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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人前顯聖

休——!

耳邊忽然傳來淒厲的破空聲。

王遠 地伸手一掀身前擺著酒食的幾桉。

下一刻,「朵、朵、朵」一連三柄飛刀已經死死釘在桉板上,力道驚人,近乎將之完全洞穿。

然而,當王遠和乍逢驚變的眾匪,抬頭看向花廳門口時。

卻看不到任何人影,耳畔只能隱隱听到一個極細微的腳步聲在夜色中忽遠忽近,不斷游走。

聯想到方才听到的咒言,王遠心中一動。

飛速瀏覽「盜梁貓」崔通的記憶後,盯著面前空空如也的夜色,忽然哂笑一聲︰

「‘無影鼠’文俊才?見了你家貓爺爺不扭頭就跑,還敢上趕著過來送死?

這麼著急跟你兄弟團聚嗎?」

用【人面畫皮】接了別人的身份,自然也要接下別人的因果。

其實,在當初意識到這是個可以打入敵人內部的好機會時,王遠就已經做好了遇上原身仇家的心理準備。

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快。

若是所料不差,這個未等見面便拔刀相向的仇家,便是寧川二鼠中的「無影鼠」文俊才了。

四年前崔通還在古寧縣當捕頭的時候,就已經跟他結下了梁子。

那個時候他還不是「盜梁貓」,而是「御貓」。

這寧川二鼠那時便已經是小有名氣的江洋大盜,雖然道傳兵法練得普普通通,卻各自掌握了一門異術。

大鼠「無毛鼠」文俊生,練有一門【盜門油水法】。

只要喝下一碗符水,在剃光頭發的頭頂抹上藥油,整個人渾身上下就像是沾了油一樣滑不留手,誰也拿他不住。

縱使被成群衙差團團圍住,棍敲刀砍,傷害也會被月復中的符水代替,數次三番輕松逃走。

但這一門術法唯一的戒律就是︰不能喝生水,生水一旦入肚立刻破功。

其時,因無人能制而越發猖狂的兄弟二人,正準備盜取古寧縣的庫銀,卻被恰巧當值的崔通撞個正著。

一番追逐中好巧不巧天降大雨,讓「無毛鼠」文俊生不小心飲了生水,被崔通抓住機會輕松斬殺。

但先前丟失的銀子卻未能追回,崔通也在被扣了一口黑鍋後,憤而離開古寧縣。

二鼠「無影鼠」文俊才,則練有一門更加神奇的【隱形法】。

修習時需找到大年初一意外橫死的婦人,趁其家人不備偷走供奉在她靈前的一根快子,期間不能讓任何人看見。

用符紙包裹藏到干淨通風的地方,等到月食之夜,用未曾染過血的小刀一邊將這快子削成木簪,一邊口中念咒,直到月食終了。

把這根施了法的簪子插在頭上,遇到急事直接念咒,便能在人前隱去身形。

這咒文崔通曾听過,正是︰「敕命!行雷雷星辰烹轉轟攝!」

未曾想,今日群寇會盟,竟讓他們撞到了一起。

殺兄之仇不共戴天,「無影鼠」也不顧正在別人家的地頭上,直接動手報仇。

听到王遠一崔通的口氣發出嘲諷,他也默不作聲,只是抬手再次射出兩柄勢若驚雷的飛刀。

王遠袖中一道燦金寒光竄起,在空中一個擺尾便將兩柄飛刀生生擊落。

而他本人則好似一道青煙,倏忽之間便沖出了花廳。

到了「整勁」之後,力達牙齒、舌頭、指甲、毛發這四梢,精神靈敏,有激必應。

他已經通過這幾次攻擊鎖定了「無影鼠」的位置。

對老江湖來說,視覺不是全部,听聲辨位已成本能。

然而。

鈴鈴鈴

被「無影鼠」射出的飛刀後面竟然都懸著鈴鐺,夜風一刮,立刻遮掩住了「無影鼠」本就輕微至極的腳步聲。

然後,更多的飛刀、飛針,便如暴雨般向著王遠射了過來。

如今「無影鼠」已經出道多年,對自家術法的優點和弱點都心知肚明,早就準備好了對應的克敵手段。

否則,身上背著官府三千兩白銀的賞金,哪里能逍遙到今日?

王遠的腳步一頓,處境頓時堪憂。

若是只能守不能攻,就算是非人境界的【道兵】也要被這隱形人生生磨死。

「久聞‘無影鼠’無影無蹤的大名,此人竟然真的身懷異術。

能人前隱形還有什麼東西是他盜不走的?就是那知縣老爺的腦袋,也逃不過這空空妙手吧?」

「‘盜梁貓’縱有偌大名頭,卻也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怎能敵得過術道中人。」

「此間貓兒反被鼠戲弄,真叫人好生失望。」

「‘如影隨形’哪里敵得過‘無影無蹤’?我賭這只貓三十息就被拿下。」

「我也賭,一百兩,二十息。」

「哈哈,一百二十兩」

剛剛還與崔通稱兄道弟的群寇,都在嘻嘻哈哈指指點點,就著花生米開啟了賭局,分明都是塑料兄弟。

隨時都可以賣掉。

而花廳內的嘈雜聲也進一步干擾了王遠的听聲辨位。

「嘿,要是能用真本事,哪里需要這麼麻煩?

