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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八章 尋圖

這一路走水路,沿運河入京,雖然慢是慢點,但不傷精神,趙熙行也樂得逍遙,半月後抵京容光煥發的,半點看不出路途辛勞。

鹿絨靴踏在盛京的土地上時,趙熙行就算著了進貢的狐裘大氅,還是不禁模住了耳朵,好冷啊,真是不比不知道,十一月了,關中的北風吹得刮臉,火辣辣的疼。

「恭迎皇太子殿下回京!」已經提前接信的官吏跪在城門處,也不嫌地面凍,跪了滿滿兩排街,聲勢震天。

「勞民傷財,興師動眾,今日至此者,罰俸祿一年。」

趙熙行冷冷的丟下話,便乘上馬車往帝宮去,不多時,轟隆隆紅銅門大開,再走了一會兒,就听見了豆喜的請安聲。

趙熙行下車來,仍是被駭了一跳,這東宮的陣勢比城門還熱鬧,豆喜率宮女內侍就跪成了長龍,這倒罷了,關鍵是三省六閣主要的官吏也密密麻的,脖子伸長了翹首以盼。

在東宮臉色變得難看前,豆喜連忙解釋︰「恭迎殿下回宮!這些大人都是有事奏請,請您拿主意的!畢竟您走了這些天,小事倒罷了,大事兒,內閣並不敢越俎代庖,都壓了一箱子哩!」

趙熙行無聲的嘆了口氣,看了一眼諸臣懷中抱著的折子,小山似的,他感覺這一回京,就是給架上刑場了,休說位極東宮是何等得意事,勞碌命得擺在第一條的。

為君難,為君嗣難,為明君嗣難,難難難。

「殿下,在您南下後幾日,有江南的信送到了。」豆喜上前來,首先呈上一封十萬加急的火漆信。

趙熙行拆開,了然。這是程英嚶在決定冒名頂替參選時寫給他的,信里道明了原委,解釋了計劃,只可惜南北迢迢,信走得慢,他趙熙行在听到程英嚶奪魁的消息後,人已經沖出去了,信才送到。

「罷了,就算本殿收到了這信,憑錢幕那廝的手段,後續也不會有差別,她哪里斗得過他。」趙熙行一聲冷笑,把信交給豆喜,「此事已了,燒了,免得多生事端。」

豆喜應了,剛退下,像是點亮了信號燈,官吏們像抓著救星般,烏泱泱的擁了上來。

「皇太子殿下,關于最近京中憫德皇後流言一事,已經擱置數日,還請殿下過目!」

「皇太子殿下,楊功楊閣老將于不日抵京,關于禮部戶部的迎候並禮制,請殿下過目!」

「皇太子殿下,西域為來年春旱借糧一事,錢家奏請啟程,不能在等了,請殿下速速過目!」

……

七嘴八舌民生萬相,內閣不敢拿主意的折子如漫天冰雹砸了下來,一砸一個腦門痛,直把當朝東宮堵在了馬車邊兒,寸步難行。

趙熙行就算知道歸根結底錯得算自己的,但還是忍不住咬了咬齒關︰「諸位愛卿……能否容本殿先喝口水?」

諸臣驚覺,慌忙退下跪倒,連稱失禮,趙熙行這才得了空兒,大踏步往東宮殿閣而去,身後留下句「按輕重緩急,書房呈報」。

一推開書房的殿門,熱氣撲面而來,毛孔里凝的冷氣咻的就散了。

豆喜侍奉趙熙行換了家常衫子,見後者眉眼舒展,不禁笑問︰「人人都說江南好,如今殿下方回來,就開始想江南了?」

趙熙行搖了搖寬大的宮袍袖子,讓滿屋子的熱氣灌滿每一絲縫,腳板心踩的紅絨毯下是地龍,外面不停有內侍往火道口的銅爐里塞紅羅炭,燒得暖和得很。

「是啊,江南好,但冬天,一定是盛京好。」趙熙行吁出肺腑里積的最後一口冷氣,坐到玉案前,正了正頭戴的金冠。

候在堂下的官吏都是懂東宮脾性的,立馬站出一位,恭敬拜倒︰「稟殿下︰最近京中有流言,說湘南野史實是杜撰,憫德皇後那四人不僅還活著,而且就在京郊一帶。」

趙熙行執著折子的手一用力,微微加重了語氣︰「無稽之談,從何而起?」

「殿下息怒。」那官吏提心吊膽道,「其實月余前就有些暗流了,但天下人畢竟也不是都信湘南野史的,所以盛京府衙未曾留意。結果這股風兒像是被人有意推動般,越傳越厲害,越傳越廣,如今幾欲撼動湘南野史了。」

趙熙行的指尖在卷帙上刻出一道白印子。

湘南野史是他在四月宮變後令了心師太籌劃,以保吉祥鋪四人平安的。如今了心師太雲游證佛去了,湘南野史沒人管,畢竟是假的東西,真相揭穿的那一天也就是時間問題。

他雖然早有預料,但真感到暗流涌動時,還是禁不住微有惶亂。

他自己倒無所謂,就怕吉祥鋪的身份真揭了出來,其中要受的流言蜚語風風雨雨,那四個人做好準備了沒。

見東宮沉吟良久,那官吏又主動加了句︰「皇太子殿下,雖然每朝每代,都有野史與正史相對。但湘南野史傳了這麼些年,突然就在幾個月內開始崩塌,這股風兒也來得太怪了點,恐是有心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不知懷了何等奸計,還望殿下徹查。」

