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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三章 天道

薛高雁噙笑。有些東西也不打破,換了個話題︰「葉子姑娘也是膽子大,自己做主就將書信送去了。不管是否主君本意,確實幫了我們很大一招。」

蕭展嘆氣,並不見喜色︰「當年太裕關之戰,本就是她爹和姚保他爹的怨結。她給姚保送信,說手上有他爹的遺物,姚保自然容易信的。」

「不錯。按照陳粟的謀劃,利用東珍一事,誅殺姚保,換取路榮效忠。可是姚保常年窩在宮內,我的箭再遠,也翻不過宮牆。」薛高雁撫著龍吟弓,殺氣醞釀,「這下好了。只要姚保信了書信,按照葉子的約定來鐘樓,我的箭……」

「我本來無意牽扯葉子。」蕭展打斷,臉陰。

「但這丫頭自作主張,幫了我們一把,已經無法挽回了呀。」薛高雁勸解,「下不為例。主君回去訓她一頓,事兒就爛在肚子里了。」

「若不是你打著嚇她的主意,告訴她地點,會惹出她‘自作主張’麼?」蕭展瞪向薛高雁,瞳仁冰冷,「若是往後你見到她……」

「主君放心。我們南邊黨人,早就是舍棄了回頭路的亡命徒了,並不願牽扯多的無辜。」薛高雁正色,發誓,「以後無論是桂葉子,還是吉祥鋪或祥雲鋪的人,我薛高雁……都不認識。」

蕭展臉色稍緩,還欲說什麼,眼眸忽的一凝︰「他來了?!」

紅牆內,隱約可見一個小黑點,鬼鬼祟祟的往鐘樓來,雖然看不清臉面,但身上是中郎將的官袍。

「這個時辰,應該是。主君?」薛高雁立馬眼神發光,對蕭展點點頭,二人迅速登上宮牆角的一闕鐘樓。

鐘樓高達五丈,比帝宮紅牆還高了一頭,高處風疾,盛京繁華盡收眼底,能看到那抹人影上了對面的另一闕鐘樓,中間相隔幾十丈,風空蕩蕩的刮。

「看清了,是姚保?」蕭展掩身在銅鐘後,低聲問道。

薛高雁眯了眯眼︰「按照葉子姑娘送出的信,這個點兒,以鴿哨為號……啊,是了!就是姚保!」

原來正這時,鴿哨聲響起,一長兩短,整三下。盛京人家多豢鴿,是以鴿哨聲響,並沒引得周遭注意,卻讓鐘樓兩人耳朵一尖。

「確定?」蕭展竭力想看清,再三確認。

「不會錯。主君放心,臣這雙眼常年練箭,瞧得遠得很。」薛高雁點點頭,解開背負的龍吟弓,「你瞧,他沒見著葉子姑娘,又開始吹哨了。一長兩短,是書信里約好的。」

蕭展深吸一口氣,拍了拍薛高雁肩︰「鐘樓下都是禁軍,絕對不能讓他出聲呼救……只有一箭,一箭的機會。」

「別的倒還罷了,箭?呵,我是它祖宗。」

薛高雁輕笑,一把拉開了龍吟弓。那一瞬間,他渾身的血都沸騰起來,滾燙的,熾盛的,絢爛的,燒紅了他眼角。

四年了。那個緋衣銀弓的御史卿,終于再次拉開了龍吟弓。

四年了。滄海桑田,故人泥銷骨,箭尖的光卻依然在跳動。

曾經那個大雁塔上狂放吟嘯的狀元郎,已經是身負累累重罪的叛黨大逆,曾經那個狀元袍當擦腳布的少年君,已經是穿了黑衣服喪的絕路不歸人。

唯一不變的,就是這把龍吟弓,開弓,箭出,寒光如雪。

薛高雁的指尖微微發抖,將弓身攥得發狠,仿佛是想讓這一箭,射穿經年的輾轉和蹉跎,如第一次貫穿那個孫大人的腦袋般,鮮血在箭尖綻放。

那就是審判。曾經九州百姓心中的天道,誅奸,殺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官不管,賢不管,菩薩也不管……我管。」

薛高雁呢喃。無關叛黨大業或者拉攏路榮,此刻他無比真切的感受到了,銀光凜凜的弓,渴望飲血的箭,天地間的每一縷風每一抹光,都在回應他。

熟悉的,回應歸來。

滄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纓。滄浪之水濁兮,可以濯我足。

「在下,薛高雁。」

男子最後一句,弓滿箭放——

我即天道。

吉祥鋪。鋪面上掛了休沐的牌子,後院歪脖子槐樹下置了張竹榻,榻前青石案,案上一個大瓜。

砰。刀落瓜裂,鮮紅的汁水在陽光下泛著碎金。

「來來來,別磨了,吃西瓜先。」筎娘兩眼冒光的切瓣,加了句,「今早去孫老頭藥鋪順的。趕快吃,不然他找上門來了。」

容巍坐在一旁,正在磨刀。面前小半個磨盤大的磨刀石,被槐影浸得翠綠,刀是趙熙徹送他那把刀,金瓖玉,玉瓖鑽,寶光閃得人熱。

「順的?孫櫓孫郎中給咱鋪子瞧病,從來不收草藥錢的。婆婆你也好意思順瓜?」容巍哭笑不得,「這瓜婆婆自己吃好了。我晚些再買個瓜,還給孫郎中去。」

「你呀,死腦筋。孫老頭常常進宮給趙胤瞧病,一次賞金夠吃一年,他不缺錢。」筎娘吃西瓜吃得歡喜,頭也不抬,「老身幫他花錢,免得宵小之徒惦記,是幫他哩!」

容巍翻了翻眼皮︰「話說婆婆和孫郎中認識大半輩子了吧。」

筎娘笑︰「可不是!老身是先帝元後的娘家陪嫁。先帝還是住在潛邸的東宮時,元後娘娘嫁過去,老身也就跟過去了。孫老頭就是先帝的門客。」

「門客?」容巍搜索著記憶碎片,「好像是記得……從赤腳郎中到太醫署首席,都是先帝舉薦他的。」

「嘿,孫老頭年輕時那個性子啊,你不知道,眼楮長天上的!雖然他醫術高,但帝都米貴,水深,他照樣橫沖直撞!曾有一次,他喝酒喝多了,醉倒在宮門口,指天大罵,說太醫署的都是庸醫,給他提鞋的!你說說,這樣的性子,哪怕華佗在世,也沒哪家容得下他。所以他四處踫壁,最後還是先帝賞識,才賞了他一口飯吃。」

提起孫櫓,筎娘就打開了話匣子,刮著臉皮笑他渾頭,精神勁兒放佛回到了年少時。

容巍若有所思︰「可我認識的孫郎中,雖有些脾氣,倒也不止于此啊。」

「你是在帝宮認識他的,他早就被教乖了!」筎娘湊近前去,笑得得意洋洋,「被老身在潛邸教乖的!」

容巍意味深長的哦了聲,埋頭磨刀,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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