【聚獸奇術】可以招來飛蟲圍攻,【化虎奇術】可以化出假虎,輕輕松松就能把這老鼠給揪出來。

可惜就算施展術法殺了這家伙,我恐怕也得馬上跑路了,用來殺這種小角色太過浪費。」

雖然不能使用術法,王遠卻也不是沒有辦法。

隱形又不是無形,就跟當年一樣,只需一場細雨便叫他立刻原形畢露。

王遠手中的【金翼玉腰奴】忽然射向身後小花廳,在一個匪寇沒有回過神時,忽然如靈蛇般卷住了他桌上的一只酒壇。

無論是哪家的武道兵法,修行的勁力大多不會月兌離︰

「滾、錯、折、磨、彈、冷、正、側、定、斷、刀、鋸、拍、撢、拽、擎、踏、重、離」這十九種勁法。

修習【餃蝶兵法】這等精巧法門的崔通,正是此道好手。

勾動手指一個拽勁,那只酒壇頓時騰空飛起,沒有飛向那個早就難以分辨的腳步聲,而是直直沖向了半空。

接著,王遠掌心中那道燦金寒光一收一放。

啪!

酒壇頓時當空炸裂,微稠拉絲的酒液被鋼鏢內蘊的勁力炸成大片水霧,像一陣小雨般揚揚灑落而下。

陳年杜康醉人的酒香立刻飄滿院落。

不需要听聲辨位,躲無可躲,被酒液淋了個正著的「無影鼠」頓時顯出了身形。

同時。

一只火折子被王遠彈向半空,半空中炸成氣霧凝膠的高度酒,被瞬間點燃,爆燃成一顆騰空而起的火球。

「無影鼠」不由以手掩面倉惶閃避後退,因為【隱形法】借的是鬼物之力,天生畏懼水火。

雨天不行,靠近火光也不行,只有在夜間才能做到完全無影無蹤。

但等到火光消散,場中卻已然不見了「盜梁貓」的身影。

手握飛刀,四處梭巡。

卻忽然听到身後響起一聲輕笑︰

「老鼠就是老鼠,一旦見光,就命不由己了。」

他霍然回頭,卻發現身後空無一物。

平生第一次面對另外一位「隱形人」,這大盜不由咽了咽口水,大叫道︰

「崔通,你你在哪里,給我出來!」

滿臉戒備,身體緩緩轉動,直到掃視了場中一整圈,依舊沒能發現對方躲在哪里。

更沒有听到絲毫的腳步聲。

卻發現花廳中原本鼓噪的眾匪全都安靜下來,眼楮直勾勾地盯著自己的身後。

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臉上滿是震撼之色。

「無影鼠」再次飛速轉身,身後卻依舊什麼都沒有。

如是再三,他的臉上已經只剩下了見鬼般的崩壞。

然而,在花廳群寇的眼中。

那位「盜梁貓」崔通,卻始終以神乎其技的身法,如影隨形,就站在「無影鼠」身後的三尺之地,也是在他的視線盲區。

甚至,對一位如「盜梁貓」這樣武道高手來說,在這個距離能不能看到目標都已經無所謂了。

依著王遠自己的性格,這種有著殺兄之仇的仇家,自然是應該一刀砍死干淨利落。

但崔通那「好虛名」、「好人前顯聖」的性格標簽卻偏不同意。

‘這家伙連個非人都不是,就如此愛慕虛榮,真是活該你死的早啊。’

偏要在人前炫技。

讓觀眾見識一下自己堪稱如影隨形般的武學隱身。

身法快如靈貓,就算有人跟他同處在一間三尺陋室中,甚至四處走動查看,也發現不了他的存在。

正是「偷梁換柱」還能讓人發現不了的看家本事。

廳中眾匪看著這場如同靈貓戲鼠般的神奇一幕,早已經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江湖闖蕩,大多數人都見識過幾手異術。

但像這種靠著真本事達成異術效果,甚至反過來壓制同類異術的景象,卻聞所未聞。

「崔兄本事了得啊!」

「我說什麼來著,無影鼠不過跳梁小丑,哪里會是崔兄對手?」

「是極,是極!日後兄弟們當好生親近啊。」

與此同時。

照顧畫靈情緒的「人前顯聖」終于達成。

而這種神乎其技的步法和勁力運用,也被王遠像海綿一般迅速吸收,飛速夯實著他進步太快積累不足的短板。

在自身【白虎兵法】的剛 悍勇中,添上了幾分巧勁。

不再戲耍這只老鼠,腳尖點地閃身飛退,掌中那一道燦金寒光宛若游龍再次射出,直取「無影鼠」後腦。

在王遠勁力爆發下,這鋼鏢竟在半空炸開一道凌烈的氣圈。

「無影鼠」的腦殼眼看就要像西瓜一樣直接炸裂,灑出滿地的腦漿。

鐺——!

場外忽有一柄虎頭刀化作雪亮的匹練,飛射而至,與幾乎已經臨頭的金線鋼鏢狠狠撞在一起。

發出巨大的金鐵交鳴聲。

就見黑暗中,一個不知道已經在場外駐足觀看了多久的人影,帶著幾分欣賞,對他悠然道了一聲︰

「崔兄,還請鏢下留人,給我這地主一個面子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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