趙熙行深吸一口氣,徹查,當然要查,但是在查之前,他希望先問問程英嚶的意思。

先等她回京,再和她一同商量,就算了心師太還在,湘南野史也不可能瞞一輩子,終究是要見光的,他和她都逃不掉的歷史。

「先令盛京縣衙密切關注此事,待聖駕回京後,本殿再做決斷。」趙熙行一橫心,朱墨在折子上落筆。

那官吏雖露憂色,但也不敢多嘴質疑,領了朱批退下,其他有折上報的官吏正要補上來,卻被趙熙行擺手制止。

「今兒才到盛京,本殿身子困乏。明兒再議,退下吧。」

堂下面面相覷,最是勤政的聖人怎麼會覺得累呢,要知平日他都是跟鐵打似的,披星戴月宵衣旰食,拖得官吏們跟著叫苦不迭。

趙熙行揉了揉太陽穴,他累是假,被湘南野史攪得心亂是真,連帶著處理其他政務的心思也沒了,腦海里嗡嗡的。

豆喜送走了各位大人,回來見到的就是趙熙行這一臉失神,不由駭了跳︰「殿下?殿下真的哪點不舒服?可要傳御醫?」

趙熙行嘆了口氣,壓下心底的波瀾,正了正臉色︰「無妨,一切等她回京再說……豆喜,現在本殿有一件重要的事交予你去做。」

豆喜眼眸一亮,賊兮兮的笑︰「奴才懂,都懂……進來罷。」

在趙熙行的大惑不解中,兩名宮女從暖閣走出,蓮步依依紗衣輕,燈火下雪白的小臉噙著通紅的嬌羞。

「殿下,奴才都听說了,殿下收了二姑娘作良家子。」豆喜湊近附耳,略有得意,「按照祖宗定下的規矩,皇帝或是皇太子在寵幸第一名嬪妃前,都會先……先幸教導宮女……熟絡熟絡那方面的事兒……」

趙熙行齒關一咬︰「……放,肆。」

兩個字被咬得寒氣迸射,別說腦袋了,無形之中魂兒都能削碎了。

豆喜嚇得撲通一聲跪下,哭喪著臉求饒︰「殿下息怒,奴才不敢放肆,真的都是天家慣例啊!畢竟您是皇太子,面子不是個人事,是國事!若因為第一次不熟悉丟了臉,那也是給天家抹黑,誰都擔不起的罪過啊!」

緗色的寬大宮袍里,趙熙行的拳頭已經攥得咯咯響了,但面上還勉強壓得平靜,因為他心里吊著一口氣,不願承認什麼第一次不熟悉的話。

雖然都有兩次臨陣逃月兌了,但一個男人,他打死了都不會說出去。

「殿下您放心!待您寵幸了教導宮女,她們……」豆喜擦了把淚,手往脖子上一劃,「這事不會被任何人知曉!她們的家人也會得到巨大的賞賜,來都是心甘情願的!再說了,您也不想讓二姑娘第一次有不好的回憶罷……」

「夠了!!!」

趙熙行一聲低喝,怒氣和那種隱晦的挫敗感都在逼近臨界點,要不是還念著這真是祖宗規矩,他的劍早就刺穿豆喜的腦袋了。

豆喜嚇得心肝俱碎,跪地抽泣再不敢言了,暗中的龍驤衛也冷汗涔涔,聖人一怒,後果嚴重。

趙熙行猛地灌了一壺茶,才壓下這上沖的殺意,他終究是反駁不得,他確實毫無經驗,確實曾經兩次犯了男人的大恥,也確實,擔心第三次還應付不過來。

是了,民間說,事不過三,若真的讓她留下什麼不好的回憶,他趙熙行作為男人還不如去死了。

「教導宮女都退下。」趙熙行的拳頭終究是打在了玉案上,砰砰兩響,震得他心里焦躁,「此事即是祖宗規矩,豆喜,本殿暫不追究爾。但方才本殿話未竟,實是另有一事,要讓爾去做。」

豆喜抬起哭得五光十色的臉,劫後余生,還發著懵。

「爾……上前來。」趙熙行親眼見得教導宮女退下,殿內就只他二人時,才有些心虛的模模鼻子。

豆喜連滾帶爬的湊近前去,見得趙熙行俯身,手攏在唇邊,小心翼翼的說出一句話——

「去民間的小倌所……買,買那種圖……」

「哪種圖?」

豆喜一時間沒反應過來。

「那種……咳咳。」趙熙行說不出口,自己的臉皮就燙了。

「哦……」豆喜懂了,看緗袍男子的目光古怪起來,「等等,為什麼是小倌所?」

小倌所,也即牛郎所,和青樓相對,一個是男人伺候女人的,一個是女人伺候男人的。

趙熙行輕咳兩聲,愈發煩躁,沒好氣的朝豆喜蹬了一腳︰「蠢貨!讓爾去辦就去辦,再多言不想要腦袋了?滾!」

豆喜下意識的真就往玉階下滾,各種意味深長的揣測在心里亂竄,竄來竄去,最後就剩下了一個念頭,東宮,牛。

「豆喜!記住,千萬不要走漏風聲!若有半個字流出去,本殿必誅爾九族!」

臨了趙熙行還不放心的千叮萬囑,腸腸肚肚都攪成了團。

豆喜沒憋住,轉頭笑了,果然聖人扯的皮再大,剝出來還是一個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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