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亦站在鎮撫司衙堂中，微閉著眼楮，復盤剛才推演的一切。
一旁等待奉茶的龍衛沒敢上前打擾。
「假設全部成立的話，應該沒錯的！」林亦睜開眼楮，心中這般想道。
這就是一個局。
看起來非常完美，就像是個天平，只要沒有人出事，天平的平衡就不會被打破。
他們本來可以好好的，但問題是他們將自己拉了進去，而自己自然就成了打破天平平衡的那個人。
如果他沒有趙泰跟鐘子正的幫助，可能他們的計劃就成功了。
要是沒有李文博，那份關鍵性的證據名單，也不會浮出水面。
看似巧合。
實則必然。
只要他們之間的平衡有打破的可能，那麼就極大的概率會被打破，這就是墨菲定律。
不多時。
嚴雙武重新回到鎮撫司衙堂，眼神示意奉茶的龍衛退下，開口道︰「殿下，秦由泰就在詔獄中，或許這次可以讓他開口……供出藏在翰林院的逆賊。」
沒有攻破對方的心理防線之前，用刑只能摧殘對方的身體，但只要對方防線一破，一切就簡單多了。
現在林亦推演的這一切，以他這麼多年的辦案經驗來看，無限接近真相。
或許就是真相。
現在他們要做的就是找到證據，證實這些推測。
「好！」
林亦也很清楚，案件推理是需要證據支撐的，但推理正確的話，對嫌犯來說是攻破防線的最佳利器。
「龍衛一有宋逍住所的線索，就第一時間匯報！」
林亦叮囑道。
現在時間就是生命，留給他們的時間不多了！
林亦儒衫下的雙手緊握，心中低喃道︰「一定不要有事！」
嚴雙武點頭道︰「卑職已經吩咐了下去，相信要不了半個時辰，就能找到宋逍。」
「好！」
……
鎮撫司詔獄。
秦由泰披頭散發，囚衣破爛不堪，鮮血鮮紅半邊身子，幾乎只有出氣沒有進氣了。
「上藥！」
聲音響起，有龍衛上去喂藥，頓時命只有半條的秦由泰又緩緩精神起來。
「你們龍衛也就這點本事？」
秦由泰血紅的眸子中，帶著一絲不屑。
他不怕死。
反正這世上對他來說，早就沒有什麼可以留念的了，本就孑然一身。
但能夠完成那件大事，千百年後自有人為他立碑著書，享受香火供奉。
值了！
「秦由泰！」
就在這時，林亦的聲音在刑房中響了起來，隨後與嚴雙武走了進去。
「嚴帥！」
「嚴帥！」
刑房龍衛迅速站立起來，躬身揖禮，將位置讓給了嚴雙武。
「殿下！」
嚴雙武擺手，示意林亦坐下。
那幾個刑房龍衛眼珠子猛地一瞪，撲咚一聲，紛紛跪倒在地，顫聲道︰「卑職拜見殿下！」
「不必多禮。」
林亦有些不太習慣，但好像又找不到什麼理由拒絕。
‘皇子？’
秦由泰愣了一下，緩緩抬頭，看向這個被龍衛都指揮使稱作殿下的少年。
眼神中閃過一絲茫然。
他並沒有見過大衍的所有皇子，倒也沒有多想什麼。
只是不明白，皇子為什麼要插手他的這個案子。
通常來說。
皇子是沒有資格將手伸到龍衛鎮撫司中才對，除非陛下授意。
畢竟龍衛作為陛下的眼楮，皇子不是儲君，怎麼可能允許插手？
林亦落座後，抬頭看向不成人樣的秦由泰，淡漠道︰「我們終于見面了，秦由泰！」
「？？？」
秦由泰眼皮抖了一下，他抬起頭看向林亦，有氣無力道︰「殿下這是……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林亦倒也沒有跟一個將死之人打馬虎眼，冷聲道︰「秦大人應該對我很熟悉才對。」
「畢竟，你想方設法，不惜與勾結人道宗也要弄死我，怎麼還問我什麼意思？」
「對了，我是林亦！」
林亦淡漠地盯著秦由泰。
嗡！
「什……什麼？」
秦由泰眼珠子猛地圓瞪，瘋狂搖頭道︰「不可能，殿下怎麼可能是林亦？殿下在詐我，對，一定是這樣！」
林亦道︰「信也好，不信也罷，我不會跟你解釋太多，我只問你……翰林院中都有誰？」
「你可以選擇不說。」
「但早晚會查出來！」
林亦盯著他，便不再作聲。
幽暗的鎮撫司詔獄刑房中，一時間安靜地有些可怕，只能听見微弱的呼吸聲。
「好！」
林亦點了點頭，知道秦由泰是什麼都不會說了，便再次開口道︰「吳亦給你的名單，我已經交給了陛下！」
秦由泰身體猛地一震，抬頭看向林亦。
吳亦。
他怎麼知道名單是吳亦給的？
「工部郎中與人道宗勾結的事已經查清屬實。」
「刑部侍郎為了他的兒子，幫你們對付我，但很可惜，他現在也自身難保，吳亦很快就會落網。」
「秦由泰，你身為翰林院學士，本來肩負著為陛下舉賢納才的重任，你本可以讓大衍變得更好，將來位居內閣學士，千古留名也不是不可能。可你卻為了錢家丟掉這一切！」
「你死後，朝廷會為你立逆賊奸臣雕像，千百年被世人唾棄，遺臭萬年！」
林亦知道再多的刑罰對秦由泰都沒有用，他心存死志。
這種人無親無故，卻到死都什麼都不交待，顯然心中還有所堅持。
林亦猜測。
他的堅持可能來自吳亦某方面的許諾，為利益是不太可能，唯有圖名……
前世那些影視劇中的反派，不都是想著成就大業後，千古留名嗎？
恰好讀書人也愛名，尤其是這些朝廷大員，那自己就讓他遺臭萬年。
「你……」
呼哧！
呼哧！
秦由泰听到林亦的話後，胸膛劇烈起伏，眼眸深處浮現出一抹恐懼。
吳亦敗露了。
似乎……大業要失敗了。
而他也終究被千百世的唾罵。
「我的話就說到這里，要是好好交代，說不定陛下會看在曾經君臣的份上，給你一個體面！」
林亦站起身來，剛走到門口。
秦由泰虛弱的聲音響了起來︰「我……交代！」
林亦身形停頓了下來，內心松了口氣，隨後轉身離開。
他知道自己賭對了。
也猜對了！
如果沒有賭對秦由泰是為了名，沒有猜對吳亦就是人道宗妖道，並且他們的計劃終將失敗，秦由泰絕對不會選擇交代。
「結束了……」
「就只有九兒跟龍麟的下落了，快……要快啊！」
林亦走出鎮撫司詔獄，看著月明星稀的夜空，心中默默祈禱起來，他不想有遺憾的啊！
而詔獄刑房中的嚴雙武，則親自坐鎮詔獄，開始記錄秦由泰供出來的翰林院學士。
包括……人道宗堂主吳亦，在京城中的計劃。
嚴雙武越記錄，越是感到心驚不已。
殿下全都猜對了。
更讓嚴雙武忍不住閉目嘆息的是，南湘府的陣石，就是出自工部郎中鐘文和之手。
蘇衛與吳亦是同門師兄弟！
從秦由泰交代的信息中，嚴雙武能夠窺探到人道宗已經初具規模，有了卷土重來之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