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您好，打擾一下！」
男子好奇地抬起頭，打量著蕭羽跟和雅。
他的臉上，帶著口罩。
「你們，有事嗎？」
和雅笑眯眯的在他旁邊坐下。
「大哥，我們是記者，想隨便采訪您一下，有空嗎？」
「采訪？我？我就一普通人啊……」
男子錯愕的指著自己。
「嗯，就是簡單的隨街采訪，采訪普通人，大街上隨便逮著一個采訪的那種！我看您在玩手機打游戲，所以覺得您可能會有空。」
男子無奈的放下手機。
「我確實有空，但時間不多，本想打完這盤就回家的……哎！」
和雅一听果然還是打擾了人家。
連忙道︰「先生，不耽誤您太久，我願意給您兩百元，您回頭買個皮膚作為補償，可以嗎？」
男子一听有錢，眼前一亮，頓時點頭︰「有空，完全有空了。哈哈！」
和雅咯咯咯的跟著笑了，然後掃了一眼蕭羽。
還用手肘悄悄捅了他一下，示意該他詢問了。
鈔能力這一塊，這和雅用的是爐火純青了屬于是。
蕭羽笑著，在男子另一邊坐下。
隨口套著近乎，問道︰「先生，你貴姓，怎麼稱呼？」
「楊，叫我老楊就行了。」
「楊哥，你平時應該不怎麼看直播，對吧？」
「是的啊，忙著上班養家呢，也就偶爾下班，躲在這忙里偷閑，打盤游戲放松放松了，哈哈。」
「楊哥，那我就抓緊時間，不耽誤你，直接開始詢問了。咱們假設一下，如果這世界上，真的有‘時間買賣商人’，你可以花錢買壽命，你也可以花錢賣壽命，你會怎麼選擇？」
男人想也不想︰「還有這好事？如果真有的話，我估計自己會先賣個十年壽命吧，主要還是看價格，如果價格貴，賣個二十年也可以接受。」
「如果，一年換一百萬呢？」
「一年一百萬？」男人夸張的大笑︰「百萬年薪，不用工作就能直接換錢？換啊，換他丫的三十年先！」
和雅似乎傻了，呆呆地張著嘴︰「三十年？楊哥您今年幾歲了？」
「42吧。」
「那換了以後不就是72了？？？」
「對啊，有問題嗎？」男子不以為然的笑道，眼神里卻滿是憧憬！
「我現在一個月就掙1萬5，累得跟條狗一樣，每天省吃儉用，房貸得還十幾年，差不多到退休剛剛還清。」
「你要是直接抽掉我十年壽命，換掉我的房貸，我肯定是想都不帶想的，因為這豬狗不如的苦日子，我是過夠了。」
「沒了房貸，我的工資拿來開銷，足夠一家子人活的開開心心的了。」
「房子以後，我還想買個車子，一輩子理想啊。」
「按照正常情況算下來，買完房子車子，我也差不多退休了。」
「現在直接能省掉我吃苦的十幾二十年，我為什麼不樂意？一百萬個願意好吧！更何況還是百萬？十萬都夠了！」
和雅呆若木雞。
生活，對大多數人來說……
就如《簡愛》所言︰人活著就是為了含辛茹苦。
跳過，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可是，蕭羽問這個的目的，當然不是為了表達他有多苦。
所以，問題還在繼續。
「如果給你百萬，你明明只需要三五年就夠了吧？」
老楊搖頭︰「如果真有這個可能，當然不夠，房貸車子是有了，但也只是基本生活滿足了。」
「老婆跟著我受了苦，我是不是得給我老婆更好的環境？」
「我把女兒養下來了，我是不是得給我女兒更好的環境？」
「我爸媽，我老婆的爸媽，不都得養？」
「別的不說，用我的壽命，換幾套魔都的大房子，三千萬也就沒了。」
「這麼一想，換三十年都不夠，至少得換四十年！」
蕭羽嘆了口氣︰「那如果她們知道你是用壽命換的，這錢花的能開心麼？」
「那就瞞著她們唄。」
「……那如果，用她們的命，換錢呢？你願意嗎？」
「開玩笑，怎麼可能，這不是廢話嗎？」
男人連連搖頭，滿臉譏諷。
「兄弟，你這就好像在跟我說︰咱們去當人販子吧，騙個老婆然後賣了換錢，過好日子！」
「我要是想犯法賺錢，我還用等你說？」
「而且我賣老婆干嘛？我不能殺人，走私？我不能搶銀行？干什麼不行？當人販子也不至于賣老婆賣女兒吧？」
「別人愛做別人做去，反正我不樂意。」
蕭羽笑了笑︰「別激動，就是假設而已，那反過來問你，如果用錢換壽命呢？」
男子沉默了會兒，猶豫道︰「可能我會給老婆買幾年壽命吧，或者用我的命換她的命，前提是她不會年輕了以後，又嫌棄我老了，哈哈哈！」
和雅不知不覺間，已經捏緊了拳頭。
感動？
感動的都快哭了好嗎！
果然。
這就是她最想要的‘責任’。
照顧家人的責任。
死又何妨，遑論壽命呢？
而且對大多數人來說，這甚至不過就只是個日常操作，每個人的必經之路︰工作，養家，拿命換錢！
果然，大多數人都是自私的，但大多數人，也是無私的。
這才是真正的‘大多數人平凡的偉大’。
和雅覺得這期視頻素材已經有了。
可她並不知道。
蕭羽尋找了一整天的采訪對象，何止這種程度呢？
「老楊，換個話題吧，生離死別還是有些沉重了。」
「如果讓你道歉，你覺得這輩子，你虧欠過幾個人？要給多少人道歉？」
老楊愣了愣。
「首先是我爸媽吧，他們把我養這麼大，我都沒給他們過上什麼好日子，自己都養不活，就算是現在，還要用他們的養老金貼補家用。」
「然後就是我老婆了，當初承諾給她過好日子，結果孩子都上初中了，我都沒能實現，房子沒還完貸款，車子更沒買，買了一輛電動車，用了四年都沒能給她換新的。」
「還有就是我初戀了，當初因為窮，不敢給她承諾，所以錯過了，甚至害她得了抑郁癥……」
「還有我女兒……」
老楊絮絮叨叨的說了好久。
到後來，七大姑八大姨的，連什麼喝醉打了鄰居之類的事情都說了出來。
足足說了十幾個人。
「那，你自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