兒啊!你怎麼舍得回來了?」

「你躲開,我找我爹。」

「你阿大在跟大勝叔老于叔說事呢,你去湊什麼熱鬧?」

周盈被攔在門口,推也推不開。

周奎哼了一聲,說︰」挖渠的事吧?怎麼地,才嫁出去沒幾天,就開始幫姓趙的了?我就不明白了,他趙正給了你什麼好處了?讓你胳膊肘往外拐?「

「別說得那麼難听。」周盈定下神來,道︰「你好歹是我堂兄,成親你不在我也就不說了,如今我郎君想幫咱們,你又在這阻三阻四的,你到底想干什麼呀?」

周奎攤著手耍無賴,「又不是我不同意,是大勝叔他們覺得虧了,我妹郎他的錢大嗎?一貫錢就想買一畝地?」

「我跟你說不著!」周盈不想爭辯,抬腳要進門,卻被周奎扯住了後衣領子。

「跟你說了你不听!你如今嫁到了平涼,你憑什麼進我周家的祠堂?今天別說是你,就趙正他親自來了,他也進不去這個……」

「你癩蛤蟆打哈欠,好大的口氣!」

忽如晴天霹靂,一聲雷吼。

周奎一句話還沒說完,就感覺有個什麼轉著圈就朝自己飛來,立時想躲,卻不料來物速度著實快,「當」一聲砸在了他的腿上。

左腿迎面骨被砸了個正著,劇烈的疼痛鑽心般地傳來,周奎痛呼一聲,蹲下來捂著痛處使勁地嚎。

周盈定神看去,只見祠堂門口不遠處,趙吉利抱著手走了上來。

「你算個什麼玩意?敢辱元良和我嫂子!」

趙吉利撿起地上的木棍,周盈看了看周奎,問趙吉利︰「吉利,你怎麼來了?」

「元良讓我給你娘家送點過年的年貨……」趙吉利「呸」了一口唾沫,道︰「听你娘說你可能要惹麻煩,我就來看看。」

周奎往外爬了幾步,一瘸一拐地站將了起來,「你等著,趙吉利!」

趙吉利拿著棍子岔開兩腿站定,伸著食指往下戳︰「爺爺我就站這,有本事你就來!」

眼看著梁子架大了,周盈連忙拉著趙吉利要走,「你快走,他真能喊人來把你打死。」

趙吉利鼻孔里出氣,「哼」了一聲,從小打架打到大,莫管是十打一還是一打十,他趙吉利就從沒怕過誰。

「嫂子,你且進去找你阿大,這里我看著,我就看看,周集誰能造次!」

「你瘋了啊?」周盈使勁地去拽他,「這是周集,不是平涼!你眼下站在地方,是我們周集的祠堂門口,你這犯忌的!」

趙吉利一根筋歸一根筋,但若是要他真站在別人祠堂門口大打出手,原本打架斗毆就有可能演變成宗族矛盾。這種事他還是能掂量掂量輕重的,于是跟著周盈下了石階,到了曬谷場。

周盈發現拽不動了,抬眼一瞧,趙吉利手里橫握哨棍,一雙杏眼圓瞪,瞧著不遠處竄出來的十幾個周集青年。

領頭一個正是一瘸一拐的周奎,此時他雙手抱著一根手腕粗的木椽子,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其余人也各持武器,不過刀槍沒有,多是一些木鋤棒槌。

「嫂子你且讓開,別被殃及了!」趙吉利推了一把周盈。周盈怎麼也沒想到事態怎麼就發展成了如今這般模樣,當下也不去祠堂找周二和,轉身就往平涼跑。

她知道,年輕人斗狠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她爹周二和雖然是里正,但說的話周奎他們根本不听。這事得善後,還真得趙正親自來。

「給我往死里打!」

周奎惡挺著木椽子,面色猙獰,腳下一瘸一拐,惡狠狠地沖了上前,身後的十幾個小年輕嚎叫著也爭先恐後……

此時趙正剛剛鋪完干草,下了木梯。

琳兒嘴里含著糖要他抱,被春兒搶了過去,兩個女子坐在爐邊翻著繩玩。趙正喝了一口水,還沒下肚,卻听見趙大柱在喊他。

「元良,出事了……」

語氣挺急切。

趙正開門,卻被滿頭大汗的周盈撞了個滿懷。

「怎麼了?」

「元郎,去周集……」周盈使勁地吞了口唾沫︰「吉利和周奎打起來了!他們有十幾個人……」

琳兒見周盈頭發凌亂,臉色慌張,再看趙正一張笑臉此時陰晴不定,漸漸地變得氣勢洶洶,頓時嚇得不輕,「哇」一聲,哭了出來。

「看好琳兒!」趙正放下手里的碗,轉身回到柴房里抄起了一根看起來還算粗的木柴,想了想,扔掉木柴又拿起了一根圓木扁擔,可沖到門口的時候,卻忽然又定住了。

「怎麼了?」趙大柱就站在門口,手里拎著魚叉。

「當啷。」趙正把扁擔丟在門角落里,「家伙放下,跟我走!」

「干仗呢!怎麼還沒干就繳槍的?」趙大柱不理解,兄弟此時深陷險境,生死不明。既然要去,又怎麼能示弱。

咱平涼雖然年輕人少,但也從來沒有慫過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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